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圆珠笔砸在木质的桌面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班级里喧闹的氛围瞬间沉寂了下来，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可以听到每个人因为恐惧,而越发粗重的呼吸声。
安静的烛火仿佛也经受了某种刺激，忽然剧烈摇晃起来,在惨白的墙壁上摇曳出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影子，然后接连熄灭。
原本就不算明亮的教室,骤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那些在进行招鬼游戏的同学们,面色一个比一个苍白,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让他们极为恐惧的东西，尖叫着四散而逃。
纪苏被吓了一跳。
他本能的站起身，想要跟着众人一起逃离现场。
却被人圈住了手腕。
那人的手指冰冷细腻，覆在皮肤上感受不到一丝人类该有的温度。
纪苏的心跳都有了片刻的停滞，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冷凝了起来,脑子里闪现出无数个非常惊悚的撞鬼画面……
抓住他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又放轻了一些力度。
然后缓慢靠近他，轻声说了一句别怕。
听到对方的声音，感受到对方说话时,微微吐出的气息……纪苏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反手抓住了栖月的衣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怎么可能不怕？他几乎要怕死了。
先是一堆人在那里玩他最害怕的招鬼游戏,进行到一半的时又有人忽然大喊有鬼,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所有的蜡烛又恰好在一瞬间全部熄灭，然后那些人又全部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招到鬼了。
纪苏不由得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将栖月原本平整的袖口抓出一道道褶皱……因为害怕,他几乎完全贴在了栖月身上,身体也在不易察觉的发着抖。
“栖月……”他先是小小声的叫了一声栖月,用颤颤巍巍的语气轻声道，“我们……要不要离开这里？”
纪苏猛然想起，他的旁边应该还有一个人。
只是对方在烛火熄灭之后一直没有发出声音，让他短暂的忽略了他的存在。
纪苏呼吸一滞，下意识的向原本沈奕所在的位置摸索，却摸了个空。
还未等他叫出沈奕的名字，原本一片漆黑的教室忽然亮了起来。
是沈奕及时来到了教室前面，打开了灯。
骤然亮起的灯光完全驱散了眼前的黑暗，好像黑夜中所有见不得光的，会激发人恐惧的存在全都无所遁形……
纪苏被过于亮眼的白炽灯刺激的眯了眯眼睛，看到空荡的教室里，到处都是被人撞翻的桌椅板凳，和地板上随处可见的垃圾……还有安然无恙的沈奕。
原本混乱热闹的教室里，此刻只剩下他，栖月，沈奕三个人。
除了他以外，剩下的另外两人没有流露出一点惊恐不安的神情，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平静的有些过分。
似乎对他们来说，无论是一大堆人高呼有鬼，还是碰巧所有的蜡烛都在同一时间熄灭，都是一件稀松平常，不值得表露出任何惊讶情绪的小事。
纪苏被他们的镇定所感染，甚至觉得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度了……或许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巧合，那些同学忽然高喊有鬼，可能是有人在恶作剧，也有可能是他们心里紧张，所以自己吓自己……
纪苏就快要把自己说服了。
但他的余光忽然瞥到了桌子上的笔。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找不到任何特殊之处的圆珠笔。
它刚才还被好几个人握在手里，在纸上不停的写写画画……
而现在，它的下方忽然氤氲出一大团奇怪的液体……暗沉粘稠，在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猩红的光芒。
纪苏睁大了眼睛，一张小脸霎时失了血色。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指着那支仍旧不断冒出奇怪液体的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告知栖月和沈奕，那支笔的异常。
纪苏的声音很小，都快变成了微不可查的气声。
因为害怕，他也没有转过头认真的确认，那些液体到底是不是血。
他怕自己接受不了现实，当场晕过去。
栖月因为离桌子最近，第一时间将那支笔拾了起来。
他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子，挡住了纪苏的视线。
黑色的圆珠笔被他握在了手心里。
少年的指节绷紧了一瞬，塑料的笔身发出一声轻微的，即将碎裂的咔嚓声……那些猩红的液体也随之消失殆尽。
他回过头，轻笑了一下安抚纪苏。
“没什么奇怪的，也没有流血，是不是灯光太晃眼……你看错了？”
纪苏：“……？”
他仔细的确认了一下，的确没有在笔身上看到任何可疑的痕迹，桌子上也十分干净，什么都没有。
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真的只是灯光太过刺眼，情绪太过紧绷之下产生的错觉。
但纪苏并不觉得自己看错了。
