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枕边恶语【完结】>第49章 老婆又哭了

  夜间,暴雨未歇。

  张寒策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捏着一支烟,却三次没有点上火。

  他只好将烟咬在嘴里,尖利的牙咬着烟尾,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叶双死了。

  叶双真的死了。

  张寒策看着身后的办公桌,上面放着一沓文件,一个U盘。

  赖老四也死了……

  可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他捏在了手里。

  张寒策浑身发冷,双手颤抖。

  他不怕任何事情,可是叶双死了。

  张寒策不敢想到叶封华。

  一想到叶封华,张寒策就浑身发抖。

  张寒策捏着打火机,最后终于点上了烟。

  他抽完一支烟,情绪平静了不少,看着窗外的暴雨,他担心叶封华。

  无比担心。

  他止不住地想,如果……叶封华和叶双都不在了。

  叶封华也死了……

  他会怎么样?

  张寒策摁着肩膀的伤口,疼痛让他无比清醒,却无法思考。

  张寒策摇了摇头,坐到办公桌前,双手掩面,前所未有的恐惧弥散在他心里。

  这种后怕让他胆寒。

  张寒策低估了叶封华在他心里的地位。

  平时都能见到,他感觉不出来失去的滋味儿。

  可这次之后,张寒策是真的怕了。

  “张先生,您的母亲,晚上去世了。”

  张寒策抬起头,看着那个急匆匆赶来的助手,“按我之前吩咐的办。”

  助手见他没什么反应,应了一声,慢慢退了出去。

  张寒策靠在椅背上,深呼吸三旬。

  闭上双眼,静静呼吸着这个夜晚里的冷意。

  “嗡——嗡——”

  手机突然振动,张寒策睁开眼,看向屏幕,是林沧笑打来的。

  “林叔,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来。”

  林沧笑那边也很安静,他停顿了很久,才说道:“叶双死了。”

  张寒策抿着唇,沉声说道:“我也听说了。”

  他甚至去了医院。

  两人默然片刻,张寒策说道:“林叔,叶封华会恨你一辈子。”

  林沧笑低声应了一声,又沉默良久,才说道:“那就别让他知道。”

  原来是来警告张寒策的。

  张寒策明白他的意思,依旧说道:“纸包不住火。”

  “可我不希望你是最先燃起来的那一张。”

  林沧笑冷声说了这样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张寒策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界面,默默将手机搁在桌面上。

  屋子里越来越冷,张寒策却丝毫感受不到,只是一直盯着黑暗中虚空的一点,出神,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多出了三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早上,他把相机还给了老板奶奶,奶奶很快就把相片洗了出来,送给了张寒策三张。

  希望张寒策能帮她转交给叶封华和叶双。

  最后自己留一张。

  张寒策看着这三张照片,只抽出来一张,双手捏着,平视在眼前。

  照片里的人笑得那样开怀。

  张寒策闭上眼睛,将剩下的两张锁进抽屉,掏出了打火机,将手里的那一张点燃。

  焰火缭绕,一点一点侵蚀着照片上面的两个人。

  张寒策静静地看着,直到火舌燎到他的指尖,他碾着照片,让它被烧得一干二净。

  化成飘向雨夜的一缕青烟。

  次日清晨,叶封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被他死死攥着的无渊。

  窗外的阳光很好,和昨天早上很像,叶封华浑身都像碎掉了一样疼,勉强撑起身子,疲倦地看着外面的阳光。

  他昏昏沉沉地下了床,愣愣地站在原地,浑身上下提不起一星半点的力气,没走两步就靠在了墙上。

  前所未有的疲倦和无力裹挟着他。

  叶封华转过头,无渊抱着被子埋头苦睡,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叶封华扶着墙,缓缓走到了门口,他颤着手不敢开门。

