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辞目光灼灼, 谢究白看出了危险:“算了,奖励还是我给你挑吧。”

  免得到时候得寸进尺,好不容易高兴的日子, 又闹得不开心。

  眼看到手的机会溜了,宴辞有些委屈, 巴巴地望着他。

  谢究白笑着伸手,弹了下他额头:“不会让你吃亏的。”

  宴辞这才眉眼舒缓:“谢叔叔先坐着,我去端菜,因为时间很紧, 没怎么练习, 可能味道不会太好。”

  谢究白挑眉, 嗯了声,目送他又进了厨房。

  口味好不好, 不重要,过年跟亲人和爱人一起吃饭, 就是吃个团圆的氛围。

  今天宴辞能回来, 就足够了。

  他知道对方为了不让他期待落空,作出了努力, 这就够了。

  谢究白有时候很贪心, 但有时候却又很容易满足。

  宴辞搬了张移动桌子,放到窗边的榻榻米上, 然后把之前挂上的彩灯打开,又把屋里的大灯关了。

  一瞬间, 彩色的光溢满了那个角落, 还有风铃和一些漂亮的装饰品, 看着就像是一个童话的角落。

  宴辞把菜都摆放好, 点了香薰蜡烛, 还开了瓶红酒,用精致的玻璃杯倒好。

  这才来请谢究白。

  他浅笑着,缓缓单膝跪下,臣服在谢究白的脚边。

  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掌心向上,朝谢究白伸过去。

  宴辞满目温柔,专注地看着男人:“这位英俊的先生,请问有荣幸同您一起吃饭跨年吗。”

  谢究白全程都懒懒地窝在沙发里,勾着笑看他整这种排场。

  等宴辞问完了,他优雅地把自己的手,搭在宴辞的掌心,似娇似嗔:“抱我过去。”

  真是越来越娇气了。

  有苦力能使唤,他是一步都不想自己走。

  宴辞纵容地把他抱起来,中途还低头飞快地在谢究白脸上亲了口。

  又自己偷偷红了耳朵。

  谢究白捕捉到了,坏心思地捏住他耳朵:“亲了这么多回了,还害羞?”

  宴辞垂着眼:“嗯。只要是跟谢叔叔,多少次都像是第一次。”

  都会心如擂鼓,克制不住欢喜。

  谢究白被他的话取悦了,他承认,他爱听好听的情话。

  本来想奖励宴辞的,但看着这么一桌子美味,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是先吃饭。

  宴辞把餐具递到他手里,看着谢究白夹了一口鱼肉。

  他眼神期待:“怎么样。”

  谢究白:“好吃。”

  看他好吃得两只眼睛都弯了起来,明显很愉悦,宴辞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

  外面的大雪还在下,缠绵地铺满了整个城市。

  因为城市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所以没听见什么噼里啪啦的响,只有时候不知道哪儿传来几句歌声,是那种很老但很有新年氛围的歌,比如好运来,似乎是谁家在用音响外放。

  谢究白他们坐在窗前,就偷了这么一段音乐,一边吃一边听。

  宴辞眼神从没从谢究白身上挪开过,他吃着吃着,突然说:“谢究白,谢谢你。”

  谢究白看向他。

  宴辞:“谢谢你陪我过年。”

  谢谢他满足自己的期待,纵容自己的欲望。

  谢究白笑了下:“你也在陪我过年,扯平了。”

  他抿了口酒,突然问:“以前你都是怎么过年的呢。”

  宴辞沉默了半晌:“我不过年。”

  谢究白:“为什么。因为一个人吗。”

  宴辞摇摇头,突然指了指他身旁的空位:“我能挨着你坐吗。”

  谢究白挪了挪位置,一只手拍了拍旁边:“来。”

  宴辞端着酒杯坐到了他身旁,继续说:“确实是因为一个人,但不是谢叔叔说的那种一个人。”

  这就是有故事了。

  谢究白摇晃着酒杯,眯起眼看他:“说说。”

  他喜欢宴辞,所以他对宴辞的经历感兴趣,对宴辞的过去,有着天然的探知欲。

  那是逐渐深入对方世界的证明,谢究白也喜欢这种感觉。

  宴辞整理了下思绪,缓缓开口:“大概是在我到了谢家之后吧……”

  那时他才十三岁,刚被谢究白捡回谢家,但那时谢究白刚丧母,也没多的精力和心情管他。

  所以宴辞仍然是个游魂,只是有了住的地方。

  在谢家的第一年过年,每个人都有亲人依偎,只有他是孤身一人,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每天就像具尸体一样,到处在街上闲逛。

