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沈园旧事【完结番外】>第22章 凌樾不行生

  很多时候沈颜都会迷失,像过往四年一样,坚信凌樾心里有他。

  但他如今每每沦陷时,便会想起凌樾那夜说的话。

  “你阿爹死前同我说,要我帮他照顾妻儿。说他儿子很好认,同他一样眉心有颗朱砂痣。”

  我是他无法摆脱的责任。

  可人心往往不受控制。

  沈颜始终是怀揣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幻想奢望,从一个秋景,守到初雪来临。

  那天沈颜一睁眼,窗外的桃枝就开出了银花,他雀跃去看,却发现枝上的红飘带,被风雪吹走了一条……

  他有些心慌,照旧走向门房,问暗卫:“殿下安否。”

  熟悉的一声“安”没有传来,只余沉默。

  他左眼皮猛地一跳,严辞逼问下,暗卫才说出太子冬狩遇刺之事,说已经昏迷半月,不知是否还能醒来。

  沈颜逼自己冷静,劝自己不要给凌樾惹事,但随着一天又一天的暗无音讯,他完全按耐不住了。

  倘若……凌樾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国丧,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凌樾最后一面了。

  沈颜偷偷溜了出去。

  他这两年表现的太安静了,以至于暗卫都放松了警惕。

  他用的还是凌樾以前教他的那招声东击西,他身上只有一点盘缠,又不识路,在林中绕了很久才出来。

  凭借着两年前凌樾带他走过的零星记忆,他寻着去城中的路,好不容易在天亮时见到了人,刚想问路,就被顾忘截了下来。

  他在马车里对顾忘又跪又磕头,甚至要不顾生死,跳车下来,万分狼狈,“顾忘我求你,我就见一眼,只一眼我就走。”

  顾忘心软了。

  但沈颜没有喜悦,反而更害怕了……顾忘是绝对不会违抗凌樾的任何命令,除非凌樾当真是危在旦夕了。

  冬狩重地,寒鸦斜飞。

  顾忘带着他长途跋涉,几经辗转打点,才终于让他扮作内侍衣,跟着送汤药的公公混进了守卫森严的太子行宫,凌樾就躺在里面了,一想到这里,沈颜的鼻腔酸得不行,用尽全力才能不让眼泪决堤。

  沈颜尚未进去,便听见里头太医对一紫衣女子道:“容娘子,手上的药今日可换了?”

  “还没来得及。”

  那声音清丽婉转,甚是好听。

  “女子手上不能留疤,容娘子就是再担心殿下,也不能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太医道,“容娘子伸手出来,老夫替你换了。”

  女子伸出手问:“殿下可好些了?”

  “烧退了,有见好转,何时醒来,还看天意了。”太医又道:“那日幸好有容娘子,在悬崖边上抓住了中箭的殿下,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如今又日日贴身照料,此情可感上苍,定会让殿下早日醒来的。”

  是她救了凌樾?沈颜心里只有无尽的感激。

  他垂首端着药进来,闻见过分熟悉的玉兰香。

  紫色衣摆停在他面前,从他手里接过药碗。

  他来了,也只能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偷偷看一下病床上憔悴不堪的凌樾。

  凌樾紧闭着眼,面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醒来吧……

  凌樾,求你醒来吧……

  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即便你另娶他人,儿孙满堂,即便要我离你而去,此生不见。

  听说三日后凌樾就醒了,沈颜欣喜落泪,埋在满室佛经里哭了很久。

  圣上深受感动,特为太子殿下和容丞相之女赐婚。

  普天同庆。

  沈颜也很高兴,如果不是凌樾突然驾马杀了过来,拿着鞭子当着他的面抽了顾忘五十鞭的话。

  “殿下要罚就罚我吧!顾忘是被我以死相逼,没有办法,才带我出去的!”沈颜跪着抱着凌樾的腿,不让他打。

  但凌樾只是一脚踢开他,一鞭子抽在他脚边,发出刺耳的声音,“滚开!若不是你父曾于孤有恩,今日这五十鞭,就是抽在你身上!”

  沈颜的梦彻底碎了。

  凌樾再不见他。

  他悉心照料顾忘的伤,顾忘还玩笑着说殿下气头上,过段时间就好了。

  他没回应。

  顾忘担心他出事,整日说笑话哄他,还说这顿打挨得不亏,白白休息了好多时日。

  他笑笑和顾忘说“我没事”。

  待顾忘养好了伤,他开始求见凌樾。

  但都如石沉大海,半点消息都没有。

  凌樾甚至不许暗卫同他说近况了。

  其实凌樾不必如此防备他,他没有别的意思。

  更不敢打扰储君婚事,只是觉得自己不想再成为凌樾的累赘了。

  不想他在庙堂波诡云谲,还要担忧远处小院安危;不想他贤明方正风骨,败坏在他一低贱娼妓之上;不想他夫妻鹣鲽情深,却因他屡生嫌隙……他早该离去的,为了一点的贪念,耽误了太多人。