  他害怕看不到叶双。

  他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叶双了。

  打开了这扇门,噩梦就会继续下去。

  叶封华靠在门板上,连呼吸的力气都被剥夺,最后还是摁下了把手。

  屋子里采光很好,地板上还飘散着昨天的花瓣。

  他蹲坐在地,捂着脸,眼泪夺眶而出。

  一切都是真的。

  一切都不是噩梦。

  噩梦,变成了现实。

  叶封华抱着双腿,脸埋在膝盖上,挺高一个人,缩在地上,却像极了一只长不大的兔子。

  花瓣被风吹散,一片一片从叶封华耳边划过,依旧在风中绕着他的长发。

  而那个会给他把头发里的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叶封华攥着刺痛难忍的胸口,脑子里不断闪过这十年来,他们之间的一帧一页。

  他的记忆力很好,甚至可以想起叶双的每一句话。

  可每次都会停在叶双最后的那一句:

  “哥,别哭。”

  叶封华跪倒在地,咳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血,鼻子里也不断涌出黑色的血液,将地板上星星点点的花瓣染得污脏。

  叶封华逐渐被疼痛击垮,蜷缩在地,昨天被无渊洗干净的长发,染了黑血,又脏了。

  无渊被叶封华的痛苦唤醒,大清早就吃了一顿饱饭,没有很久之前的窃喜,只剩下担忧。

  连忙爬了起来,一开门就看见叶封华蜷缩在地,黑血淌了一地。

  “叶封华!”

  无渊想去扶他,可叶封华疼得厉害,紧紧攥着胸口,蜷得很紧,连无渊都扶不起来他。

  “衰仔,你放松点!”

  可叶封华根本听不见他的话,疼痛和剧烈的耳鸣让他咳出了越来越多的血。

  眼泪混在血珠里,像是末日下晶莹的露珠。

  无渊废了不小的力气,才把叶封华抱了起来,把他搁在沙发上,用干毛巾捂着他的鼻子,想要给他止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沙发扶手上也染了黑色的血,叶封华眼神涣散地看着无渊手忙脚乱。

  “咔嚓——”

  张伯推门进来,只见叶封华浑身是血地倒在沙发上,而无渊居然拿着毛巾捂他的鼻子。

  “混账!他心情不好,你也没必要杀他吧!”

  张伯举着刚买的菜,往无渊头上砸。

  无渊烦躁地把他一脚踢开,“老伯,去接热水,他一直流鼻血,还咳血了。”

  张伯这才明白,叶封华身上的血,不是无渊打的,连忙去接热水。

  两个人忙活了半天,才把叶封华脸上的血收拾干净了。

  “他突然流这么多血,不对劲。”

  张伯摸了摸叶封华的脸,他又陷入了昏迷。

  “虽然是半神,但怎么也是血肉之躯,难不成是伤心坏了?”

  无渊不解,也凑在一边,问道:“把他送医院,能治好吗?”

  张伯也不知道,用法力探测了一下叶封华身上的灵脉,没有任何问题。

  “那我们去用现代科技探测一下。”

  两人果断把叶封华送到了医院,张伯跟医生汇报完了情况,医生连忙把人带去检查了。

  最后检查结束了,张伯和无渊凑到医生面前,盯着医生,等待他的宣判。

  医生少见这样行为淡定却又神色焦急的病人家属,说道:

  “过度悲伤造成胃部痉挛,导致血管破裂,在胃部形成出血,所幸吐出来了大多部分,已经处理好了,只是病人还处于昏迷状态。”

  “他的左腿伤势很严重,必须卧床静养。”

  医生见张伯年纪大,又安慰了他几句,才离开。

  张伯和无渊来到了病房,说道:“还是得靠现代科技啊,法力到底有所限制。”

  无渊撇了他一眼,“是你这个老土地公公,经年累月疏于修炼。”

  张伯对他指指点点,感叹这个小伙子真是不知道孝敬老人。

  两人守在叶封华身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唉,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小子,一辈子坎坷不断。”

  张伯说着,给叶封华理了理头发。

  无渊站在一边,看着叶封华这张漂亮的脸,不知道张伯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瞧他这几百年过得挺好,还想着是我看错……唉,没想到啊。”

  张伯摇头叹气,无渊撇撇嘴,“一辈子,哪能永远顺风顺水,老头,你跟算命的骗子没什么区别。”

