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沉面前上的茶未凉,待客厅的门打开，一大群人涌进来，纷纷自觉的找地方,职位高的坐在宋沉面前的对面，余下的谦让着或坐或站。
宋沉没有太多表情，知道顾早压轴走近来,坐在那些人预留好的位置上——宋沉的正对面。
顾早一本正经坐下，翘起二郎腿，双手搭在膝盖上面,开口即使咄咄逼人，像极了三叔公撵宋沉时的语气：“听说,宋先生有意向和我们顾氏集团合作？”
大家还盼着通过顾早和宋沉这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帮着他们痛痛快快的拿下这场合作呢，结果？怎么这语气听起来像是要挑衅？
然而大家不方便规劝，互相交换信息的视线像蜘蛛在这间屋子里密密麻麻结的网,网的中心俨然是宋沉和顾早。
他们两个一打照面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讥讽，好从没有腻歪的同吃同住，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众人听来听去得脑袋疼，其他的就算了，怎么还真的开始谈判分红让利的事情了？
还要六四分？
要知道他们集团没有SC集团合作的资金注入，分分钟面临倒闭的危险,竟然还想要五五分出资,六四分获利！！
“祖宗，您可住嘴吧！别真的给人气走了！”大家心中不约而同冒出这个想法。
忽然，顾早蹭的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惊讶反问道：“你们想要压到三七？没门！”
旁观的一众人心中疯狂反驳：“有门！！有门！！”
宋沉扶了扶眼镜框，淡定道：“那顾总提的□□,就不过分吗？”
“我们包揽场地，资源，宣传，这是我们应得的。”顾早语气郑重，目光灼灼，把一方小小的茶几，坐出了谈判桌的架势。
宋沉作势站起来，意有所指道：“来了贵公司这么久，没看到贵公司一点想要合作的诚意。”
确实，宋沉在顾家公司带的这段时间，接收到的更多是讨论和打量，还有带着酸味的蔑视。
顾早则是一挥手，大大方方放走了财神：“既然谈不拢，那就告辞吧。”
“！！！”
那么大一尊财神爷，说放走就放走了？？
“别闹了，顾早。”一直沉默的三叔公忽然开口说话，语气无奈，好像顾早是调皮贪玩的淘孩子。
宋沉目光淡淡，微微皱眉。
自己家的小孩，都听不得别人教训。
顾早换了一条腿放在上面，甚至过分的踩着茶几的边缘，没有半点开会谈合同的架势。
“三叔公，我在为集团争取利益。如果这场合作需要我们跪下来去求，倒不如不合作。”
这是事实，东江市几个龙头虽然都很渴望和SC集团联手，接着这个跳板拓宽海外市场，但是没有人愿意放低身价，他们需要合作，不需要施舍。
虽然但是，他们集团目前急需资金周转，这次合作是唯一解决困难的契机，等到让其他几家听到风声一起打压。那就只有等死的份！
顾早冠冕堂皇的打出一张道德牌，打得三叔公上气不接下气，质问指责统统卡在喉咙里，一句也吐不出来。
顾早因为三叔公把宋沉撵出去心里还存着气，正要出言继续讥讽，却看到宋沉端起茶杯喝茶，视线却落在他身上。
宋沉轻轻摇了摇头，顾早以为宋沉圣母心泛滥，不舍得自己伤害老人家的脆弱心灵。
顾早心里“切”了一声，虽然不愿意，到底还是没开口。
宋沉做这个当然不是良心大发，而是要让顾早称呼为三叔公的人看到，他和顾早——是一伙的。
三叔公不负宋沉所望，到底是在油锅里反复炸过的老油条，他盯着两人的小动作，霎时明白了——一直以来枪口对准的都是他。
或许不仅仅是他，三叔公目光扫过在场资历颇深的“元老”们，却发现他们的位置偏向顾早那一侧，与他无形中隔开，形成对立面的趋势。
那一刻，他忽然释怀了，你方唱罢我登场，他们老了该把戏台让给年轻人。他们老一辈的斗了半辈子，难道还要和小辈继续斗么？
那未免也太为老不尊了。
三叔公忽而动了动僵硬的身形，脚步缓慢的走到宋沉面前微微鞠躬，竟是道歉了：“宋先生，之前是我冒昧，所以我决定退出与SC集团的相关合作交涉，我那部分决策权转交由顾董事长代理。”
没有前缀，也不是小顾董事长，他认可了，认可了顾早的身份，认可他能够独当一面。
三叔公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身形没有半点犹豫，看的屋子里的人一愣一愣的。
宋沉也没想到出师如此顺利，阴沉的面色稍稍缓和。
