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苏心中有了选择。
在他思索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更为偏重的答案。
系统说过，完美通关获得的积分将会是普通通关方式的好几倍，只这一点,就让纪苏无法拒绝。
但打破轮回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一点都不简单。
纪苏没有这方面的信息,系统的态度也很是模棱两可，除了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根本不会向他吐露有关于这方面的线索。
他现在完全处于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依赖的,依靠的也只有看似成竹在胸的项玄。
但项玄只说打破轮回，却并未向纪苏透露他要如何打破。也不知道他是随口一说，还是心中已经有了章程。
纪苏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项玄。
男生的肤色很白，眉眼深邃，他将一切心绪都藏在了冷淡的外表之下,几乎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永远是冷漠和淡然。
纪苏根本看不透他。
他试探性的问项玄：“那我们要怎样结束轮回？需要我做什么？”
项玄：“在我们被规则控制的时候，怪物也受规则所限。轮回了这么多次，我也掌握了一些关键信息。”
他的唇角挂起一抹讥讽的笑：“无论它经历了什么,又有多么悲惨的遭遇，让这么多人陪着它演这么一出“大戏”,它的怨气早该结束了。”
项玄的眼眸如望不尽底的深潭,里面跳跃着阴郁和憎恶。
“它越矩杀人,力量受创，暂时失去了掌控幻境的能力。但它依然很强大，真打起来的话,我们没人是他的对手。”
他顿了顿,继续道：“它和某种邪恶东西做了的交易,但它并非完全无法击破。它的力量来源于它的身躯，只要毁了它的尸体，它就只是一只无形的鬼怪。”
纪苏徒然一惊，他蹙着眉，有些艰难的重复：“毁了叶向南的尸体？”
话说出口时他便后悔了。
实在太不小心了，就算再失态，他也不该说出叶向南名字。
这不摆明了告诉项玄，他和副本Boss是认识的吗？
项玄果然抓住了纪苏的言语漏洞，他重复了一遍叶向南的名字，面无表情的看着纪苏，笃定的说：“你果然认识它。”
纪苏：“………”
项玄一步一步向他逼近，口气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你觉得它可怜？那轮回里的人谁不可怜？我不可怜吗？这十年里我不知道死了多少回，还像个傻子一样无知无觉的被它玩弄。”
冰凉的手指抚上了纪苏的脸，描述着他的轮廓，项玄将声音放轻：“你知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爆成一团碎肉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明明活到最后，以为终于可以逃出生天，然后被封住记忆重新回到无休止的轮回中是什么感觉吗？”
“纪苏，你不要告诉我，你在心疼一个怪物！”
纪苏后背抵在墙壁上，他退无可退。
“我没有……心疼它。”我只是……只是有些不忍。
因为与叶向南有着那么一段共同相处的经历，他很容易与叶向南共情。
看着他被人欺负，看着他被恶意裹挟，看着他葬身火海……
看着他在洁白的试卷上，认真的写下心目中大学，满怀期待等高考的来临，以为这样就可以脱离苦海。
结果，却终成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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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玄带纪苏来到了一间空荡的教室。
比起其余的地方，这里还算干净整洁。
室内没有太多的垃圾和脏污，玻璃也是完好无损的。
教室里的气味并不好闻，沉闷中夹杂着一丝腐朽的气味。
桌椅板凳上的油漆掉落了大半，里面的木头也已经开始腐烂，掉落一地碎渣。
项玄找到一把还算完整的椅子，放在纪苏面前。
他眸光暗沉，看不清楚神情。
他定定的盯了纪苏十几秒钟之后，才缓声开口：“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如果我回不来……”项玄的话语停住了。
他回不来就代表他已经死了。
这次死了也许就是真的死了。
纪苏和他们不一样，死后应该也不会再活过来，但他和怪物关系匪浅，怪物不会舍得杀他。
“如果我回不来，你就想方设法的活下去。”
“无论是和怪物求情，还是投靠别人……只有活下去才有离开的机会。”
项玄恨极了叶向南。
但他不舍得纪苏死。
如果向怪物求饶可以获得保命的机会，他希望纪苏能够识时务一些，好好活下去。
纪苏心中五味杂陈，很不好受。
如果只有毁掉叶向南的身体，才可以获得完美通关的机会，那他还是不要这些翻倍的积分了。
他对叶向南的做法不敢苟同，却也下不了狠心去毁掉他的尸身。
对纪苏来说，叶向南从始至终都没有伤害过他，甚至换句话来说，他很关照他，偏袒他，除了偶尔吓唬他外，挑不出什么实质性的错处。
也许是因为叶向南在顶层受伤的时候，他曾照顾过他，保护过他。
也许是因为他是外来者，从始至终都置身事外，没有参与过事端。
叶向南才对他格外例外。
但纪苏也理解项玄的立场，他的的确确经历许多痛苦和折磨，光是形容就让纪苏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他做出什么报复手段都是情有可原，无可指摘的。
纪苏纠结，茫然，无所适从。
他像只深陷迷途的羔羊，神情间充满了脆弱和无助。一边是深渊，一边是悬崖。
他只能伸出纤细的指尖，无措的的牵引男生的手腕。
到最后只能哑着声音，干涩的说道：“项玄，你要……好好的，要活着回来。”
项玄回手握住他轻颤的手指，缓声安抚：“我会的。”
