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炎做了噩梦后,第二天看弟弟的眼神,带着三分小心七分斟酌。

  齐熠很快发现了哥哥视线的不对劲。

  上学时,垂眸看人问。“言哥,我脸上有东西吗?”

  齐熠对言炎的称呼并不固定,叫哥,叫哥哥,有时也叫言哥。

  言炎摇头。“没,没什么……快迟到了,快去上学吧。”

  言炎现在和熠熠一起下学,但不固定和齐熠一起上学。原因之一是两个人上学上班的时间点不一样。

  而且这周结束后,言炎和郭小虞两人在盛阳一中的实习期也就结束了。

  准确来说,也不算实习。只是郭小虞为了还学院导师的人情,帮忙做一个月义工类似。

  齐熠去上学后。

  张姨很快也出去买菜了。

  石载已经在他爸爸的公司下实习了,知道言炎快结束了盛阳的义工后,便联系上言炎问他要不要去他们的公司和他一起实习。

  言炎婉拒了。

  上辈子言炎并没有这一个月的义工经历。他毕业后,就投了就近公司的简历。主要还是为了照顾熠熠。

  直到熠熠高考后去了A大,他才跳槽到其他公司。

  现在还要给那家公司投递一样的简历吗?但熠熠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了。

  言炎想了想,还是决定不了。

  言炎到了学校。

  正好是大课间的时候。

  校园广播在放着欢乐轻快的健美操曲,操场上,则是青春活力的学生们蹦蹦跳跳的身影。

  因为健美操的事,校方还特地来表扬了咨询室。主要原因也没什么,只是因为这套健美操忽然在其他周边学校大火,不仅带动了招生。还引来了记者采访,着实把他们学校大肆宣扬了一番。

  还看到死对头学校吃瘪,校方乐意,也就不吝啬夸奖。——颁发了旌旗一章。

  花衬衫的混混自从不知道被什么人教训后,就没再出现在盛阳一中附近。

  而曾一罗两个人,在学校更是夹着尾巴,没敢惹事,也没敢再收盛阳其他学生的保护费。

  元裕最近清闲得很,虽然他本来就很闲。

  因为那稀里糊涂的梦。

  导致他每次看言炎,都带着奇奇怪怪的滤镜。

  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要顺着人,比如言炎喜欢吃甜点,他路过甜点店总会莫名其妙进去,言炎喜欢喝果汁,他上个体育课都能给人顺带捎一瓶到咨询室。

  当然,包括保存那段风靡了校内校外的体操视频。

  只是让他生厌的是,言炎办公室越堆越高的礼物。

  这让他生了一丝,这个人要被别人抢走瓜分的错觉。莫名让他生戾。

  高健几人是最早发现元裕的奇怪之处的。

  再看见元裕又顺手买了个小蛋糕后,高健几人绷不住了。

  “惨了!元哥你坠入爱河了!”

  元裕:“胡说!我才没有!”

  高健:“没有你为什么天天买这些小甜点,一定是要送给哪个女生的!你以前不吃甜点!”

  张甲:“是谁啊?我觉得是校花!”

  王已:“不对,应该是郭小梨。健美操跳得好,人又可爱嘿嘿……”

  高健:“呆子!元哥最常去的是咨询室……”

  张甲和王已捂嘴:“原来是小虞老师!”

  高健老神在在点头:“没错。”

  元裕听着三人煞有模样的分析:……

  呆子。

  灾厄来了。

  是言炎的灾厄。

  因为别人赠送的小礼品太多,且似乎是摸准了言炎的喜好。里面甜食居多。言炎没敢带回家,但也不想浪费。于是除却能退回的,分给其他老师的,其余都进他肚子里了。

  然后一天里,毫无预兆,言炎的牙疼了。

  破天荒地疼。

  明明他都有按时刷牙,好好漱口的。

  言炎滚在自己的大床上,泪汪汪,照镜子还发现脸颊肿了一点。

  心虚的人自然不敢让弟弟知道。

  言炎是下班后才发觉疼的,于是强撑着一路无事发生。不敢让熠熠看出不对劲。

  用完晚餐后,连最爱的餐后水果都没吃,就找了借口回房间。

  然后疼得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滚完依旧泪汪汪,照了镜子后更是泪两行。

  言炎打算明天趁熠熠上学的时候,偷偷去看牙医。晚上只能先找点消炎药抹抹。

  言炎忍着疼翻找药箱,忽然就听到了敲门声。

  而后便是熠熠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哥,开门。”

  言炎身子一僵,浑身像是被订在原地一样。

  抖着声音回:“怎么了吗熠熠?什么事?哥哥要睡了……”

  “我有道题不懂,想问问你。”

  言炎:“……那,那你拍照传给我看看吧。我,我……我现在不方便开门。”

  门外的人:“……”

  门外的人沉默了会,说:“我的腿撞到了,流了点血,想问问哥哥有没有创口贴……”

  “什么?撞到哪里了?疼不疼?”门忽地被打开,脸肿得像只小仓鼠的人,睁着红通通的眼出现。

  然后对视上了门外人幽邃深沉,看透一切的目光。

  言炎:……

  “你骗窝……”言炎本来就眼红红,因为牙疼,咬字也不清楚,腮帮子鼓鼓,愤愤又可怜。

  齐熠的眉蹙起,眸子幽幽:“是哥哥不对,牙疼为什么要隐瞒我?”