  过年的前几天,他遇见了一个老奶奶,是个拉着自己种出来的菜,来菜市场卖的农民。

  老奶奶在上坡的时候,因为路滑,导致装菜的车翻了,菜洒了一地。

  老奶奶边弯着腰去捡,边一个人自言自语,咒骂着什么。

  什么老天不开眼,天生烂人,活该被作践。

  她应该是在说她自己命苦,才这样被上天对待。

  但那语气,还有说的话,实在太像秦翠了。

  宴辞当时路过,在旁边看着,听见那些话,顿时心头恶意滋生。

  他坏心眼地捡了地上的几根萝卜,当着老奶奶的面,抱着就跑。

  老奶奶看见了,浑浊的眼珠子都瞪圆了,追在他身后扯着嗓子破口大骂。

  骂他是没教养的狗东西,欺负老年人是没娘教。

  跟着追了几步后,老奶奶体力跟不上,又怕地上的菜被别人捡了,只能停住脚步。

  第二次见面,是除夕的前一天,宴辞又在外面闲逛。

  因为看见一群混混走进了蔬菜市场,他想看看这群人要干什么,就跟着过去。

  结果从老奶奶摊前路过时,他认出了对方,停了下来。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当即就叉着腰骂他,比之前的话还要难听。

  宴辞乐得看她跳脚的样子,竟然就站在原地听她骂。

  老奶奶骂累了,喘着气坐下来,从旁边的热锅里,盛了碗不知道什么汤,还冒着热气儿那种。

  她见宴辞盯着看,就递了碗过去:“喝,暖了身子再听我骂。”

  宴辞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真就接过来喝了。

  然后画风就变成了,一老一小,蹲在台阶上,手里捧着买热气的汤,一口一口地喝着。

  老奶奶骂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没话了,开始说教:“你这个年纪,学什么不好,学抢劫,那几个烂萝卜,你抢走能干什么?”

  “你这个年纪,就该在学堂里好好念书嘞,以后才有机会出人头地,才能赚大钱嘞。”

  “不然就只能像我一样,没出息嘞。”

  宴辞只当是蚊子在耳边叫,把汤喝完,就走了。

  过了会儿,他回来了,怀里抱着昨天被他偷走的几个萝卜,往老奶奶的摊位上一扔,说还给她。

  老奶奶讶然,问他把萝卜放哪儿的。

  她以为这小子是个不正经的,指定拿去换东西了,或者吃掉了。

  没想到还能要回来。

  宴辞诚实说,他堆了个雪人,把萝卜塞在了雪人的肚子里。

  因为他的雪人堆得极漂亮,竟没有人去破坏,所以一天了,还好好地在那儿。

  老奶奶有些被气笑了,数落了他一番。

  在他走前却说,让他明天接着来,还请他喝萝卜汤。

  她只以为宴辞是哪家的叛逆少年,来她这儿待着,总比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学坏了好,他爹妈也省点心。

  那天宴辞走前还在想,原来那汤是萝卜汤,还挺好喝的。

  第二天他照旧过去,两人又闲聊。

  今天他却发觉,老奶奶对他的态度,与之前很不同,似乎多了些无奈和心疼。

  结果他汤还没喝上一口,突然一群混混不知道从哪儿出来。

  他们跟另一波人起了冲突,双方打了起来。

  而且很快波及到了老奶奶的摊位,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躲。

  眼看一根棍子要落下来,宴辞也没有躲,他早就不怕这些外界的伤害了。

  秦翠让他成功练就了一颗无所畏惧的心脏,哪怕是死亡。

  或者说,他其实也在渴望着死亡,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

  直到一个人扑在他身上,帮他挡了那一下。

  老奶□□部挨了一钢棍,当场就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宴辞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蹲在地上扶着她,他也没有手机,不知道怎么叫救护车。

  旁边还在打架,一片混乱,其余人怕被波及,连摊位都不要,就赶紧跑了。

  他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助。

  老奶奶抽搐的劲儿过了,反而平静地自己坐起来,摸了摸头上的血,叹了口气说:

  “唉,这就是人的命啊,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捉弄苦命人。”

  她自言自语:“也好也好,死了干净。”

  宴辞嗓音有些抖:“我怎么救你。”

  老奶奶笑着拍他的头:“不用了。以后你要好好念书嘞,只有念书才能改变命运。”

  又说:“之前我骂你没教养那些话,是我对不住你哈孩子。我死了你就拿着我的钱,去上个学吧,反正我也没有亲人。”