那些暗红色的，像血一样的液体实在太过真实，他只要一闭眼，就不自觉的回想起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但人类显然是善于自欺欺人的物种，也会下意识的去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不过一会，纪苏就接受了这样的说法。
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向后退了两步，离栖月远了一点，准确来说，是离那支笔远了一点。
他和栖月的距离越来越远，却和沈奕越靠越近。
直到藏在沈奕的身后，纪苏才恢复了一点安全感。
他从沈奕的后背探出小半张脸，看向栖月，委婉的劝告他最好还是把笔扔掉。
纪苏没有想到栖月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胆子居然会这么大，直接将那支他看一眼都觉得害怕的笔放在了手里。
沈奕察觉出了纪苏的恐惧，冷着脸看了一眼笑容渐渐消失的栖月。
他抓住了纪苏的手臂，拉着他直接往教室外面走。
“他喜欢就让他拿着，不用管他。”
“诶，等等。”
男生的力气很大，纪苏猝不及防只能跟随着他的脚步离开。
三个人的教室只剩下栖月一个人。
脸色苍白的少年慢慢垂下了眼睫。
天花板上的灯光忽明忽暗，闪烁了几秒钟之后，啪的一声全部熄灭了。
少年在纪苏面前刻意伪装出的温软神情此刻完全消失。他整个人似乎都被阴郁的气息所笼罩，与身后的黑暗完全融为一体。
笔身在他的手中不安的抖动，发出一声较一声惨烈的哀嚎。
“……闭嘴。”栖月微蹙起眉，使他那张好似精致人偶的脸鲜活了一点。
“……你想让他听到吗？”
死寂的房间里传来塑料被人捏碎的声音。
栖月将手中的齑粉随意洒落，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没有任何人注意的地板上。
上面有一本摊开的古朴书籍。
这本书仿佛经历过无数岁月的洗礼，封皮上面的图案早就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能依稀看到是一个五角星……
破旧泛黄的书页无风自动，里面是一个又一个充满诅咒和恶意的游戏。
栖月大概明白了这次副本的主要内容。
但他原本就不是为了通关，才会进入此次副本的。
所以他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就毫不在意的离开了教室。
………
学校里的死亡人数仍在增加。
短短几天时间里，班级里就消失了大概三分之一的人。
这三分之一的同学很难说有几人是遇到了意外，有几人是承受不住内心的恐惧，选择离开了学校。
校园内人心惶惶。
剩余的学生也没有了继续学习的心思，整天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有的时候他们还会异常兴奋，兴致勃勃的和同伴交谈着……纪苏听不太懂的话题，然后又好像忽然犯病了一样，边笑边叫。
纪苏觉得他们的行为有种很奇怪的割裂感。
简而言之，就是不太正常。
………
趁着栖月和沈奕不在，有个男生鬼鬼祟祟的来到了纪苏的旁边，从怀中拿出了一本脏兮兮的书，放在了纪苏的面前。
那本书破旧的离谱，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就能闻到潮湿发霉的味道。
呛人的灰尘让纪苏忍不住向后靠了靠。
男生却毫无自觉的又凑近了一些，唇角勾起了夸张的笑容，瞪着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十分激动的问。
“纪苏，你有看过这本书吗？”
纪苏摇了摇头。
男生像是一个合格的推销员，继续热切的说道。
“这本书是有魔法的，无论你想要什么它都会给你。”
纪苏的眼神慢慢变得奇怪。
相信一本书有魔法，还不如去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他以为男生在和他开玩笑，只是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这方面根本没有兴趣。
见纪苏不在意，男生的情绪又激动了几分，疾言厉色的说道：“相信我，只要你按照上面的方式做，它就会实现你的愿望。”
纪苏：“………”
“我们大家都试过了，只要随便复刻其中的一个小游戏，就会有……东西帮你完成心愿真的很管用，已经有很多人得到他梦寐以求的……”
见他越说越离谱，纪苏打断了男生喋喋不休的话语。
“……这书你从哪里找到的？”
男生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图书馆。”
“图书馆不是已经被封锁了吗？”
“那边现在根本没有人看守，可以随便进去，有好几排书架上都是这样的书……”
男生眼中的红血丝变得更深更重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不打算继续和纪苏虚与委蛇下去，想直接将书塞到少年怀里，但还没等他做出这样的动作，手中的书就被人用力抽走，丢到了走廊外面。
那本书本就十分破旧，被丢掉之后马上散了架，黄灰色的纸张散落一地。
男生明显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他跌跌撞撞的跑到外面，颤抖着手指去捡那些不成型的书页，嘴里还嘀咕着听不清的话语……好像被扔掉的不是一本破破烂烂的旧书，而是他求之不得的宝贝。
“不要理会他们，这些人都疯了。”
沈奕薄唇轻抿，认真的对纪苏说。
“也不要随便接受他们递过来的书……上面脏兮兮的，说不定有什么病毒。”
纪苏：“……好的。”
…………
纪苏觉得很奇怪。
无论是突然冒出来的转学生，接二连三发生的死亡事件，还是这本让无数学生痴迷不已，爱不释书的书籍，都让他感到很奇怪。
明明身边的一切都很诡异，都很超脱现实。
他也曾不止一次看到除沈奕和栖月以外的转校生聚在一起，用他听不明白的话语谈论着某种他不理解的事情……不明白的话语是指他们说的字他每一个都可以听懂，但组合在一起却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就像大脑中某个部分出现了问题，无法处理最简单的语言。
奇怪的事件一件接着一件。
某种认知却还在不停的告诉他……
这很正常。
纪苏的思维陷入了混乱。
