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苏被栖月突如其来的夸赞,夸得有点晕头转向。
他看着栖月亮闪闪的眼睛，有些不忍心打破他的期待。
他斟酌了一下词汇，还是选择委婉的开口：“你现在高兴……太早了。”
“我能获得这个排名,完全是靠运气，并不是靠实力。”
无论纪苏说什么,栖月都认为他在故作谦虚。
因为过于激动，少年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健康的红晕。
“我懂我懂,厉害的人都会选择隐藏实力,隐藏自己。”他眼中的星星更亮了几分,向纪苏作出保证：“我不会和别人乱说的。”
纪苏：“………”
被别人当做大佬崇拜，对纪苏来说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栖月的自说自话，让他想要解释都无从下手。
“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自谦……也没有……”
栖月目不转睛的盯着纪苏，微扬着唇,仍旧保持着见到偶像的小迷弟神情。
纪苏有些无奈：“算了，信不信随你吧。”
就算现在栖月对他的实力深信不疑，之后也会很快意识到他根本名不副实，过往的什么新人榜前几一定很厉害的经验,在他身上应验不了一点。
在那之后，栖月对他的这种奇怪的滤镜,应该也会破碎的吧？
滤镜破碎也是之后的事情了,而现在栖月对纪苏的滤镜好得可不止一星半点。
他从床上下来,有些忐忑的对纪苏伸出了手。
少年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纤细。
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他的指尖在小幅度的颤抖着。
似乎很害怕纪苏会拒绝他的示好。
纪苏楞了一下,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栖月微微俯身,还要比他高出半个头左右。
哪怕脸色苍白，身形纤细，站在他面前依然让他感觉到一丝压迫感。
“纪苏，我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栖月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逃生游戏里，我都没什么朋友，或许是因为我看起来很弱小，没什么能力的样子，以前遇见的玩家对我……都称不上很友好。”
栖月顿了顿，接着道：“看到你之后，我就觉得你很亲切，觉得你和那些人都不一样。不过你这样的人，应该也不缺朋友。”
少年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眼中的光也消失了大半：“……如果，如果你觉得冒犯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纪苏见他越说越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只能伸出手握了上去。
栖月的手指出乎意料的冰冷，冻得纪苏微微一颤。
他松松一握，然后立马放开。
他没有明确的表示自己可以和栖月做朋友，而是选择性的略过了这一个话题，直接出言安慰他。
“你不要妄自菲薄，能来到A级副本的人，本身的能力就不会太差，就算是凭运气……”纪苏想起系统曾经宽慰他的话语，“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栖月弯了弯唇角：“谢谢你的安慰，你真是一个好人。”
…………
尴尬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剩余的两位室友也结伴回来了。
栖月原本热切的神情在另外两个人回来之后，瞬间淡了下去，唇角勾起的浅浅弧度也随之抹平，又恢复了之前漂亮人偶的状态。
纪苏神色微顿，在栖月身上察觉到的违和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面色苍白的少年微侧了一下头，似是在考虑面对其他人时，自己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精致的脸上，重新挂起浅淡的笑容，然后垂着头，不着痕迹的躲在了纪苏的身后。
栖月伸出手，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悄悄拽住了纪苏衣袖的一角，一副大鸟依人的社恐模样。
纪苏：“………”
回来的两个人和纪苏简单的打了一个招呼。
他们目光在纪苏和栖月身上轻扫了一下，然后明确的顿在了纪苏身上，闪过一丝惊艳，原本冷淡的态度也明显热烈了几分。
“你们也是玩家？”
纪苏点了点头。
高一点的男人率先自我介绍：“我应该比你们都大上几岁，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叫我张哥。”
张哥指了指他旁边的年轻男人道：“你们叫他李明就好。”
他们都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
纪苏眸光轻闪：“小苏。”
栖月在纪苏身后只露出了小巧的半张脸，见众人的视线都停在了他身上，有些紧张和慌乱，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然后自欺欺人般将整张脸都藏在了纪苏的身后。
纪苏：“他……他有点怕生，他叫小月。”
栖月在听到纪苏如此亲密称呼他为小月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了一瞬，湛黑的眼眸也闪过一丝茫然。
连怕生的表情都忘记维持了。
张哥奇怪的看了一眼躲在纪苏身后的栖月，觉得他有一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过去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一抹探究和好奇。
然后对上了少年无机质的瘆人眼眸。
面容昳丽的少年轻蹙着眉，唇角的弧度也在往下压，捏着纪苏衣袖的手指绷得发白，一副惧生到不行的模样。