顾早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本来还准备了二手三手，竟然一个都没有用上。他追着三叔公的背影走了两步，不知为何开口叫了一句：“三叔公。”
宋沉跟了两步，不着声色站在顾早身后，似乎是在默默守护。
三叔公脚步一顿，他回头看顾早，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两个人相携而立，实属良配。
他一愣，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颗风流种子，对于这些事没有什么感觉，可他那老哥哥是个顽固，不见得能接受。
“舍不得你三叔公走？”
顾早一听，心里奇怪的感觉消失殆尽，他三叔公最难撬的一块硬石头，现在胜利在前他感怀个什么劲？
“没有，就是告诉三叔公你走的时候把他带着。”顾早指着他五叔说。
不省心，但是有用，不枉他当时没急着动手，把人留到现在。
大家你看我我看他，似乎都明白了——变天了。
顾早骤然气提起被忽略的五先生，所有人的视线又齐刷刷的落在他身上，他嘴角弯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先是看向宋沉，又看向顾早，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情绪激动：“你们是一伙的对不对！”
宋沉：“……”
这难道不明显吗？
顾早面色忽然似墨阴沉，好在下一秒他三叔公就拉着他五叔离开，三叔公即便看出来是顾早有意设局，此刻也不会戳穿他，从拉走五先生的举动来看，他已经和顾早站到了同一立场。
顾早悄悄松了口气，瞥了眼宋沉，没见到他怀疑。
但是宋沉即便是怀疑了，也不见得能让他看出来。
顾早带着心虚，和宋沉回办公室时，一关上门，马上从背后抱住宋沉：“你怎么不说话？”
顾早太殷勤了，把宋沉三分的怀疑放大成了七分。
“你是不是都猜到了。”顾早小声说，从宋沉和他默契的配合上看，他肯定猜到了七七八八，“你是不是嫌弃我…嫌弃我心思脏。”
宋沉只是有些怀疑这个局是顾早和宋襄共同的手笔，毕竟五先生也不是傻子，肯定是由宋襄的身份做担保，他才会相信，只是他不知道……宋襄上面还有自己这个大哥。
可是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就算宋沉手眼通天猜的再准，也没有直接问问当事人答案更加准确。
顾早一愣，抱着宋沉的胳膊力度松懈几分，宋沉抓着顾早的手摁在自己腰上，冷声问：“要跑？”
“当然不是”顾早揪着宋沉的衣角，语气硬气几分，又问，“你是不是觉得……觉得我很坏？”
“小祖宗，你还不明白吗？”宋沉抱着顾早，把他放在桌子上，“你就是要翻天我也陪着你。”
顾早眼中涌现出得意，自行越过了疑似关于宋襄的话题，一路带着话题跑偏：“可是你明明说喜欢乖的。”
宋沉想不起来，他记得自己说的明明是让顾早可以不怪一些，于是反问：“我什么时候说的？”
顾早仰头看着宋沉，无声吐出两个字——床上。
宋沉：“……”
顾早声音不大，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着宋沉发牢骚：“真难伺候，平常说喜欢不乖的，床上又说喜欢乖的，天下没有比我更难的人了。”
宋沉：“……”
他莫名火大，感觉喉咙发紧，宋沉挤着靠近了顾早的脖颈中，汲取顾早身上微微的凉意。鞋尖相碰，宋沉不由分说的分开了顾早的双腿。
“我要求确实多了点，顾董事长多多担待。”宋沉不要脸说道。
顾早微微瞪大眼睛，却不知道是震惊于宋沉的厚脸皮，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宋沉叼着顾早的衣领往下拉，鼻尖蹭在顾早的肩膀上，张了张嘴但是舍得咬，轻轻落下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吻。
顾早眼尾染上红意，神情几经迷离，磕磕绊绊的拉开抽屉寻找什么，却碰到一个冰凉的木制雕花小盒子，他不记得自己抽屉里面有这个东西。
他刚拿出小盒子，身后陡然受力腰间磕碰到抽屉，将拉开的抽屉撞了回去。
“宋沉，轻点嗯。”顾早尾音婉转，很明显，抽屉里的东西他早就用不上了。
宋沉看到顾早拿了个小盒子在手里，眉眼弯弯等着顾早打开。