他像往常一样在早自习即将开始时，赶往教学楼，蹙着眉思考他的生活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
以往这个时候，可以看到很多聚集在一起的少男少女，互相嬉笑打闹，也可以很到很多即将迟到的同学，背着书包跑得飞快……热闹的就像是在逛集市。
但现在，喧闹的校园安静了许多。
偶尔路过的几个学生，也是神色慌乱步履匆匆。
纪苏思考的太过投入，一时不察撞到了前面人的肩膀。
他捂着被撞痛的额头抬起头，刚想说声对不起，却发现被自己撞到的人居然是陈怀一。
道歉的话语梗在了喉咙里。
男生的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也存在着尚未消去的青紫，远不如之前的意气风发。
纪苏的神情显露出一些冷淡和不耐。
他直接侧过身子，想要从陈怀一身边经过。
却没想到对方也向旁边迈了一步，继续挡他的路。
“纪苏，我们谈谈，好吗？”陈怀一勉强弯起笑容，保持温和的语气。
“………”
纪苏没有理会他，将他当成了毫无存在感的空气。
他转过身，想要换一条路离开。
对方却阴魂不散的，继续挡着他。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和你说对不起好不好？我…我真的不是有意那么做的，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控制不住……对不起。”
“医生说我头上的伤很严重，差一点就会有生命危险……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也不会去追究你的朋友，我们就当一比一扯平了好不好？”
“………”
陈怀一见纪苏一直不理他，表情渐渐变得慌乱起来。
纪苏越走越远，他下意识的就想伸出手拉住他。
但他的手指尚未接触到纪苏的衣服，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用力的掰住了手腕。
面色苍白的少年长着一张和他的力气完全不符的脸。
眉眼细长精致，皮肤又细又白。
唯有绷紧的指节和手背上微鼓的青筋，显现出这个看似羸弱的身体中，隐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栖月冷声开口：“没看到他很烦你，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吗？为什么还要靠近他？”
“你他妈要不要脸啊？”
陈怀一强忍着腕间传来的剧痛。
他的额头冒出了颗颗冷汗，却并不想在纪苏面前露怯。
他以为他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挣脱栖月的挟持，却没想到对方的手指越收越紧，几乎将他的手腕掰出了一个扭曲的弧度。
陈怀一疼的吸了一口凉气，却还在极力维持着平静。
哪怕脸色难看异常，他还要故作冷淡的回讽。
“我和纪苏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和我没有关系？当然有关系。”
栖月揽住了纪苏的肩膀，将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少年完全揽在了怀里，他像是在彰显着某种存在感，又像是在彰显着占有欲。
然后故意用含糊不清的说辞激怒陈怀一。
“……这还看不出来吗？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
纪苏对他的接触并不反感，所以并没有躲。
他整张脸都被栖月按在胸口上，有点呼吸不上来。
他想抬起头，却感受到了栖月微颤的指节。
纪苏楞了一下，鬼使神差的保持了这个姿势，没有动。
陈怀一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扭曲。
在之前的那些他单方面纠缠纪苏的日子里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有更进一步，但他对纪苏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很不喜欢陌生人的靠近，也知道他多么讨厌别人碰到他……
愤怒和嫉恨在心中不断蔓延，甚至一度让他忘记了手腕的痛楚。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不可能……我不信。”他固执的喃喃自语，定定的凝望着纪苏，眼中的欲望和偏执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我要他亲口跟我说。”
栖月并不想在失去记忆的纪苏面前，表现出自己残忍血腥的一面。
但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挖出陈怀一盯着纪苏看的眼睛，折断他骚扰纪苏的手臂。
星星点点的红光在栖月的眸中一闪而过。
他在考虑……要不要使用道具结束陈陈怀一的性命，但又觉得只让他这么简单的死去，又太便宜他了。
就在栖月纠结的几秒中，有个人恰好跑了过来，插入了他们之间。
男生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上气不接下气，也没有注意到几人之间的气氛流动。
他双手扶着膝盖，用极为惊慌的语气磕磕绊绊的对陈怀一道。
“沈…沈哥，褚然死……死了。”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陈怀一的妒火，让他恢复了一点理智。
他嘴唇张阖了许久，才发出一点声音：“……谁死了？”
“褚然，是褚然。”
“他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死？”
男生仿佛受到了极度的惊恐，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即将崩溃的状态，他将手指插在了头发里，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上课，本来我们还挺开心的，计划着今天晚上去夜色那边好好庆祝一下……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忽然掏出一把小刀，然后将它插在了胸口里……”