  言炎眼神躲闪了下。

  齐熠已经顺势进了门来,连带着把门合上。

  言炎扁了下嘴。

  齐熠拉住要往后走的人,轻拽到跟前,“我看看。”

  言炎的单边脸颊鼓鼓,应是牙齿发炎了。眼尾和鼻头红红,像是疼哭了的样子。

  疼哭了还要瞒着他?

  齐熠眼暗了下。

  “疼吗?”

  言炎眼一眨,知道自己如果说疼,熠熠等会接下来肯定会指责他吃甜食太多的话。

  他抿了下嘴,嘴硬:“不疼……嘶……呜呜呜。”

  齐熠是手掌托着哥哥的下巴,听到“不疼”二字,大拇指轻一抚过肿胀处,果然言炎鼻子便皱了起来。扇子一样的睫毛扑闪着,不尽委屈。

  齐熠眉皱得更深:“这叫不疼?”

  言炎:“……本来不疼的,谁、谁让你按了它,它就疼了。”说到后面,闪着泪光的言炎理直气壮。

  齐熠收回手。“跟我去看牙医。现在。”

  言炎踌躇了下,在看到熠熠明显有些生气的脸,于是耷拉下脑袋。“……好。”

  平鲤区就近的牙科诊所。

  言炎牙疼的秘密曝露后,也就不瞒着疼了。

  一路上就差在弟弟怀里打滚。

  “熠熠,好疼呜呜。”

  齐熠眉头紧蹙,心底有气,但更多的是心疼。

  齐熠想起了那些前仆后继示好的人,那些谄媚的,绕在哥哥周围的人。

  因为他们,哥哥才会牙疼。

  “知道会疼,下次还这么无节制吗?”

  言炎泪汪汪地摇头。

  齐熠将人的外套裹紧了点。

  沉了声气。

  诊所还开业中,挂了号。两人坐在外头的长椅上。

  长椅上只剩下一个位置。

  齐熠自然坐下,然后让哥哥坐在了腿上。

  言炎似乎是牙疼坏了,眼睫湿漉漉,没有反应,靠在人怀中甚至昏昏欲睡。

  旁边的小孩好奇地看着,对着自己奶奶。“奶奶,这个哥哥也糖吃多了吗?”

  老人家:“嘘,不能没有礼貌。”而后又小声,“你再吃多了糖,牙坏坏,以后跟这个哥哥这么大还得疼。”

  小孩忙捂住了嘴。

  言炎:……

  虽然困,但他可是全都听见了!

  齐熠微垂下眸,能看见人白皙的脸,红润的嘴巴,还有湿漉漉的睫毛。

  似乎是牙还疼,闭着眼的人眉头还是不舒服地皱着的。

  言炎向来是怕疼的。

  他嗜甜,小时候蛀牙去看牙医,疼得哭花脸。最后还是言父言母说给要刚来的他做榜样,才抽泣地乖乖拔牙。

  齐熠自然是无形中控制着言炎吃甜食。

  哥哥也一直听话遵循着。

  为什么会突然牙疼?

  齐熠又想起了那些让他不悦的,围在哥哥周围的人。

  因为怕言炎起疑,他一直把不快掩藏起。

  他要扮演的是哥哥的好弟弟。

  他不想吓跑哥哥。

  很快就到了他们。

  齐熠轻轻叫醒了人。

  言炎揉了揉朦胧的眼,碰巧手碰到了肿起的脸颊,一激灵。

  凄惨可怜地进去了。

  牙医是个年轻的男生,戴着口罩,微微笑:“别怕,很快就好了。”

  言炎的手总想攥点什么,但他没有让熠熠进来,因为感觉自己等会万一要是哭鼻子了,那就太丢脸了。

  身为哥哥,不能丢了这脸!

  言炎于是抓了自己的衣角。

  牙医:“放松,没事的,你可以抓我的衣服……嗯,不用抓那么紧。”

  当晚看了牙。

  齐熠看着哥哥出来后更红的眼,心下一沉。

  言炎:“放心,哥哥没有哭,小意思。”

  跟着出来的牙医会心一笑。

  第二天还是得去。

  齐熠上学的时候,言炎就一个人去。

  言炎还请假了几天。

  言炎请假的几天,打听的人不敢舞到齐熠面前,但舞到了陈乐池面前。

  陈乐池:“卧槽!学霸,你有看贴吧吗!蔡灵灵打算追言老师了!靠,这是当不了你女朋友,想要当你嫂子吗!太野了吧!”

  齐熠面上无波,内心冷笑。

  其实他大可以不用怎么理会这些向哥哥献殷勤的人,因为言炎再过几天,就不会出现在学校里了。

  他们不会再见到哥哥半分。

  哥哥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下学后。

  齐熠发消息给言炎。

  知道言炎在牙科诊所里,便顺路过去找人。

  言炎正坐在长椅上,脸颊消肿了些,只有眼尾还有点红。

  看见弟弟来接他,言炎先去洗手。

  陈乐池还在给齐熠发贴吧里的一些“狂言狂语”,齐熠淡淡地浏览,心里无波。

  大抵是知道那些人等哥哥离校后,就不会有和哥哥有联系。

  齐熠冷漠地看着记录。

  心底有即将铲除碍眼的人的畅快感。

  牙医脱下了口罩出来,不过大他们几岁的样子,模样年轻,似乎也要下班了。

  “是言炎的弟弟吗?”

  齐熠从手机中抬眼,淡“嗯”了声。

  牙医道:“你哥哥真可爱,这是我的名片,我可以追他吗?”

  一句话踩中了齐熠的死穴。

  齐熠迅速眯了眼,几乎快把手机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