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这样的生物, 秦嵘通常只在西方玄幻世界里看见过，没想到渝州也是。
这么说来，自己在阁楼处看见的尾巴不是错觉。
他又想起渝州锐利的小尖牙。
恶魔有尾巴的话, 会有耳朵吗？
他这么想着, 也轻轻地问出了声。
“耳朵？”渝州神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收收你奇怪的想法, 我只是恶魔，不是猫。”
虽然他也有耳朵，不过渝州更愿意称呼他的“耳朵”为犄角。
犄角和尾巴都是储存能量的部位, 轻易不会露出来, 不过渝州的尾巴比较调皮，不愿意藏起来。
“不过，看来你不是恶魔。”渝州眯起眼，他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不要打扰我的事,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六天后我自然会把你放出去。”
“好的恶魔先生。”秦嵘又问，“那我可以看看恶魔的真身吗？”
“放弃你的想法, 客人。”渝州道, “我们恶魔的样子是不会轻易给别人看的。”
他从来没有在人类，不, 是在各种生物面前显露过恶魔的真身。
“那我告诉你我是什么，我们两个交换怎么样？”
秦嵘缓缓露出一个笑，“这样是不是很公平？”
“……不行。”渝州思考了一下, 忍痛拒绝了这个交换。
他虽然也很想知道秦嵘是什么, 但是比起好奇心来说, 管家先生的自尊心更重要一点。
“好吧。”秦嵘惋惜地道，“等恶魔先生改变主意了可以来找我。”
“好的。”渝州想起什么，问，“既然你占据了秦嵘的身体，那他去哪里了？”
“嗯……这是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秦嵘沉吟了一下，他在初次做任务的时候问过系统这个问题，他们是如何处理原主的灵魂的。
系统甩给了秦嵘一篇长达三万字的论文，从灵魂的本源角度到世界意识再回收方面，不仅有摘要引言还有引用，用科学的角度分析了灵魂被挤兑走了该去哪里。
秦嵘翻着看了一下，通篇下来四个字：全是废话。
还浪费了他一个下午的时间。
秦嵘解释道：“原来的灵魂投胎了。”
渝州恍然：“哦，原来你是直接把他弄死了，真不错，还能这么做。不像我们恶魔，想做点什么都不能直接出手。”
秦嵘：“……也可以这么理解。”
反正就是世界意识许诺了一大堆好处让原主去投胎了，然后它再出手把身体改造一下，修改下名字等无关紧要的地方，方便任务者穿过来做任务。
……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晚上。秦嵘百分九十九确定，渝州只会做三明治。
他们的早饭是三明治，午饭是三明治，晚饭还是三明治。就连饭量最大的孟坤，晚上的时候也只吃了一小半三明治，面如菜色，强烈要求明天换食谱。
管家先生一句话给驳回。
他们是来赎罪的，又不是来享福的，有三明治吃就很好了。他心里暗暗讥讽，人类真是麻烦的生物，自己吃三明治都吃了这么多年了，依旧觉得三明治是很美味的食物。
不过作为其中最听话没有闹腾过、和自己同样不是人的物种——秦嵘，他很好心地给了他一盘坚果，作为额外能量补充。
吃完晚饭后是游戏时间。
这是渝州很喜欢的一个环节。
在这个环节，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恶”就会尤其明显。
“今天晚上，我们的游戏环节是找出你们身边的鬼。”
“这是什么意思？”孟坤道。
李心经常玩游戏，她猜测道，“是不是我们身边有一个卧底，然后让我们找出我们身边的卧底？”
“稍安勿躁，客人们。”
“昨夜，相信大家都睡了一个好觉。但是在你们睡觉的过程中，有人不知不觉地被‘鬼’上身了。”管家恶劣的微笑道，“也许昨夜你睡着的时候，变成鬼的同伴正在默默地看着你。”
“我靠！”付尔岱一脸惊恐地远离孟坤。
剩下两个女生也都不寒而栗，默默离对方远了一些。
“好了，经过一天的相处，你们能否察觉自己的好朋友有一些不对劲呢？现在每个人轮流指认或者为自己辩护，到最后投票，不得弃权，得票最多的就是‘鬼’。”
“指认了是‘鬼’会怎么样？”秦嵘问。
如果最后的指认毫无损失，这场游戏毫无意义。
“他将会今晚十二点出来守夜，直到凌晨三点才能回去休息。”
眼看着众人神色各异，渝州道：“放宽心，其他客人对你们很友好的，你们只是出来一趟，没有任何损失。”
他拍了拍掌：“好了，现在游戏正式开始，先由——”渝州目光环视一圈，定格在孟坤身上，“先由你来说。”