“是自杀！他是自杀的！”
陈怀一的身体晃动了两下，脑袋上的纱布洇出了鲜红的血迹。
接二连三的打击快要让他承受不住了。
他弯下身子干呕了两声，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等到他再抬起头时，眼前除了惊慌失措，不停惨叫的男生，再也找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他只感觉眼前一黑，然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
学校里的死亡事件，仍在加剧。
哪怕是有意躲避，纪苏还是不可避免的亲眼目睹了几次。
他连饭都吃不下，光是想着那种惨烈的场景，就止不住的犯恶心。
但他明明都已经这么难受，却还要待在教室里，做着数不清的习题。
用来批改答案的红笔在洁白的纸张上划出了一道鲜艳的红痕。
不……不对。
既然学校里这么危险，这么让他讨厌，他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城市这么大，总有他的容身之处，哪怕他回孤儿院………
等等……
学校里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人报警？
明明之前他被人造黄谣，他还拨打了110，还去附近的警察局做了笔录。
纪苏倏然从椅子上了起来，他将做了无数遍上卷子团成纸团，扔进了垃圾桶。
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不……应该说是在这个学校范围之内，所有人都超乎常理的……不对劲。
有人自杀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拨打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吗？为什么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除了惊慌和恐惧之外，完全没有想起这两个基础常识？
纪苏掏出手机，熟练的解锁。
他在通讯号码上按下三个数字，铃声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听。
再打之后，就是冰冷的机器女声提示他，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稍后再拨……
纪苏只能关闭了手机。
正在熟睡中的沈奕被他的动静吵醒，声音模糊的询问他怎么了。
“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纪苏的语气有些急切，还带着几分怀疑人生的茫然。
沈奕毫不犹豫的将手机递给了纪苏。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按亮三个数字。
男生眸色暗沉，像是一团透不过光的深渊，他低声询问。
“……为什么要打这个号码？”
“……学校发生了多起自杀案件，我选择报警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沈奕没有回答。
教室里回荡着冰冷的提示音。
纪苏现在不仅怀疑人生，而且开始怀疑世界了。
他很怀疑，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如果是真实的，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显而易见的却又被所有人忽略的Bug，又让他产生这么强烈的违和感。
纪苏忽然想起了自己大概五六岁，还在孤儿院时的日子。
那时的他就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隔着隔不入，他所看到，所接触的东西都和他隔着一层看不清的薄膜，他就像一个旁观者，旁观着自己的人生……所以无论那些阿姨们对他多好多体贴，他都很难和她们亲近起来。
这种情况直到他上小学，选择住校之后，才有所好转。
纪苏的思绪从回忆中收拢。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从游戏中觉醒的Npc，从特定的剧情轨道中挣脱了出来，察觉到了所处世界的异常和限制……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解决自己所面临的困境。
【刺……啦……】
耳边忽然传来了轻微的，不太清晰的电流声。
【恭、恭喜……玩家，成功……解锁……关、关键词。】
【Npc，觉醒。】
无机质的机械音在意识海中响起，随着时间的流逝，从最开始的磕磕绊绊逐渐变得清晰流畅起来。
【恭喜玩家通关S级副本，本源世界。】
【……是否接受记忆？】
过了很久，久到系统有些焦急的再次重复
了一遍之前的话，纪苏才轻声说了一声是。
………
打开记忆枷锁，对系统来说是只需要0.0000001秒。
但它还是久违的感觉到了紧张。
它耐心的等待了很长时间。
在这期间它将每一个程序都自查了三遍，又再三检测，这个由……神特意构建的副本，有没有病毒侵入，有没有出现异常，有没有偷渡客偷渡……
………
【宿主……你都想起来了吗？】
纪苏闷闷的应了一声。
【那我结算奖励了？】
【……嗯。】
前面依然是熟悉的评级话语，然后是各种道具和积分的奖励。
再说到最后一项奖励时，系统忽然停顿了一瞬。
【这一项奖励有些特殊，玩家可以自行决定是否领取。】
【……什么？】
【恭喜玩家获得……副本人物记忆解锁权限。】
【XXYH35218副本，XXYH35423副本，XXYH35685副本……人物属性：普通Npc，普通Npc，普通Npc……编号：GFTY5821……0058，姓名：纪苏。】
【请玩家是否确认解锁XXYH35世界，编号GFTY5821……0058，纪苏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