  她也是昨天下摊,刚巧碰上对面的摊主认识宴辞。

  对方生意做得大,经常给一些大家豪门送菜送肉,谢家就是他的顾客之一,所以他是在谢家见过宴辞的。

  当即就把宴辞的身份来历都跟老人说了。

  老人沉默了良久,手握着拳头捶胸,直喃喃造孽。

  所以今天她才对宴辞这么反常,那是心里愧疚,又心疼啊。

  宴辞打算背着人去医院,他还想喝萝卜汤,那是他喝过最好喝的汤,暖呼呼的。

  他冒着风雪,脸都冻僵了。

  等到医院,医生却说人早就没气儿了。

  那一瞬,宴辞想,他再也喝不到萝卜汤了。

  后来他回老奶奶的摊子,帮着收拾东西,听见旁边店里的两个人聊天才知道,原来老奶奶是个孤寡老人。

  她的儿子,因为没念过书,只能在工地上做苦力活,有天突然从高处摔下来,直接摔死了,包工头还跑路了,家里连一毛抚恤金都没拿到。

  而她的孙子,年纪轻轻就病逝了,听说是一种罕见的疾病,家里没钱治,眼睁睁看着小孩儿走了的。

  宴辞听完了全程,那天后,他就像变了个人,拿着老人的钱,去上了学。

  有次又遇上之前闹事的那伙混混,他魔怔地跟上去,想要干翻所有人。

  但却被一个人拉住了,那就是秦臻。

  随后他在秦臻的引荐和指导下,加入了组织。

  他心里没有什么社会大义,他只是不想再让麻绳从细处断掉了。

  苦命人也不该吃一些,因为别人作恶而导致的苦。

  宴辞省略了后来秦臻的部分,只把老奶奶的部分讲给了谢究白听。

  谢究白听完,沉默了很久,缓缓拉住了他的手:“所以你是因为她不过年的?”

  宴辞点点头,因为那个人死在了过年那天。

  那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老人本该像一束刚萌芽的光,撕裂黑暗,给他带去一丝期盼的光明,最后却以那样无厘头的方式夭折了。

  后来每次过年,他都会想到萝卜汤。

  谢究白握着他的手,同他十指交扣:“她是个好人。我们都要记住她。”

  宴辞轻轻嗯了声。

  他说这些,并不是想得到谢究白的安慰,而是这些事,这些对他很重要的事,在他心里压了很久了。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些感情也只有他一个人承受。

  他或许只是想要一个倾听者。

  谢究白听完了,而且理解他,就像是一双手,温柔地抚平了宴辞心里的创伤。

  让他觉得,有谢叔叔在真好。

  谢究白:“那今年你为什么又要过年?”

  宴辞举起胳膊,亲了一下男人的手背:“因为我觉得,我要往前走了。”

  “谢叔叔给了我这样的勇气。”

  是谢究白教他,不要压着。

  那些恨也好,憎恶也好,其他的什么感情也好,有就有了,不要压抑它们,带着它们一起前进。

  尤其是秦翠的事情后,让他更坚定了。

  谢究白像是一堵坚实的强,让他知道自己背后有个可以靠着的地方,所以才能更大胆地往前走。

  谢究白被他灼热发亮的目光,搅动得心口滚烫。

  让他想要这时候亲吻宴辞。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谢究白倾身过去,捏住宴辞的下巴,轻笑一声:“傻东西。”

  随后就吻了下去。

  这个吻交错,缠绵,由浅入深,谢究白浑身发软,脑袋发晕,浑身的神经似乎都集中到了嘴里。

  他头一次被人亲得这么舒服。

  这是灵魂的交流。

  宴辞今晚情绪起伏格外明显,亲吻也带着一股暴烈,在他觉得快要出事时,他停住了。

  谢究白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迷离地看着他:“正好呢,怎么不亲了。”

  宴辞呼吸粗重,嗓音极其低哑:“不了……再亲,我克制不住……”

  谢究白指尖抹过他被亲红的两瓣唇,蛊惑般勾起笑:“那就别克制,乖,我还没尽兴。”

  听到这种话,宴辞顿时血液直冲脑门,整个人都失控了。

  他的吻变得无所顾忌,有种不计后果的疯狂。

  谢究白任他索求,满足地微仰起头配合。

  间隙时,谢究白附在宴辞耳边轻声说:“这是给你的奖励,不要抗拒。”

  宴辞只觉得一团火烧了起来,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满脸通红,连眼睛都发红。

  他像是受了委屈一样。

  谢究白两颊上也飞着两抹潮.红,他嘴边勾着笑:“怎么哭了。”

  宴辞压着眼里的攻击性,嗓音低哑得不像话:“我没哭。”

  谢究白漫不经心地挑眉:“问你了吗。”

  宴辞顿时明白过来,理智轰然坍塌。

  ……

  幸好屋里暖气开得很大,桌上的菜放了很久也没凉。

  谢究白用纸巾擦了下手,又优雅地拿起筷子继续吃。

  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淡定。

  但他知道在自己心跳得有些快。

  宴辞还没回过味,胸膛还在不断地起伏,耳朵血红一片,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除了压抑的侵略性,还有满足的余味,以及被爱的受宠若惊。

  谢究白见他一直不动,用筷头打了他一下:“快吃,要凉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QVQ乖乖们晚上好QVQ尤其是我

  就这样吧,实在影响我发挥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