木制小盒没有上锁，没等顾早自己观察完毕，手中一抖，盒子掉在办公桌上，盖子弹开，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那是一个红色的印章，顾早疑惑拿起一看——SC集团亚洲分公司合同章。
“！！！”顾早顿时清醒了大半，身形紧绷。
宋沉被打了措手不及，闷哼一声。他在顾早腰间的一按，却适得其反。顾早弓起身子，脱力趴在桌子上，宋沉把他抱起来：“桌子太硬，去休息室。”
“嗯。”
顾早离开漆黑的办公桌，留下了一片人形的水痕，亮晶晶的覆盖在桌子漆面上。
大结局
顾氏集团和SC集团的合作,其中有数不清的细节需要讨论，虽然没有正式官宣，但是两家公司来往频繁,其他各家多多少少有了猜想。
同时，顾家大少爷和林家二小姐订婚的消息传出，于顾家,算是双喜临门。
#靠！凭什么好事都落到他们家？
顾家五先生害的顾氏集团有个大亏空的事情，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得了口风，正准备伺机而动,却偶然得到了这么两个消息。
经此一役，顾家非但没有没落,反而有蒸蒸日上之象，那些暗中寻机会的人，不得不消了心思
顾琛泽处理好和林家的联姻，再回到公司时,顾氏和宋氏的合作流程已经开始启动。
此时，顾早办公室。
林洛落握住一根笔在脑后绕来绕去，始终没有盘好，都怪Tony老师把她的头发剪的太短。
她颓废的扔掉笔，叹了一口气。
顾琛泽见状，从手腕上取下一个发圈递给林洛落：“用这个扎。”
林洛落欣喜的接过头绳,在脑后盘了一个小啾啾,末了她满意的拍了拍小啾啾。
宋沉听完了顾琛泽和林洛落讲述前因后果，问道：“所以那天去林小姐工作室的不是林小姐的亲生父母？”
林洛落神情落寞，垂眸道：“是一个远远远远房亲戚,因为嗜赌不改，早就被林家逐出去了。”
而林家现任的家主,算来是林洛落的堂叔叔，他们得知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将林洛落认回，认作林家的二小姐。
顾琛泽一直陪着林洛落忙着这事，顾家也不太平，事情巧合的都集中在这一时间段发生，宋沉暗中派人调查，发现林洛落的那两个表亲的债主，正是顾早的五叔。
他支走了顾琛泽，顾早尚且不成气候，他再拿出和宋氏的项目合作，理所应当收获认可和权势。
如果抛弃心机舍掉手段来看，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宋沉和顾琛泽都在复盘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林洛落在调整丸子头，顾早靠在宋沉肩膀上，目光飘忽，他摸了摸自己的脑后，又看向宋沉空荡荡的手腕。
宋沉不喜欢戴手表，也不喜欢在手上戴任何东西。
可能手术时候不让带，久而久之也就不习惯带了。
顾早还在出神，秘书敲门进来，把文件放在桌子上道：“这是和SC集团那边的敲定的初步方案，董事长检查一下，如果没问题就签字盖章投入实施。”
顾琛泽和宋沉各拿起一本，顾琛泽拿起林洛落扔在桌子上的笔，边看边准备签字，宋沉则把自己拿的那本递给顾早。
顾早推开：“不看，你看。”
“我能看？”宋沉惊讶问道。
“当然能，你不签字这就是几张废纸。”顾早一只手伸过去翻开文件，放在宋沉腿上跟他说，“你看。”
宋沉低头看，视线里出现一支签字笔，顾早扒着宋沉的胳膊，手指在甲方签字栏处打着圈催促道：“快快签字。”
秘书站在两个人身后冒冷汗，头回见到敢这么对甲方爸爸说话的，更何况这还是能一言定生死的甲方爸爸。
宋沉闻言，听话在顾早指着的地方落下潇洒俊逸且标准的处方字体——两条波浪线。
顾早：“……”
秘书：“……”
看吧！宋总还是不同意他们的合作！！
宋沉本来没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但是突然间安静的办公室让他不得不多思索两秒。
然后他镇定的合上文件，面无表请的递给身后的秘书：“劳烦再打印一份。”
“好的。”秘书拿过文件，放进碎纸机里。
顾早愣神看着面无表情故作镇定的宋沉，悄悄笑了两声，被宋沉在身后捏着腰威胁，他只能不甘心的作罢。
秘书去而复返，把新打印的文件放在宋沉面前，宋沉拿起来好好的签了个名字，然后递给对面的顾琛泽。
顾琛泽沉默接过。
顾琛泽和宋沉就像两个签字机器，签完了就互相交换文件。
顾早无聊的看了会儿，挑了两个文件自己签，然后就不愿意动了，继续赖在宋沉身上。
