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笑着。
于然脸色僵硬,请他进办公室。
却在叶封华踏进办公室的下一秒,反手锁了门,一柄匕首抵在了叶封华脖子上。
“消除掉那些东西,不然,你今天就别想走出去。”
于然威胁地用刀尖刺破了叶封华的皮肤,血珠滚落刀身,叶封华不慌不忙地捏着于然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刀尖反转,直接插进了于然的肩窝。
刀尖刺破皮肉,发出呲啦一声响。
于然倒退着靠在门板上,咬着自己的手,扼制了自己的声音。
叶封华悠哉悠哉地拍了拍他的办公椅,站在窗前,瞧了一眼亮起路灯的街道,“说吧,当年你做了什么。”
于然满脸冷汗,捂着汩汩冒血的肩膀,冷笑一声,“你一辈子都别想知道。”
叶封华拉开椅子,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双手合十,抵在鼻尖,“我记得,你是一个私生活很检点的人,下班绝对不会出去乱来,对妻子孩子都是百般称职,是业界有名的好丈夫。”
听着如此的夸奖,于然表情巨变。
叶封华双手托腮,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颈边垂下的发,“我还记得,你的妻子没有工作,全职太太,端庄秀丽,你的女儿是大一的学生,成绩优秀,有大好前途。”
叶封华笑着,眼神却冷得厉害,“你的美好人生、她们的象牙塔,禁得起一场意外吗?”
“你!祸不及家属,你别乱来!”
于然脸色惨白,满手鲜血。
“那得看你听不听话了。”
叶封华玩着自己耳边的吊坠,看着他满身的血,心里痛快极了。
于然默了半晌,“我只是让增援晚了十几分钟,给林沧笑拖时间。”
“有没有同伙。”
于然盯着叶封华的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就算我不动手,叶双也必死无疑。”
“为什么。”
叶封华平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叶双老是抓着林沧笑的事情不放,当初林家何等威风,谁敢跟林沧笑作对,他只是让我拖住增援而已,我能拒绝吗?我有家有室,我得罪得起林家?”
于然缓慢地坐在了地上,失血逐渐让他感到晕厥、恶心、呼吸不畅。
叶封华站起身,知道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不论他如何彻查,叶双也回不来了。
叶封华看着坐在地上的于然,喃喃道:“你知道眼泪混着雨水的滋味吗?”
于然已经听不清他的话,眯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叶封华抬手施法,治愈了他的伤口,但下一秒,一枚冷蓝色的小枫叶飘到了于然的眉心,“你也尝尝吧。”
叶封华路过他身边时,于然扑到他脚边,强撑着,抓住了叶封华的裤腿,“别伤害她们……我求求你……”
叶封华居高临下地撇了他一眼,一脚踢开了他,离开了办公室。
站到楼道的一瞬,走廊的灯全熄灭了,叶封华抬起脸,看到了站在尽头的张寒策。
张寒策看着这个朝思暮想的人。
但他不敢靠近。
叶封华淡淡扫了他一眼,转身往安全通道走。
他知道,张家留下于然,就是张寒策想留在这个饵,引他回来。
“封华。”
张寒策追在身后,叶封华默然下楼,却因为走动的动作太大,头上的发钗散了,落在地上,叶封华扫了一眼,没有管,继续走。
张寒策弯腰捡了起来,捏在手心,“封华。”
叶封华没有理他,只是默默下楼,只当听不见。
张寒策快步追了两步,拉住了他的手腕,“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叶封华甩开他的手,没有回应,站在街边,看着末班车开来,沉默地上车,往投币箱里丢了两枚硬币。
然后坐到了最后一排,靠着窗,看着街边。
张寒策坐在他身边,却觉得他们之间隔得好远,“三年了……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好,别憋在心里。”
晚风轻轻拂过,叶封华伸手抚弄着微动的窗帘,一声不吭。
“当年和叶双有关的所有人,我都彻查过了,于然是最后一个……我留着他,就是希望你能回来……”
叶封华的眼神至始至终没有落在张寒策的身上,他淡然地看着街边的一切。
他的情绪阈值被陡然拉高了太多,巨大的刺激在他心里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痛,以至于之后再怎么刺激,他都很难做出反应。
得不到回应,张寒策捏着手里的发钿,眼睛一直落在叶封华脸上,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让他苦苦思念了三年的人。
叶封华瘦了,也冷了,但还是那么好看。
没过多久,像是到了终点站,叶封华用法力推开了张寒策,兀自走在前面,慢慢下了车。
张寒策看了一眼车牌,脸色一白,但还是跟在叶封华身后。
叶封华走到了陵园门口,他多年没有来看过叶双,他在门口登记了信息。