  无渊站在床边,外面那么明媚的阳光,却怎么也照不进来。

  张伯和无渊待了一会儿,就又被医生喊走了。

  而张寒策听说叶封华又进医院了,连忙赶了过来,看见无渊和张伯在跟医生说话。

  “如果病人醒了之后,情绪不稳定,一定赶紧按铃。”

  张伯连连答应了,转头就看见了张寒策。

  “张先生,好巧在这儿遇到您。”

  张寒策点点头,看着无渊,发觉这个人和叶封华长得很像。

  “这位是……”

  无渊转头看了一眼张伯,他听不懂张寒策在说什么。

  张伯连忙开始演戏,拍了拍无渊的肩膀,“这是封华的远房表弟,叫无渊,听说出了事,赶紧来看看的。”

  张寒策没有多问,冲无渊点了点头,“我也是听说叶老师病了,才来看看的。”

  叶双的事情,他们都只字不提。

  张寒策和张伯他们一起进了病房,看到叶封华正在安静地沉睡。

  看到他的一瞬间,张寒策只觉得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了。

  张寒策静静地看着叶封华,张伯看了看无渊,他不知道张寒策和叶封华认识。

  无渊依旧对张寒策抱有本能地质疑,“反正我觉得,这个有钱仔不是好人。”

  张伯震惊地看着他,又小声跟他咬耳朵:“不是吧,我和他认识挺久了,挺孝顺的一个孩子啊。”

  张伯和叶封华一样,知晓世间恶意的同时,却对人世抱着非常理想化的期待。

  只会抱着美好的期待去看待世人,相信世间总是好人多。

  无渊也不确定,只是下意识觉得张寒策不好而已,也就不多说,闭嘴站在一边。

  “张伯,叶老师的情况怎么样?要是情况不好,我替他向学校说一声。”

  毕竟明天又是星期一了,要是去不了学校,得提前请假。

  张伯为难地看着叶封华,说道:“那就麻烦你了,他的状态很糟糕,叶双的事情......对他打击真的很大。”

  就像无渊,直接从虚体,被叶封华瞬间养成了实体。

  更可见叶封华的状态有多糟糕。

  张寒策低下头,拧着眉,“那我去跟他们年级主任说,先请一个星期的假。”

  “好,麻烦你。”

  张伯还有店里的生意要顾及,无渊现在也不能当着张寒策的面回到叶封华身体里,只好坐在一边,盯着张寒策,不允许他乱碰叶封华。

  而张寒策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乱动作。

  看了良久,张寒策彻底冷静下来了,才看向无渊,“无渊是吗?叶老师的情况,具体能告诉我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无渊冷眼看着他,满面警惕,这个有钱仔说话他听不懂,真是讨厌。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我不知道。”

  迎面就是一段粤语,张寒策一愣,神情恍然,无渊看他这副呆呆的样子倒挺有趣,继续说道:“不会说粤语,就不要跟我讲话,不然我烦了,直接把你打出去。”

  张寒策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无渊的表情已经告诉他,绝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乎,张寒策喊了一个会说粤语的助手来,终于和无渊沟通上了。

  “医生说是什么,那个情绪激动,胃什么爆开,然后出血之类的,左腿伤得严重。”

  无渊因为听不懂普通话,刚才医生说的话,他也只能听一半,猜一半,听说能力不如三岁的孩子。

  助手无奈地又询问了他几句,才勉强拼凑出了病因,转告给了张寒策。

  张寒策点点头,叹息一声,嘀咕了一句,而助手没有翻译给无渊。

  无渊不满意地瞪了助手一眼,“喂,译啊,这个衰人在说什么?”

  助手抿着嘴,尽量没有做出皱眉的动作......这人长得挺好看,怎么说话这么粗鲁?

  张寒策听不懂粤语,但少数词汇还是知道的,比如刚才无渊骂他的话。

  他不在意,反倒是很平静地对无渊说:“原来,你就是叶老师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朋友。”

  助手将这句话翻译给了无渊,无渊挑挑眉:“朋友?他......”

  无渊顿了顿,表情有点不自然,瘪着嘴,语气闷闷地问道:“他跟你说,我是他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