孟坤：“指认谁都可以吗？”
“是的。”
“那、那我指认赵珍珍。”孟坤手指着她，大声道：“我感觉她不对劲。”
赵珍珍原先是低着头的，听到他的话之后不敢置信的抬头，“孟坤？”
秦嵘心中有所猜测，大概是孟坤不愿意得罪其他人，毕竟剩下的两个人性格都不好惹，所以相比较之下，他选择了赵珍珍。
“是真的，今天早上你一出来我就感觉你不对劲。”孟坤没看她的视线，对着其他人道，“你们没发现她今天胆子比之前大了一点吗？甚至好几次一直在和我们说话，她昨天那时候可没有这样。”
“我那是因为想出去。”赵珍珍涨红了脸，她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所以在和你们讨论出去的办法。”
“不，我要指认你是鬼。”李心手指直勾勾地指着孟坤，红唇一勾，“你才是最可疑的。”
她说：“我从昨天开始一直和赵珍珍待在一起，如果她有什么异常，我早就知道了。”
她拨弄着头发，“再说了，付尔岱这么有疑问的人你不投，非要投赵珍珍。”
付尔岱猛地抬头看她：“我操，你投孟坤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我啊？”
“我就是提到你一嘴。”李心道，“反正我现在更怀疑的是孟坤。”
“……那我要投你。”付尔岱冷哼了一下，“你一会儿怀疑这个，一会儿怀疑那个的，真他妈事儿多。”
“好了，赵珍珍，你投谁？”渝州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一场闹剧，没想到游戏现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意思。
“我、我投付尔岱。”赵珍珍小声道，“我们三个人昨晚都没看见有鬼，只有他看见了，所以我猜测他鬼上身的可能性最大。”
“你不要乱污蔑人。”付尔岱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他急忙解释道，“我他妈差点撞鬼，怎么可能被鬼上身，要是被鬼上身了，我今天就不会说出来我撞鬼的事实。”
这一番话似乎有道理，赵珍珍停顿了一下，随即鼓起勇气大声道，“我还是坚持投你。”
“有意思，四个人，四个不同的选择。”渝州抬起手，示意他们停下。
“最后谁是鬼，将由最后一个客人决定。”
“等一下，我反悔了！”付尔岱道，“我不投李心了，我投其他人。”
“反悔无效。”渝州转过头，他微微笑了一下，“该你投了，秦先生。”
秦嵘知道，这四个人里面他投了谁，就是跟谁作对了。
不过他不怕麻烦。
而且这位管家先生的偏向很明显了，不是吗？
他的手往右一指，牢牢的对着男生那边的沙发。
孟坤和付尔岱都紧张的看向他。
“秦嵘，等我出去了，我给你十万，不对，我给你二十万。”付尔岱道，“只要你别投我！”
“一会儿我可以立马给你写欠条，出去之后钱立刻打到你银行卡上。”
孟坤低声骂了一句，“你真是卑鄙。”
“没办法，我就是有钱，有本事你也这么用。”付尔岱不屑道。
孟坤对秦嵘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好兄弟，之前我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不至于这么对我吧。”
“确定了吗，你的投票结果。”渝州问。
他对秦嵘眨了眨眼，“要好好决定，毕竟你的选择关系其他人的生死。”
秦嵘有些无奈，渝州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却还要在这边装纯良。
秦嵘假装思考：“那我再考虑一下，我好像有点改变主意了。”
渝州：“我的时间有限，现在就投。”
秦嵘弯唇笑了一下。
“我投付尔岱。”秦嵘道。
他不看付尔岱骤然变化的脸色，一本正经地分（骗）析（人），“我和赵珍珍分析的一样，所以我认为付尔岱是‘鬼’的可能性最大。”
“好了。”管家先生愉悦道，“李心一票，孟坤一票，赵珍珍一票，付尔岱两票，秦嵘零票。恭喜付尔岱成为‘鬼’，今晚‘鬼’要守夜，记得准时出来。”
他上了楼。
付尔岱瞪大眼睛猛地冲到秦嵘的面前，“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鬼，你为什么还要投我？”
“是我给你的钱还不够吗？我可以再加！三十万够不够？五十万够不够？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不是钱的问题。”
秦嵘慢条斯理地把付尔岱抓他衣领的手紧紧攥住，骨节活动的声音传来，付尔岱直接疼白了脸。