“快点出来啊,马上闭园了。”
叶封华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叶双的墓,每年都有局里的同事来扫,小马更是时常来他墓前坐一会儿,说说话。
唯独叶封华,这些年来得极少。
而叶双也一样,从来不在叶封华梦里出现。
当然,也和叶封华睡眠质量骤降有关。
他总是整夜睡不着。
陵园里的灯亮了,光披在叶封华肩上,映得他的发比平时软。
而张寒策跟在他身后,垂着头。
这个时候,他才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稳重和成熟,真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孩子。
叶封华坐在墓边,垂着头,长发散在耳边,看上去安静且美好。
张寒策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抬眼看了一下叶封华。
而叶封华也正好抬眼看他,随即抬手指了指墓碑的正前方,说出了分别三年来的第一句话:“跪下。”
张寒策犹豫了一秒,跪在了叶双墓前。
叶封华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着叶双永远英姿勃发的脸,抬手摸了摸墓碑上的人。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叶封华在墓前待了很久,他近年修炼太过,和无渊的融合加深,处于过渡阶段,身体不太好,冷风吹久了浑身疼,逐渐靠在了叶双的墓碑上,歪着身子,墓碑挡住了风。
临近闭园,叶封华站起身,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叶双,然后转身离开。
张寒策赶紧站起来,跟在他身后,都忘了拍掉腿上的灰。
张寒策的人一直跟着他们,此时车在陵园外停着,张寒策给叶封华开了门。
叶封华也没多问,直接上车,反正张寒策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上了车,叶封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见他神色疲倦,张寒策也就不烦他了,一路静默,自作主张带他回了公寓。
不是之前他们两个待过的公寓。
到了目的地之后,叶封华也是任由张寒策带着他回去。
叶封华坐在沙发上,张寒策站在他身边,沉默如同利剑,一剑一剑将他扎得体无完肤。
他不敢靠近叶封华,他看不透叶封华的想法,更害怕叶封华的沉默里隐藏着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张寒策快要被他的沉默凌迟千百次,叶封华动了动腿,将脚搁在了茶几上。
叶封华没有任何表示,半合着眼,张寒策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缓缓坐到了茶几上,将叶封华的脚握在手里,给他按摩脚心。
叶封华垂眸,终于开了口:“我实在很好奇。”
张寒策看着他,“好奇什么?”
叶封华似乎是真的很苦恼,歪着头,自下而上地审视着张寒策,“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呢?”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我不想你离开。”
张寒策垂着头,依旧给他捏脚。
叶封华轻笑一声,觉得可笑极了,“张寒策,你这句话,不就是在说,你根本不在乎我原不原谅你,只是想要把我拴在身边罢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混账的人呢?”
叶封华似乎真的觉得可笑,靠在沙发上,细细审视他。
张寒策听着他轻飘飘的话,心乱至极,“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更不奢望你的原谅,但我想弥补。”
叶封华没有再说话,只是靠着沙发,看着张寒策给他捏脚,然后默默换了一只脚。
左脚踩在张寒策膝头,将右脚送到了他手里。
等到捏完,叶封华才缓缓说道:“那你能把叶双弥补给我吗?”
张寒策低下头,被这句话哽得几乎窒息,“我……”
在外人眼里,他是年少却有勇有谋的首脑,可唯独在叶封华这里,他只是个毛头小子。
叶封华看着他脸上的悔意和痛苦,尝到了报复的滋味,他缓慢地站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寂静的夜。
张寒策拿了外套,走到他身后,披在他肩上,这边的夜晚冷得很。
叶封华看着屋外良久。
而后瞥见低眉顺眼的张寒策,扼住了他的脸,逼他抬起头和自己对视。
“你今天有句话说错了,于然不是当年那件事的最后一个人。”
张寒策看着叶封华阴冷的眼神,心中如同万虫撕咬。
“你才是最后一个。”
叶封华摔开他的脸,和张寒策擦肩而过,直接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