“等我回来后，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你会认真听，并给予回应的，对吧？”
项玄第一次流露出小心翼翼又隐含期待的神情，他的耳尖红了一点，唇角也因为紧张绷得发直。
一错不错的盯着纪苏，不肯遗落他半点反应。
纪苏被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暂时遗忘了不安的情绪，血气上涌，苍白的脸颊晕出漂亮的粉色，他眸光闪烁着，明白了项玄的未尽之语。
他认真承诺：“我会的，我会好好听。”
项玄走了，他怕自己离开之后纪苏会乱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生锈的锁头，将教室门严严实实锁了起来。
纪苏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平缓无机质的系统音夹杂着用电流模拟出来烟火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喜庆中透着诡异。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个人任务2“对项玄诉说爱语”，奖励1000积分！】
纪苏：【……】
系统：【完成任务还不开心？你在担心项玄，还是担心叶向南？】
系统恨铁不成钢：【有这时间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哪有玩家上赶着担心Npc的！自家宿主还真是天底下独一份。
系统苦口婆心的规劝：【他们是Npc，脱离这个世界后就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了。以后你还会遇到形形色色的Npc，说不定还会遇到别的玩家……难道你都要对他们上心？】
纪苏：【我知道的，系统先生。】
【知道就别皱着一张脸，你乖乖待在这里，别乱跑，等七天时限一到，我就接你出副本。】
＊*＊*＊
纪苏没等到项玄，等到了谢知。
谢知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手臂上缠着厚厚的布条，鲜血从其中氤氲出，缓缓向下滴落。
他的脸色是失血过多后的惨白，显得瞳孔的颜色愈发漆黑如墨。
见到安然无恙的纪苏后，他扬起了微笑。
“过来吃饭。”
包装完后的面包还带着温热的气息，像是刚从怀里拿出来的。
纪苏拆开包装袋，分给了谢知半个。
男生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吃吧。”
纪苏执意要给，谢知只能无奈接下。
但他并没有吃，反倒撕成一小块投喂纪苏。
纪苏咀嚼着食物，垂下的眼神落在了谢知的手臂上，瞳孔颤动了一瞬。
“你的伤……”
谢知往后躲了躲，“没事，小伤而已。”
纪苏：“……”留那么多血，怎么会是小伤。
但看到他平安无事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纪苏有很多话想对谢知说，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勉强扬起一个微笑：“谢知，你也想起之前的事了？”
“嗯，都想起来了。”
然后是一段难言静默。
安静的氛围下，别的感官就会变得无比清晰。
纪苏鼻尖微动，闻到了谢知身上的血腥味，很浓重。
让他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纪苏向系统兑换了一些止血的伤药，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谢知发现异常，一股脑的都塞到了他怀里。
他皱着眉，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忧愁：“你要小心一点，不要让自己再受伤了。”
谢知眸光闪动了一瞬，哪怕察觉出了异样，也并没有过问纪苏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少年身上有秘密，和之前那些死得不能再死的那批人一样神秘莫测，仿佛隐藏在一片浓雾之后，让他摸不清看不透。
谢知没有追问，他像是生怕打破什么平静，连疑惑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状似自然的低声道：“……谢谢苏苏。”
他用手指擦去少年唇边沾上的碎渣，稍加使了些力气，将唇瓣抹得越发鲜艳红润，似乎要氤出可口的汁液。
他轻声诱哄：“怪物的尸体并不好找，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不仅没找到一点踪迹，还折损了好几个人……苏苏会知道它在哪里吗？”
纪苏无声的张了张唇，头脑一片空白。
谢知没有逼迫他，仿佛拿他没办法，无奈的轻笑：“不说也没关系。”
他抬起眼，点漆的眸光闪烁着偏执和坚决：“最后胜利的人只会是我。”能留下你的，也只会是我。
他捏着纪苏脸颊上的软肉，像之前一样，夹在指头缝隙里，声音放得越发低沉，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贴着纪苏的耳边问：“你会等我回来的，对吗？”
类似的话，项玄也曾问过。
纪苏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我会等。”
他偏过头，不想让谢知看到他眼里的为难。在脱离副本之前，他都会在这里等。至于等不等到的，他没办法保证。
谢知恢复如常，他揉揉了少年的头发，“真乖。”
谢知要走了。
他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哪怕想多停留也会，现实也实在不允许。
系统在纪苏的意识里提醒：【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纪苏迷茫：【什么？】
【有关于谢知的个人任务！】
纪苏猛然想起了什么，磕磕绊绊：【向……向他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