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这群小破孩还挺听话，纷纷安静了，叶封华转头看着体育委员——一个大高个子男生，这个时候正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边。
“体委，你们平时都干什么，今天就照常吧，运动完就解散是吧？”
体委想了一下，“是的，平时都是体育老师带着我们慢跑一千米，然后就解散，自行活动。”
“啊......带着你们......跑步？”
叶封华不禁愣住了，微微掉了下巴，看起来很呆。
体委义正言辞地说道：“是的，跟在队伍最后面跑。”
叶封华挣扎道：“女生也是跑一千米吗？”
他这句话一问，队伍里就又开始叽叽喳喳。
“哇，难道叶老师是只想跑八百米吗？”
“哇，叶老师不会是跑不动吧？”
“哇——叶老师啊——”
叶封华恼羞成怒地用书拍了拍手背，“谁、谁说我跑不动的！我是担心女同学吃不消而已......”
然后他就听到了女同学的声音：“叶老师放心吧，我们都吃得消的。”
叶封华一时哽住了，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生猛的吗？
“那、那列队吧，跑......跑吧。”
叶封华将书本放在了篮球架后面，心里怵得慌，看着大家一列一列地跑出去，叶封华站在最后，光是看着跑道，他的心就开始怦怦跳，腿就开始发软。
天杀的！到底是谁发明的跑步啊——！
叶封华咬着牙，跟在后面，慢慢地跑，可这群小破孩子的体力是真的好，而叶封华这么长时间一直疏于体能锻炼，每天的运动量可能就只有上下班走走路，自然不能跟这群每周两三节体育课，每天还跑操的学生孩子比。
跑着跑着，叶封华就跟不上了，和最后面的女生越隔越远，汗水顺着鼻尖往下掉，就连眼睛都被汗水模糊了。
而前面的女生还有体力回过来看看叶封华，“叶老师？您怎么了？要是不舒服就不要硬抗啊。”
她们见叶封华已经像行尸走肉一般了，顿时有点担心。
叶封华摆摆手，有气无力，“我......还、扛得住......”
等到八百米的时候，叶封华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太奶奶在跟他招手。
这个时候前面的男生已经跑完了，开始在操场上慢走，然后规规矩距地站到了原本的位置。
最后，女生组也跑完了，叶封华还在跑道上。
“哎——！叶老师，不能蹲下啊，跑完得走走！”
叶封华好不容易跑到了终点，刚要瘫成一根面条，就被体委给提溜起来了，两个男生硬是架着他在操场上走了三四分钟。
叶封华绝望地被他们架着，他连丢脸都感觉不到了，他只觉得这个世界看起来很梦幻。
是的，他眼睫毛上全是汗珠，让他眼里的世界充满了一个个小泡泡。
“叶老师，您没事吧？”
叶封华感觉自己的喉咙要裂开了一样，根本没力气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看着学生们解散了，叶封华坐在树荫下，靠着墙，像一个可怜的破布娃娃。
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看着活力四射的孩子们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打篮球，踢毽球的踢毽球。
突然有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叶封华浑身都提不起一丁点力气，靠在角落里出神。
和这群十几岁的孩子比起来，他这个老妖精确实挺老的。
院墙外，张寒策坐在车里，路过玉山中学，他没有理由进去，只得到院墙这边散散步，没想到，就这样随意走一走，居然看见了角落里的那个人。
“咳咳。”
张寒策靠在院墙上，探了探头，用手指敲了敲栅栏，叶封华听到久违的声音，思绪回笼，转过头，看向院墙外。
“张寒策？！”
叶封华震惊地扶着墙站了起来，他还腿软得厉害，强撑出寻常的状态，走到了张寒策这边。
“你、你出差回来了啊？”
仿佛已经很久没见过一样，叶封华又开始和对方生疏起来，没有了之前的熟稔。
张寒策看着他帽子下那张潮红未退的脸，眉心微动，“对啊，今天刚刚回来，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只是......跑了一会儿步而已。”
叶封华不太自在地摸了一把脸，却因为手上有灰，反倒把脸上弄脏了，张寒策看他灰头土脸的，没忍住笑了一声，“去洗把脸吧，跟个灰老鼠一样。”
叶封华顿时难堪，愤愤地捶了捶栅栏，“烦你了。”
随即转身就要走，张寒策笑着伸手过去拉住了他，“晚上见啊。”
叶封华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还以为他的走路搭子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呢......
“谁要跟你见啊，走了。”
叶封华甩开他的手，留给张寒策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张寒策碾了碾手指，看着叶封华去了水池边洗脸，不禁觉得自己是疯了。
为什么要说出“晚上见”这样的鬼话。
他不该继续和叶封华接触的。
张寒策看着自己的手，左手上还留着烫伤后的伤疤，像是一直在提醒着他叶封华的存在。
伤口愈合的时候，会痛痒难耐，可为什么见不到叶封华的时候，他的心，也同样痛痒着呢？
不该有的情感啊。
张寒策深知自己不是个好人，不该去招惹叶封华的，可是，为什么叶封华这么温暖呢？
暖得让他离开之后就缺氧。
张寒策移开了视线，心里居然纠结起来了，他开始想要爽约，却又忍不住想见面。
真是......可怕啊。
他只好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今天之后，再也不见，再也不要去想，只需要想着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就好。
不要再想叶封华了，不要再想了......
永远都不要！
叶封华洗了脸，犹豫着回过头，却正好看见张寒策转身离开了。
他莫名又有点失望，他说不出这种情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封华皱着眉，用毛巾擦干了水渍，垂下头，看着水流在指缝间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