“下次如果还是这样不尊重人，你的手就别要了。”他道。
不过他很可惜地想，估计付尔岱没有下一次了。
“你、你以为你是谁？”付尔岱咬牙切齿，额头渗出了冷汗，他嘴硬道，“等我出去了要你好看”
“我等着。”
秦嵘上了楼。
——
“到了十二点，我不出去，他能把我怎么办？”
在房间里，付尔岱神经质地念叨着，“我把房门锁死，到时候谁也进不来，谁也进不来……”
“你快睡觉行不行，这都快十一点了。”孟坤一下把被子掀开不耐烦道，“你不睡我还要睡！”
付尔岱终于安静下来，刚才的话似乎宽慰到了他的心，他钻进被子里，蒙着头，沉沉睡去。
……
“叩叩、叩叩。”
秦嵘打开门，“你怎么又来了？”
“好心人，我来找你睡觉。”开门之后赫然是小舟，他大大的眼睛很黑，看向人的时候很容易有一种无机制的冰冷感。
不过当他一笑，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这样的感觉就消失了。
小舟抱怨道：“哎呀，你为什么要告诉渝州我昨晚在你这里睡觉，他生气了。”
“你不还是过来了？”
秦嵘一句话把小舟堵的无话可说。
他抱着小恐龙玩偶，很不高兴地摇了摇头，重复了一遍，“但是渝州生气了，他今晚没有给我吃饭。”
“你们两个的记忆是互通的？”秦嵘很感兴趣地道，“怎么你知道是我告诉的？难道不能是他猜出来的？”
小舟想了想，告诉他也没事，反正秦嵘都快猜出来了。
“是互通的啊，不过渝州很讨厌知道我的那些事情，他觉得很幼稚，于是主动把我的记忆隔绝了。”小舟叹了口气，“明明我的生活也很有意思，而且有的时候他还因为我没有告诉他一些事情生气。”
“就像今天，渝州超生气的，气的连饭都没有给我吃。”
“……”秦嵘沉默了一下，“惩罚你不就是惩罚他自己？”
“可是他不吃饭可以，我不吃饭会饿的。”小舟摸了摸肚子，唉声叹气，“哎，真的很饿。”
“你吃什么？”秦嵘问，“人类的灵魂？”
这好像是他唯一能思考出的恶魔的食物。
“是饭！”小舟道，“我要吃饭！美味的三明治！”
秦嵘：“诶，你们不吃灵魂的吗？”
他以为恶魔以人类灵魂为食。
“吃啊，人类的灵魂很美味，不过签订了契约才可以吃。”小舟说，“我平时大多数时候还是吃饭的。”
他似乎怕秦嵘害怕，安稳他道：“安啦，我们恶魔虽然很坏，但是我们是有原则的。你放心好了，不会吃你的。”
“厨房里有食物吗？”秦嵘问小舟。
“有！”小舟眼睛一亮，他理解了秦嵘的意思，迅速把小恐龙放回在床上，“走吧，我带你去。”
厨房在一楼，他们两个尽量放轻了脚步，摸着黑去了那里。
把灯打开后，秦嵘发现厨房很干净，不像是经常动油烟的样子。
角落里有一袋面粉没开封，秦嵘提起来放在灯下一看，已经过期一年了。
除了油和盐是正常日期，其余材料都过期很久。
他打开冰箱一看，满满的生菜、鸡蛋、火腿和芝士，吐司片封存起来放在一边，秦嵘心情复杂地拿起来，他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在保质期内。
“渝州是不是只会做三明治？”
“当然了，他懒得学其他食物，只做三明治，不过他做的真的非常非常好吃，我都吃了十年了。”小舟道。
不管是肯定的回答和吃了十年这个说法，都让秦嵘眼前一黑。
世界意识怎么都不给它的主角改善一下伙食啊。
只是一天三顿全都吃三明治，秦嵘就有点厌倦了。
小舟疑惑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秦嵘道，“本来想给你改善一下伙食，现在食材只有这些，那就只做三明治吧。”
小舟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要是有其他的事还能做出其他好吃的？”
“我现在就想吃。”
“没有。”秦嵘道，“唯一一袋面粉还过了期，你们恶魔的日子过的着实有点凄惨。”
“没办法，都是三号客人帮我采购的，她是一个很好心的女人，可惜遇到了一个坏蛋女儿。”
“你说的坏蛋是赵珍珍？”
“对啊。”小舟道，“三号客人住了很长时间了，这些食材都是她买的，之前她还买了很多别的，不过渝州不会做，硬生生给放坏了。”
秦嵘利落地从冰箱里拿出来鸡蛋，五分钟后，一个三明治组装好，小舟幸福地吃起来。
他咀嚼起来两颊鼓鼓的像个小仓鼠，小恶魔先生的吃相着实没有大恶魔先生优雅——虽然秦嵘没见过大恶魔先生是怎么吃的。
吃完了，小舟摸了摸肚子，“OK，谢谢你，我可以安心去睡觉了。”
……
晚上十二点整，付尔岱一阵心悸，他突然睁开眼睛，却发现他正站在走廊前，手里还握着门把手。
