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寒策坐在床边，等着叶封华缓慢睡了过去，才拿走了冰袋，出去做饭。
顺便给张伯打了电话，通知了一声。
叶封华没有睡多久，就被噩梦给吓醒了，可梦见的一切，睁眼的一瞬间就全忘了。
张寒策在开放式厨房，听见了他的动静，连忙擦擦手，走到了客房。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张寒策坐在床边，叶封华神情呆滞，微微缓过了一口气，“嗯，应该是噩梦吧。”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做噩梦了，可这个时候又卷土重来，让他头疼得紧。
“喝点水。”
张寒策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叶封华喝了一口，才勉强好了一些，“谢谢。”
“不客气。”
叶封华又歇了一会儿，张寒策出去做饭了，他才缓慢下了床，走到了厨房，看着张寒策做饭。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菜，做了个番茄炒蛋，青椒肉丝，还打算做个酸辣土豆丝。”
是以前，叶封华很爱吃的菜，自从叶双去世之后，张伯连做菜都避免同时做这三样。
“挺好的，很久没吃了。”
叶封华帮他削了土豆，两人很快把晚饭捯饬出来了。
“今天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张寒策给他夹了菜，叶封华抱着碗，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情绪问题。”
“是又想叶双了吗？”
张寒策斟酌着，还是这样问了一句。
叶封华早晚要习惯的，不能一直忌讳。
“嗯……一年了……”
叶封华说着就又忍不住掉眼泪，慌张地抽纸去擦，张寒策叹息一声，他不该说的。
多少得等吃完饭再说。
“先吃饭，听话。”
张寒策给他擦了擦脸，哄着他吃了一碗饭，才继续问：“那你打算去看看他吗？”
叶封华点点头，“嗯……等，过段时间吧，我再缓缓。”
“好，我陪你去吧。”
张寒策叫了阿姨来收拾碗筷，带着叶封华坐在沙发上。
叶封华犹豫了一下，主动说道：“之前……叶双他，对我的保护欲很强，所以一直对你放心不下，我还是一个人去吧。”
他想，也许叶双不会想看到他和张寒策走太近。
虽然这个话让张寒策有点难过，但他很高兴，叶封华没有骗他，实话实说。
“其实，我一直知道叶双对我不放心，所以我一开始确实想……不要再打扰你们的生活了，可我又……确实羡慕叶双，也跟你很投缘，实在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这是张寒策第一次对着叶封华剖白，着实让叶封华震惊了一下。
原来……张寒策一直都知道，只是选择了默默忍受。
“对不起，叶双他不是讨厌你，他只是戒备心很强。”
张寒策点点头，他不敢说，其实叶双怀疑得很对。
“我知道的，所以，让我陪你去吧，至少让他知道你不是孤身一人，我有能力和他一样照顾你。”
叶封华微微睁大了眼睛，觉得张寒策的这段话有点不对劲，但他没有感情经验，也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于是他把这种不对劲，理解为了自己的感动。
“好吧，等我准备好了，我叫上你一起。”
晚上，叶封华睡在客房，张寒策睡主卧，相安无事，可到了半夜，叶封华又被噩梦吓醒了。
张寒策觉浅，一下就醒过来了，来到了客房，按开了小夜灯，“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叶封华没有完全清醒，缩在床头，抱着膝盖，脸埋在膝头，还在微微啜泣。
张寒策坐到他身边，摸着叶封华的头，“没事了，只是梦，别怕。”
张寒策安抚着他，缓缓把叶封华抱在怀里，叶封华靠在他的肩头，额头贴着他的脖子，能清晰地感受到动脉的跳动。
“别怕，只是梦。”
张寒策低声安慰他，叶封华双眼空洞，只是静静地淌下眼泪。
“不是梦……是真的。”
“什么？”
他好像在说梦话，张寒策听不清，只能紧紧抱着他，靠在他的额头上，听着叶封华模糊不清的话：
“都是真的……早在叶双出事之前，我就一直梦见，他会被人害死，我梦见过他一次又一次死在我的面前，梦见过埋葬他的远山，梦见过好多……”
叶封华轻微颤抖着，语调抖得不像样，就连一向感情淡泊的张寒策，都感受到他的痛苦。
“别自己吓自己，都会过去的，别怕。”
张寒策把他抱在怀里，却发现叶封华手脚冰凉，连忙抱着他睡到被窝里，把人逐渐捂热，慢慢哄着叶封华再次睡去。
