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舒服。

  周渊:???

  那时她确实被伺候得很舒服,舒服得要升天了。

  沈蔷薇不慌不忙补救:不好意思,手抖少打了几个字,是我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就不去了。扫了周老板的兴,真是抱歉。

  周渊感觉有点怪怪的,可再往深处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甩掉脑子里那片浑浊,小心问:是今天太累了吗?

  他意识到策划这场约会时太欠考虑,任谁这样走上一天都会很累的,吃吃不好,睡睡不好,荒山野岭谁要跟你看星星。女人总归是要娇气些的。

  沈蔷薇说:确实有点累。

  腰挺得很酸,腿肚子也直抽筋,浑身懒洋洋一动不想动。

  周渊回复:那明天就晚一点出发吧,早点休息,希望你能睡个好觉。

  他只能这么办了,下次再找机会弥补。

  沈蔷薇:好。

  周渊:晚安。

  沈蔷薇没回,手机扔到一边,叶莺跪坐在侧,手分开她膝盖,低头擦拭。沈蔷薇手肘撑着脑袋看她,一缕碎发垂落在腮畔,长直的睫毛盖住眼睛,表情冷冷。她不高兴。

  随即情绪通过动作传递,沈蔷薇感到她手指力道带点泄愤的狠,隔着湿巾重重碾过,脸上刚消下去的红又慢慢腾上来。

  她闭上眼,胸腔起伏,呼吸变得很乱,声音也带着颤:“你在报复我。”

  “我在工作。”叶莺平静道。

  手机屏莹白微光中,沈蔷薇看见她挺直背,扬手把弄脏的纸巾扔到一边,随后双手拢了头发,牙齿叼住手腕内侧发圈动作熟练扎好头发,屏幕光熄灭的瞬间,俯身埋首,黑暗瞬间将人吞食。

  这一串的动作在几秒完成,直到这一晚过去很久,沈蔷薇还会时不时想起,她愠怒的脸和指尖压抑的粗暴力度在瞬间击中她,持久地令人着迷。

  深吸了一口气,沈蔷薇双手死死捂住嘴巴,还没有开始,那拂在腿间温热的鼻息已经让她沦陷。

  她听见草地上脚步声由远至近,“沙沙”、“沙沙”,两步开外,仅隔一层单薄纤维,周渊的声音如在耳畔。

  “你睡下了吗?”

  脖颈拉长,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碎发痒痒拱在腿心,沈蔷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从来擅长隐忍、蛰伏,却从未想过,这项长处可以发挥在这种地方,来对抗人类心理和生理的极限反应。

  现在她万分肯定,叶莺是在报复,她又羞又恼,是意识到自己权威丧失的无能为力,又奇妙掺杂一丝隐秘的兴奋。

  好啊,来啊,就冲她来吧,来狠狠地报复,来尽兴。

  一叶障目,周渊如何能想象,面前这顶小小的三角帐篷里,一场无声的角斗已进展至洪峰,沈蔷薇右手探入她发间,五指收紧,叶莺被扯得头皮生疼,将这份痛苦于齿关回敬。

  无人回应,周渊不曾久留,“沙沙”着远去了,沈蔷薇左手死揪住身下小毯,脑中霎时白光一片,随即黑暗重重包裹,深海中堕沉。

  海面汹波渐渐平息,周渊回到帐篷后不久,小三角帐篷里重新亮起灯,叶莺很负责任将她打捞清洗,沈蔷薇已软成一滩烂泥,累得眼睛也睁不开。

  收拾好这张凌乱的床铺,小灯熄灭,叶莺背对她躺下。沈蔷薇窸窸窣窣摸过来,从身后抱住她,半个身子搭过去,腿压在她腰窝,脸埋进她还带着洗发水香味凉凉的头发里,也安心睡了。

  醒来是次日上午九点,帐篷里透出朦胧的光,沈蔷薇睁开眼,看见叶莺已经醒来,用背包枕着脑袋看手机。

  她爬起来,爬到她身上去,在她胸口寻个舒服姿势趴着,叶莺腾只手出来,有一搭没一搭给她顺头发。

  十五分钟前,叶莺离开帐篷蹲在石头上漱口时,周渊朝着她走过来,问:“蔷薇昨晚身体不舒服吗?”

  蔷薇蔷薇,叫得挺亲密的,不知道的真以为你俩有一腿。

  她仰起脸,漱口水左腮帮子鼓一下,右腮帮子鼓一下,点点头,“呸”地吐出。

  “那今天还能走吗?”周渊又问。

  叶莺在石头上站起来,一下高出他许多,“能吧,差不多已经休息好了。”

  周渊说:“那就好。”然后又打听了一些沈蔷薇的事,比如她喜欢吃什么、做什么、有什么爱好此类的。

  叶莺险些脱口而出“沈蔷薇最喜欢和我在床上玩”,但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她坦白告诉他:“她不会希望我把她的事告诉你。”

  叶莺说:“如果你想追她的话,就自己动动脑筋吧。”你不是挺能的吗。

  “你说得对。”周渊赞同地点头。

  现在叶莺把十五分钟前这通对话转达给沈蔷薇,沈蔷薇讨好拉拉叶莺小手,亲亲她脸蛋,模样乖得不得了,“我才不会喜欢他,我最喜欢的就是我们家小小鸟了。”

  叶莺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抚摸她的头发。

  上午十点,队伍重新开拔,经过一夜修整,大家精神都恢复了许多,开始约定下次的徒步旅行。

  沈蔷薇睡得很好,却很奇怪,昨天走了一整天,小腿不觉,倒是小腹肌肉隐隐有些泛酸不适,明明没有用到腰腹啊。

  她琢磨一上午,终于想通是为什么,丢下周渊快走几步赶上叶莺,在她腰上拧了一把。

  叶莺低头白她一眼,沈蔷薇拖着她小跑与人群拉开距离,什么也不说,只是抿着嘴唇眼睛用力地向上看。

  这个角度的沈蔷薇无辜可怜,又有几分埋怨的撒娇意味,叶莺没搭理她,她不高兴,“你真讨厌!”