走廊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付尔岱惊恐地摇晃门把手，丝毫不动，他拍着门大喊道：“孟坤，给我开门啊！孟坤，给我开门！”
“你在喊我吗？”
身后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就在你的身后。”
“啊！”付尔岱猛地回头，他看见身后是孟坤之后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我都快被你给吓死了。”
孟坤的脚是离地的，他几乎和付尔岱鼻尖对鼻尖，靠的非常近，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轻声问，“哦……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啊？”
“别说了，我今天晚上不是被秦嵘指认然后过来守夜吗？卧槽真的玄乎，我好端端在床上睡着的，一睁眼发现自己就在门口，叫你你也不开门，把我吓死了。”
“对了。”付尔岱毫无察觉地问，“你怎么也在门口？”
“因为我——”
“孟坤”的手抓着付尔岱的肩膀，这时付尔岱才慢慢察觉到不对劲，孟坤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付尔岱。”孟坤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牙齿鲜红，然后在付尔岱的眼中，孟坤的脸慢慢、慢慢地碎裂，变成一张面目全非、十分恐怖的脸。
付尔岱全身血液似乎凝固住，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要逃离这里，可是他怎么动都动不了。
“从前，有个年轻人，他家里没有什么钱，他知道，最好的改变命运的办法就是读书。他毕业之后，经过校招顺利找到了工作。有一天，工作加班，然后他走了夜路，然后一阵刺目的远光灯向他打过来。”
“你知道那个年轻人后来他怎么样了吗？”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付尔岱知道，那个年轻人被自己撞.死了。
“欢迎你的到来，付尔岱，这个机会我等了十年。”
……
“大哥哥，起床了，快起床。”
秦嵘早上是被晃醒的。
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天刚亮，窗帘透着些光，秦嵘拿起手机一看，才六点。
“你这么早喊我干什么？”秦嵘声音有点哑，他的精力着实没有这个小鬼这么充沛。
“起来给我做好吃的。”小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三号客人给买了新鲜的食材，大哥哥你快起来给我做一顿吧，一会儿渝州就要醒了。”
“五分钟。”
秦嵘起身去浴室换了个衣服，顺便刷牙洗脸，小舟是真的很着急，来回念叨“希望渝州晚一点醒过来。”
他们出门的时候，秦嵘敏锐的嗅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脚步顿了一下，“昨天晚上客人报完仇了？”
“是呀，是一号客人，他非常感谢我。”小舟开心地道，“我说不客气，很高兴能帮到他。”
一号客人的心愿已了，他的灵魂变得非常非常美味，小舟都快忍不住想吃了。
到了厨房后，果真多了很多新鲜的食材，米面粮油都有，甚至还有一个电饭煲一个新锅。
看起来，三号客人对小舟想尝试新食材十分高兴。
因为是早上，秦嵘只简单地做了一个番茄鸡蛋面，还没把面下进去，小舟已经迫不及待地道：“好香啊好香啊。”
他说：“好像是记忆中的味道。”
秦嵘往锅里加了些水，“等水开了下面条，过几分钟就可以吃。”
“好的。”小舟道。
他甚至搬了一个小板凳，等待吃饭。
秦嵘等水开之后甩了两把面条进去，他也不想吃三明治了，吃多了没有胃口。
等早餐做好，秦嵘找了两个碗把面条盛出来。
他头也不回道：“要不要葱花？”
“不要。”身后传来一个冷淡的男声，“我讨厌吃葱。”
秦嵘回头，他发现小舟已经不见了。
现在站在他身后的是大舟，啊不，渝州。
渝州抬了抬下巴：“给我端过来，谢谢你，客人。”
尾巴已经抑制不住地在裤管里摇晃。
好香，真的好香。
小舟总算做了件正经事。
渝州大度的决定不和小舟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宝贝！这个月已经过去十天了耶，我的目标是月底完结，嘻嘻嘻，冲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