顾琛泽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躺在对家公司头头怀中的弟弟，缓缓闭上眼。
眼不见心不烦。
“干点活，别干呆着。”顾琛泽忍不住教育。
顾早现在有宋沉撑腰，硬气得很，他晃了晃腿十分气人的说：“就不就不，略略略你能拿我怎么样？”
顾琛泽气得头顶冒烟，要不是有宋沉在场，他肯定暴揍这个不省心的弟弟。良久，顾琛泽憋出一句话：“你要是再不让人省心，我就过两天就入赘林家！”
顾家所有的活都交给你干！
宋沉：“……”
林洛落：“？？？”
顾早：“！！！”
这威胁实在够大，吓得顾早从沙发上弹起来，在茶几下的隔层翻出两个盒子打开，连忙劝阻：“大哥你三思！！”
林洛落乐了，他戳了戳顾早的脑袋瓜，笑他脑袋不灵光：“你不会学学你大哥，不能这么轻易就被他拿捏住。”
“也对。”顾早很快想通，他狠狠威胁回去道，“那我转头就入赘宋家！”
顾琛泽火冒三丈，宋沉默默扶额。
秘书：“完了……”
他们顾家就到这了。
没等秘书震惊完这件事，就看到顾早拿着个章往合同上戳。
秘书连忙去拦着：“董事长，这个合同章要两个同时盖。”
“哦。”顾早道。
秘书一颗心方才落回肚子里，只见顾早一只手一个章对准了同时往合同上戳，深刻落实同时盖章的准则，秘书大脑空白了一瞬间。
顾早盖完了章，吹了吹合同，伸手递给身后的秘书：“喏，同时盖的。”
秘书愣愣接过合同，上面赫然是顾氏和宋氏的章，手续齐全，秘书手里的这份合同已经生效。
哪有把章放在对家公司董事长办公室的！！
灯下黑吗？？？
秘书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洗涤，片刻后自己默默退出去：“我一会儿叫贺畅他们来取合同。”
老了老了，老先生本来就是派他来帮扶小少爷的，现在看来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毕竟是能够把对家集团公章握在手中的人，全东江市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能力。
项目缓缓启动，顾琛泽忙着和林洛落的订婚仪式，顾家所有的事又砸在顾早肩膀上。
还有宋沉，两个人忙的就连在床上聊的都是项目进度。
…………
宋沉试了几次，都没能从顾早口掏套出他和宋襄是怎么联系上的。
主要是宋沉一提到这个问题，顾早就格外殷勤的凑过来，偏偏宋沉对于这个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他只好自己派人去查宋襄的所在，去问另一个当事人。
但是宋沉万万没有想到，他最终会在一个偏僻的出租屋找到宋襄。
老旧的楼道贴满了开锁修下水道的小广告，楼梯扶手上盖着一层抹不去的灰尘，郑管家咚咚咚的敲门。
宋沉忍不住问：“你确定是这里？”
郑管家一开始查到也不相信，知道自己亲自蹲点，看到了宋襄确确实实的从这个单元门出来的时候，才确定。
猫眼一黑，里面的人透过猫眼看了半天，却没有开门的动作。
宋沉只得出声：“宋襄，是我开门。”
没动静。
宋沉皱了皱眉：“我踹门了。”
话音刚落，咯噔一声门锁打开，开门却没有人影，宋沉向里看去，宋襄穿着一个背带裤，搭配一个浅草绿色的衬衫盘腿坐在沙发笑意盈盈。
仿佛他在这里等了宋沉很久。
宋沉叫郑管家在楼下等着他，自己进去坐在宋襄对面的沙发上，他轻轻叫了声：“宋襄。”
“哥。”宋襄笑着伸出手握住了宋沉的手腕，宋沉轻轻皱眉，心中一阵不安窜起。
果然下一刻，宋襄手下用力，将宋沉拽到了地上。从抱枕下抽出一把刀抵在宋沉脖颈，他仍旧笑着，只是这笑容中多了需要看不懂的情绪。
“我真的杀了你么？”
两次见面，宋襄都执着的问这个问题。
宋沉却道：“你没钱了？”
俱乐部不是宋襄开的，他当初为了掌握岚齐的信息，入了股，但那个俱乐部被查封了，宋襄投进去的钱差不多都打了水漂，还有坑骗五先生时需要的，让他现在可周转的资金不多。
宋襄于是很大方的承认：“确实没钱了，你高兴？”
“高兴。”宋沉说的是实话，没钱了不作妖好掌控。
宋襄：“……”
他把刀尖逼近几分，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和我讲一下，我是怎么杀的你？”
宋沉抬手握住了刀把，缓缓移到心口：“刺这里死的。”
宋襄眼中闪过恐慌，很快被他压下去，嘴唇翕张，却被宋沉打断。