但他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情绪。
好似冰冷的，没有半点人类情感的机器，只会按照事先设定好的程序，展露出应有的表情。又像那种携带着恐怖谷效应的类人木偶，让人无端端的会生出许多可怕的联想。
张哥额头泛起了冷汗，收起了之前产生的不该产生的想法。
能脱离B级副本，来到A级副本的，没有一个是善茬。
他拽了拽同伴的衣袖，想让对方收敛一点，不要再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纪苏看了。
没看到对方已经有主了吗！
见李明并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张哥控制不住的低吼了一声：“李明，你在那发什么愣的？忘记我们为什么回来了？！”
“领导可只给了咱们半个小时收拾行李，之后还得回去干活呢！”
李明挠了挠头，回过神：“抱歉啊张哥，我马上收拾。”
纪苏：“……收拾行李？”
张哥笑着解释：“忘了和你们说，我和李明完成了领导发布的任务，他给我们升了级，换成了二人宿舍。”
“你们有什么事的话，以后可以来502找我哈。”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卷好另外两张床上的床垫和被褥，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房间骤然安静下来，又只剩下了纪苏和栖月两个人。
栖月放开了纪苏的衣袖，又仔细将自己扯出的褶皱抚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纪苏对这点小事根本不在意，心不在焉的安抚他没事。
“他们看起来好凶的样子，我实在是太害怕了。”这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躲在纪苏身后。
纪苏：“………”
大概是知道自己眼睛存在问题，有时候的伪装会不那么出色。
这次栖月学乖了，长而密的睫毛轻颤着，然后垂了下来，覆盖的阴影将眸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面对如此胆怯软弱的栖月，纪苏就算很清楚他有特意夸大的成分，也存在着演戏欺骗他的可能……但纪苏还是有些拿他没办法。
“我不介意。你喜欢躲的话，也可以一直躲着。”
…………
漆黑的深夜里，躺在床上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然后缓缓的坐直了身子。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将自己的存在感削弱到最低。
他静静的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听到对面的床上，传来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栖月的感官超出寻常人太多，即使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也可以清晰的看到，对面床上的纪苏，香甜的睡颜。
他大概是感觉到了热，如同凝固牛乳般洁白细腻的手臂，就这样露在外面，外面的蚊子，兴奋的的嗡嗡直叫，享受起了难得的自助餐。
栖月的手指动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而是皱着眉看向了天花板。
宿舍过于破旧，装修也很差。
天花板也有着不同程度的开裂，边缘处也有些潮湿痕迹，如果下雨的话，肯定会渗水。
栖月对居住条件要求很高，也从来没有这样委屈过自己。
床铺硬得出奇，被褥也很是潮湿，房间里更是散发着难以忍受的霉味。
他难得的开始怀疑自己，一开始是不是不应该扮演这种人设。
睡得人事不知的纪苏，此刻似乎感受到了蚊子的侵袭，小声的哼了两声，抓了两下手腕。
栖月有些不耐的皱起了眉。
最后实在忍受不住，走下床来到纪苏身边。
帮助他把被子盖好。
…………
纪苏是被痒醒的。
他的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纪苏的皮肉嫩得出奇，被蚊子咬过的地方肿起了一块很大的包，稍微抓一下都会洇出红痕。
然后又痒又痛。
系统看到了他这幅惨样，有些同情：【你先别抓了，越抓越严重，库存里还有药膏，你涂上一点就不会那么痒了。】
纪苏用几个积分购买了一瓶驱蚊药。
然后小心翼翼的涂在自己的手臂上。
边涂边吸气。
系统：【昨晚我听到有蚊子在你旁边叫了，但你睡得实在太沉了，我叫了好几声你都没有醒。】
纪苏眼泪汪汪：【系统先生，就算在我脑子里放噪音，下次也请务必叫醒我】
系统：【……我知道了。】
药膏冰冰凉凉的，涂上去的确好了很多，感觉没有那么痒了。
他想起了栖月。
秉持着好东西一起分享的原则，纪苏看向早就起来了，正在叠被子的少年。
“栖月，你有被蚊子咬吗？”
栖月迟疑着摇了摇头。
所以蚊子单单只咬了我一个人？纪苏难以置信。
“我好像从来没有被蚊子咬过……被蚊子咬是一种什么感觉呀？”
纪苏：“………”这很难回答。
他想了想，认真的提议：“你可以抓一只，让它咬你试一试。”
栖月：“………”
纪苏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通知消息。
通知他转到了101实验室，苏云起教授手下。
纪苏想起了昨天遇见的那位长相儒雅俊美的教授，好像就是叫做苏云起。
紧接着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一条艾特全体成员的群消息。
108实验室编号S413研究员楚玥，因违反研究所禁令，私自威胁实习研究员前往收容区，充当违反人伦的实验素材。
经商议，予以开除处理。
同时研究所将保留诉讼的权利，在其供出幕后指使者和同伙之伙，将以谋杀罪进行惩处！
请各位研究员爱惜羽毛，引以为戒！
纪苏原以为苏云起安抚他的话语，只不过是上位者惯用的画饼手段。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雷厉风行，不仅将他调到了自己手下，还顺便处置了楚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