  叶莺说:“那你撒手,别挨着我。”

  “我就挨,我就挨。”沈蔷薇推着她拱进路边树丛里。

  下午行程在六点四十分结束,出山,来到山下一座小镇,大家在镇上的农家乐吃晚饭,周渊的司机和刘师同时抵达,周渊让司机把小情侣和甲乙摄影师送回出发地,他们的车停在那里,他自己坐沈蔷薇的车回去。

  叶莺给她们腾地方,自觉坐到副驾驶。

  一路沈蔷薇都心不在焉,周渊跟她说话,她眼睛老往副驾驶瞄,看叶莺一直低头打字,手机却没有收到一条信息提示,她烦躁不安,却不得对周渊笑脸相迎。

  周渊察觉到了,“你还不舒服吗?”

  “是有点。”沈蔷薇笑笑,下意识揉肚子,挺腰太用力,她好酸。

  “是吃坏东西了吗?”周渊问。

  “可能是。”沈蔷薇随口敷衍。

  周渊马上就要下车去买药,沈蔷薇赶忙拉住他,“不用了,我现在就想快点回家,舒服洗个热水澡躺到床上休息。”

  周渊更加意识到这是一场严重错误的约会,沈蔷薇到现在还没翻脸,实在是好脾气。她真的很体贴了,尽管这份体贴里有许多的不情愿、不得已,是为了解决掉前夫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不然人家吃饱了撑的跟你去逛大野地,还一逛就是两天。

  “是我考虑不周。”周渊万分抱歉,“下次找机会弥补。”

  还有下次?你大爷的,没完没了是吧?

  沈蔷薇笑容甜美,“没关系,这次很好玩,人多也热闹,我和我的朋友都很开心。”只盼着周渊千万别专门制造独处机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把周渊送到地方,沈蔷薇在车窗里冲他招手,“拜拜,下次见。”

  “下次见。”

  这趟售后总算跑完,车子远去,沈蔷薇关闭车窗,立即叽叽歪歪骂开:“累死老娘了,还下次,谁想跟他有下次。”

  叶莺全程没插话,看也没多看他一眼,失去关注,沈蔷薇很不习惯,她宁愿叶莺同她大吵一架。

  一直忍到下车,沈蔷薇立即小跑黏上去,把她胳膊抱在怀里,“你干嘛一直不理我。”

  “你让我说什么。”叶莺把手机揣裤兜。

  “你在跟谁聊天?”沈蔷薇瞪着眼睛问:“是男的还是女的?”

  叶莺:“男的怎么样,女的又怎么样。”

  沈蔷薇:“男的不行,女的也不行。”

  懒得跟她吵,叶莺老实回答:“我室友。”

  沈蔷薇:“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叶莺:“……我群聊,我室友群!”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她不允许自己一分钟不在叶莺视线内。

  “你在跟周渊说话,你让我说什么?”叶莺反问她。

  “那他下车之后呢,我说话你怎么也不理我。”沈蔷薇大声质问。

  随即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沈蔷薇两只手握住她小臂撒娇,“我现在不能跟他翻脸,我还不能得罪他,也不能太着急跟他撇清关系。你知道的,我的事你都知道的,你应该懂我的。”

  叶莺垂眼静静看着她,忽感到满心疲惫,她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我懂你,你做的任何事我都理解,我理解你的难处,但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了。”

  “什么不想再继续这样了。”

  傍晚深蓝天幕下,花园里静悄悄,庭院灯昏昏亮着,叶莺尚一言未发,沈蔷薇眼泪已经大颗大颗掉下来,“你是不是想走。”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对她的眼泪,叶莺深感无力。

  “那你为什么说不想继续这样了,明明,明明我们昨晚还很好啊。”

  她伸出手,想触碰,又不敢,颤抖着牙关小声啜泣,“我只有你,你走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我习惯你在我身边了,我已经不能再回到过去没有你的日子了。”

  她伤心欲绝,眼泪珠串般往外掉,叶莺见识过她的泪,这时依旧难以分辨其中真情或假意,也说不出一句狠心的话来,沈蔷薇总有法子治她。

  “我这次已经很明确拒绝他了,但周渊,他这样的身份,你知道的,我不敢得罪他。我走到现在这一步,花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心思,高正佑还是能用孩子来拿捏我,但对于周渊,只是动动手指的事,他动动手指就能轻易抹去一个人的存在,我还有孩子,还有姨妈,你让我怎么办。”

  “我知道你也很委屈,我们这样的关系。可我真的很需要你,我不能失去你的保护,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不止是用来抵挡周渊的重要……”

  她两眼空空,任眼泪往下掉,“你要让我怎么办。”

  那就说吧,不妨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我让你走了啊,我那天让你走了,你为什么不走。你想留下来,你站在太阳底下哭得那么可怜,我说那么多狠话都赶不走你,我让你回来,是为了现在给你机会丢下我吗?还是你对我的报复?”

  无形的利刃刺入心脏,叶莺瞬间缴械,她每一句话都像针扎进毛孔,刺得遍体生痛。

  “你是不是想报复我。”

  “我不是……”

  叶莺上前一步拥她入怀,埋首在她发间,满腔酸涩涌上鼻头,“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