  沈颜绝食求见。

  暗卫便走到他面前,拔出一把利刃,往自己皮肉上划了一刀,鲜血如注。

  “太子有令,公子一顿不食,我们便自伤一刀。”

  沈颜没有办法,只好在冰天雪地沈园里,跪了下来。

  “殿下,我只有一句话,恳求你见我一面。”

  暗卫急得没办法,“公子有什么告诉我们也可以啊……殿下今日不可能会来的……”

  他不愿意见我,连消息也不愿意让我知道。

  沈颜默不作声地磕了一个头。

  天空中飘下了鹅毛大雪,落在沈颜头上背上,将他的浮云簪都冻了起来。

  已经一个时辰了,他的嘴唇青紫,腿上也没了知觉。

  但他仍然是跪着。

  “公子,不能再跪了,再跪就废了……”

  “公子,殿下真的不可能来的……”

  不可能……

  那这样也挺好的。

  他不过是道个别,都这样的难。

  还好他是在大太阳底下跪得,也不那么凄惨狼狈。

  沈颜僵硬看向远处的光晕。

  许久,视线里模糊出现一个人,他眨眨被雪封住的睫毛,看向渐渐靠近的身影,才明白了何为——不可能来。

  火红的婚服,比寒冰刺骨,灼伤了他的眼睛,凌樾一身隆重繁复,头上还戴着金贵的冕琉,好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凌樾说:“你疯够了没有?”

  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个不可理喻的人了吗?

  沈颜挤出个苦笑,拜倒在地,“恭贺殿下新婚大喜……祝殿下与储妃青阳比翼,白首同心……”

  容娘子舍身救他,一定会待他很好的。

  凌樾沉声打断,“我来此地,不是听你废话!”

  对,一句话。

  他与凌樾只有一句话的时间了。

  大雪纷纷扬扬,将往事掩盖。他挺直身板,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体面好看点,他说:“阿颜恳请殿下,赐我离京,此生不见。”

  “……你说什么?”

  凌樾的脸色黑的可怕。

  他掷地有声再道:“阿颜恳请殿下,赐我离京……”

  凌樾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咬牙道:“你这般要死要活,就是叫我来听这句话的?!”

  沈颜跪了许久,猛地离地,双腿疼痛不已,但他还是强忍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是。

  凌樾觉得荒唐,荒唐到他忍不住大笑。

  他说:“沈颜,你想走?”

  “是。”

  “要与我此生……不见?”

  “请殿下成全!”

  凌樾又笑了,嘴里呵出了白气,“我的人,只有我不要的,没有自己能走的。”

  沈颜不明白凌樾什么意思,自己已经把台阶递上了,他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难道是自己主动提出让他落了面子吗?

  凌樾是他最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往事,他实在不愿纠纠缠缠,闹得难看。

  沈颜:“请殿下看在往日情谊,放颜一马!”

  “情谊……”凌樾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至极,“孤和你能有什么情谊?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勾栏院里若不是孤救你,你早是一双玉臂万人枕,竟还敢同孤谈条件!”他笑的冷漠,“看来孤往日待你太好,都教你识不清自己身份了!”

  便一把将他从冰天雪地里扛起,狠狠地砸在了床上,他的腿很疼,浑身也冷得发颤……

  凌樾双目通红,泄愤似得撕破他衣服,又狠又凶地咬他皮肉,他拼命挣扎,不愿与凌樾的关系变得更加难堪。

  凌樾却把他的双手按到腰后,用衣带绑了起来,骂他:“不许哭!从前脱光了投怀送抱,现在又装什么贞洁烈妇!”

  “不要……滚开……啊……”他无力地嘶喊,被凌樾一只手卡住下颌,屈辱地扭过头,以吻封住了口……

  印象中关于那天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很疼,很热,很欢愉,多可笑,即便是这样,他也会为了凌樾而激动。只是心口像破了个洞似的兜着风,浑身粘稠稠的,残留着异常浓郁的玉兰香。耳边还回荡各种羞辱,抖得这么厉害,你也很享受吧……费尽心思不就是要我宠幸你吗?腿再开些,不然受苦的是你……

  事后,凌樾把他像破布一样丢在床上,这让他想起以前春风楼里的姐儿,总是一身伤痕的蜷在床侧,碎布落了一地,然后嫖客漠然地把金银洒下,穿上齐整的衣衫,人模人样的出去。

  就像凌樾一样,又穿戴好了齐整华贵婚服,推开门,去赴他的洞房花烛。

  沈颜双眼无神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恶毒的想。

  新婚之夜,凌樾恐怕要不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