张寒策看着他的睡颜，哪怕在梦里，他的眉心也不自觉地皱着，张寒策抬手抚平，再次凑近了他，偷偷亲吻了他的嘴角。
他陪了叶封华一个晚上，在天亮之前回到了自己床上，然后装出晚上无事发生的样子。
叶封华不知道自己晚上干了什么，甚至不知道张寒策来过。
张寒策把他送去了学校，在门口跟他道别。
叶封华来到了学校，抬头一看，今天是阴天，总有种要下雨的感觉，叶封华拧着眉。
自从上次之后，叶封华对雨天就极端排斥，甚至被淋湿之后会有应激反应。
叶封华第一件事就是去校长办公室，因为昨天的早退，他没有得知校长找他的原因。
“您昨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校长年纪有些大了，带着老花镜，将一份文件交给了他，“叶老师，这个事情，班上的学生应该还没告诉你，他们想要自己解决，但是我觉得，你不能完全不知情，以防突变。”
叶封华看着这份文件，不禁想起来之前那些不好的事情，却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
里面是不少聊天记录，看样子是很多学生之间的聊天。
叶封华一张一张看完，里面给所有人的名字都打了马赛克，没有打码的都是网名，叶封华无法知道是谁说的。
“校长……这样的事情，我……”
叶封华已经将事情捋清楚了，顿时很为难。
校长也是如此，叹息一声，“叶老师，你是年轻老师里面，最优秀的一个，我非常看好你，但是……可能你的容貌太过于出众了。”
叶封华捏着这份烫手的文件，最后轻轻地把它放在校长办公桌上，“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先去上课吧，这些东西是谁交的，我们暂时不知道，只能猜测是学生家长交上来的。”
叶封华点点头，离开了校长办公室，浑浑噩噩地来到了办公室。
“叶老师，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好多了。”
纪翰之给他带了汤包，叶封华拿了过来，虽然今天已经吃过早饭，但他还是饿，默默吃完了。
吃完之后，他和纪翰之各自去了各自班上上课。
走到班级门口的时候，叶封华甚至是抗拒的。
他低着头，感觉自己做错了太多事情，可仔细一想，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何处。
叶封华走进教室，学生都看着他，叶封华不想让他们带着情绪上课，所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和往常一样上课。
好不容易，快要熬到下课，门口突然闹哄哄的，叶封华转头去看，只见门卫李爷爷在跟一个高个子男人争执些什么。
“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说是找校长，我问过校长，他同意了，我才放你进来，你现在又跑到教学楼干什么？校长办公室不在这里。”
下课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叶封华不欲掺和，打算通知其他的门卫来帮忙，却在下一秒，看见那个男人，推开了李爷爷，直奔他而来。
叶封华看着这个人，而对方二话不说，直接冲进了教室，将一大叠照片，摔在了叶封华脸上。
照片尖利的角，划破了叶封华的脸，一道鲜血顺着他的侧脸滑下。
“就是你！我孩子偷偷买了手机带到学校，就是为了拍你！”
“一个老师，害得学生早恋，什么东西！”
……
耳鸣突然很严重。
周围很吵。
叶封华低头看着那些散落的照片，没有什么反应，学生都涌上来，要把那个家长拉开。
叶封华不知道这是谁的家长，也不知道这些照片是谁拍的，他只是觉得很累。
前所未有地累。
叶封华想要离开这里，却被好多人推搡着，什么都做不了。
而那个家长还在破口大骂，扯着叶封华到了走廊，引得走廊上其他班的同学，都开始围过来。
叶封华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而这一道口子，从脸上，重新划到了心口，开始流淌着鲜血。
周围的学生把叶封华和家长隔开，保卫科的人都来了，开始疏散学生。
周围越来越吵闹，叶封华始终沉默且无力地被所有人，被所有嘈杂包围。
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连烦躁都不会有了。
可在下一秒，他听见了一个沉稳的声音。
“借过，麻烦让一下，让一下。”
有一个干净的声音，明明很低沉，却刺破了所有的嘈杂，来到了叶封华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