“也不全是你杀的，你扎我一刀之后就跑了。”
他其实是血尽而亡，清晰地体会着四肢渐渐失去控制，视线浑浊，那感觉实在不算好。
可大脑擅长遗忘，哪怕是死亡。
现在宋沉回想，却觉得离自己那么遥远。
半响，宋襄瞳孔晃动，恍若梦醒，他甩开抵在宋沉心口的刀，跌倒在地板上，小声呢喃：“对不起。”
“你记得？”
系统不是说只有顾早是特殊的吗？
宋襄摇了摇头，他捂着脸，指缝间似有液体滴落：“我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梦见，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梦了。”
虽然宋襄现在的样子很可怜，但宋沉没什么心情去安慰，不是他冷血，毕竟被杀的是他。
他起身朝着门口走了两步，发消息叫郑管家带人上来。
他背对着宋襄，没看见宋襄悄然放下捂着脸的手，拿起手机也编辑了消息发出去。
很快，郑管家风风火火的带着一群人，宋沉冷声吩咐：“抓起来。”
郑管家带上来的人摁住宋襄，宋襄沉默着没有反抗。一群人在不大的屋子里翻翻找找，找出护照身份证等证件递给宋沉，宋沉看了一眼，还没过期。
“给他定最近的航班，带走。”
问不出来就算了，宋沉今天来这里的最终目的是把人送走。
宋沉先行出去，郑管家低声对宋襄说了句：“抱歉，二少爷。”
“我早就不是二少爷了。”宋襄道。
他也不是很想当什么二少爷，在这个小出租屋饿死最好了。
郑管家看了又看，忍不住透露几分：“大少爷他还是很在意你的，和两位老先生求了很久的情，两位老先生早就同意你回去了。”
宋襄冷笑，他不信。
事实也的确不如郑管家所想，宋沉分明是威逼加利诱，跟远在国外的两个老人家道，他们要是执意想把他弄回去，他就收拾收拾入赘顾家。
宋家将来要是交到他手里，他就带着宋家一起入赘顾家，所有产业全改姓顾！
这时宋沉向顾早学的，这招实在恶毒，正好扎在老一辈的心窝子上。他们打江山的人，知道一毫一厘来的多么不宜，没人愿意看见自己辛苦打下的家业灰飞烟灭。
再加上他们找知道宋沉没有留下之意，早做好了放手的准备。
水到渠成。
机场，宋沉甚至好心的给宋襄定了头等舱，VIP通道不用排队，宋襄连墨迹一会儿理由都没有。
两个保镖死死跟在宋襄身后，宋襄回头看着宋沉，神情中既有恨意也有眷恋，他们是你死我活的竞争，也是血缘上最亲近的人。
宋沉道：“快走。”
“哥，”宋襄道，“你太心软。”
“快走。”宋沉依旧道。
宋襄站在原地没动，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可他看到宋沉身后一个急匆匆的身影，笑了笑回头朝着安检口走去。
只是转身那一刻，神情之中尽是落寞。
他是后来才明白，他哥哥的心软只不过是因为……他有一点像他哥哥心里的那个少年。
宋襄过了安检，在宋沉的注视中逐渐远去。
宋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以及急促杂乱的呼吸声，宋沉以为是赶飞机的人，好心的侧开身形让位置。
然而身后的人却没有动作，他疑惑回头。
“顾早？”
早在宋沉回头之前，顾早悄悄背过手，把手中的东西藏在身后。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告诉顾早的他在机场。而且看顾早急匆匆跑来的样子，宋襄八成是添油加醋，诓骗顾早说他要偷着出国。
宋沉抱住还在喘着粗气的顾早，道：“宋襄和你说的一个字都不要信，我没有要走。”
他抱着顾早，视线正好落在顾早身后，看见了被他藏在身后的东西——护照和一张机票。
“要走也是带着你一起走。”宋沉埋在顾早脖颈间心中酸涩，声音微哑。
一直都是顾早追随着他。
顾早抱紧宋沉，那张用不上的机票飘然落地：“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宋沉应道。
宋沉牵起顾早的手，身侧的落地透明玻璃窗外是机场的飞机跑道，一架飞机滑行之后径直起飞，那架飞机上注定有一个空着的座位。
却不是遗憾，是圆满。
晚上，公寓的灯光亮起，在夜色中融入万家灯火，兜兜转转，他们相遇的地方，也是此生归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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