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瓶是散场时周章塞给他的,顾早本想拒绝,推搡了几个回合之后,不知周章的哪句胡言乱语触动了顾早的心弦,让他鬼使神差般的还是收下了。

  可就算有再多解释,顾早既然收下了这瓶药,那就证明他在心底,动过这样的心思。

  顾早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扶着宋沉,另一只手去够手机:“对不起,对不起……”

  他摸到手机,颤抖的在通讯录中翻找,嘴里喃喃道:“我真的不想的……你相信我。”

  宋沉握住顾早的手,抬眼看向顾早。他的体温升高,呼吸急促,额前的碎发被打湿,眼镜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顾早一愣,拨打号码的手顿住。

  宋沉向着顾早靠近,两个人像交颈的天鹅一般贴近缠绕。

  气息压近,顾早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宋沉轻声道:“你现在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了,我的小少爷。”

  “我……想和你好好的。”顾早重新拿起手机,拨出顾家私人医生的号码:“不想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

  宋沉枕在顾早的颈窝,闻言微微愣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顾早拨通电话,正在和对面阐述宋沉的情况。

  宋沉仰头靠近顾早,用鼻尖触碰顾早脖颈处光滑细腻的皮肤,跳动的颈动脉与呼吸的频率相映,震动的声带挑动耳畔。他仿佛看见皮肤下独特的肌理纹路,都一寸一寸打上他宋沉的名字。

  宋沉闭上眼睛,静静地想——

  或许是药物的原因吧。

  抱着他的顾早忽然躁动不安,宋沉听他几乎是喊了出来:“不可能,明明说的没有副作用。”

  对面应该是说了一句:“顾少爷您先别急,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宋沉眼睛沉重的睁不开,意识在转圈,他抬手拿过顾早手中的手机道:“莨菪类生物碱,没什么毒害作用,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顾早大喊:“你们快来啊,他都晕了!”

  ——

  烈日正当空,宋沉一直睡得很沉。忽然间,声音和画面如同开闸时倾泻下的湖水一般,涌入宋沉的大脑中。

  床上的宋沉陡然睁开眼睛,被阳光晃得又马上闭上,他抬手想要揉揉眼睛,看到了手上扎着的吊瓶。

  视线顺着输液器上移——给他输了一大袋葡萄糖,已经快见底了,最后几滴葡萄糖顺着输液器一路向下,马上就要带着整个地球的气泡进入他的静脉中了。

  宋沉:“……”

  谁啊?扎完就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了。

  这时,门被以最小音量推开,一只脚伸了进来,然后一个炸毛的脑袋伸了进来。

  顾早小心的进了门,才看到宋沉坐在床上,平静的瞅着他。

  也不是很平静,好像还带着些幽怨?

  是还在怪他么?

  顾早小心的蹭到床边,把午饭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道:“是不是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宋沉心道我不饿,500毫升的葡萄糖全注射进去了,我想饿也饿不了啊。

  宋沉一直盯着顾早,也不说话,盯得顾早心慌,顾早道:“你还怪我是不是?”

  宋沉还是没有说话,顾早一抬头,看见宋沉闷声拔针头,以为宋沉是在闹脾气,连忙止住他道:“你要怪怪我,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宋沉:“……”

  这话他好像说过类似的,说的时候觉得蛮真情实感的,为什么听起来,满耳朵的古早风尴尬气息。

  宋沉指了指所剩无几的葡萄糖,顾早愣了愣,没明白。

  “打没了,该拔了。”宋沉拨开顾早的手道,“再打下去,该没的就是我了。”

  顾早悻悻收回手,站在一旁,有点无所适从。

  宋沉把针头缠上,把输液器收回到袋子里,顾早忽然从身后抱住他,脑袋靠在他的后背上。

  他握住顾早扣在他腰上的手,听见顾早闷闷的声音:“我真的没想过给你下药。”

  顾早紧紧的贴着宋沉,声音好像路过了心脏才传出来。

  宋沉平静的说:“真的没有想过吗。”

  “我……”顾早的声音渐渐减小。

  还是昨天那句话,如果真的没有想过,卧室里就不会出现那瓶药。

  宋沉侧身,从背后揽过顾早的腰,把他揽到前面抱起来让顾早坐在桌子上,道:“这样很好,我宁愿你不说,也不想听到你骗我。”

  顾早眉眼低垂,盯着地面。

  宋沉亲了他一口,顾早震惊的微微瞪大眼睛,宋沉道:“你太矛盾了。”

  顾早目光疑惑,迟疑道:“你是说我,想要的太多吗?”

  宋沉轻轻摇头,抱起顾早扔到床上。

  阳光晒得被子暖洋洋的,顾早躺上去,身心都放松了。他整个人蜷缩在宋沉的阴影中,看着宋沉欺身而上,握着他的双手举过头顶。

  顾早震惊:等等。

  宋沉一把掀起被子,被子飘飘落落盖在两个人身上,顾早的视线变成一片漆黑。

  黑暗中,顾早匆忙抬腿好像顶了宋沉一下,宋沉用膝盖压制住顾早乱动的腿低声道:“别乱动。”

  顾早一怔,不自觉安静下来。

  他虽然仍有抗拒,但因为心中有愧,反抗也显得那么的不尽心。

  宋沉轻轻噬咬顾早耳垂上的银饰,道:“你可以要的多,别低估我。”

  别低估我的喜欢。

  顾早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宋沉的言外之意,意识一直游离在身体之外,直到宋沉抽出了顾早的腰带,他才瑟缩了一下,偏着头看向旁边。

  心中默默道都怪自己,才伤害了宋沉。

  拿自己还债,也是……应该的。

  顾早躺平在床上,紧闭着眼睛不愿面对现实道:“在床头柜里的抽屉里。”

  宋沉:“???”

  顾早用全身上下唯一能活动的膝盖去顶宋沉:“你不会想要我命吧?”

  宋沉起身去抽屉里面翻,轻笑一声道:“我还是喜欢你小兔子一样容易受惊的样子。”

  顾早翻了个白眼,马上缩成一团,在宋沉转身回来的时候,蹬着腿往后退。

  宋沉抓住顾早的脚踝,用力向后拽了一下,小兔子就轻易进了怀中。

  顾早不住的挣扎,惊恐的向后缩,一边缩一边摇头道:“不要,别。”

  宋沉捂住他的嘴:“我们是正常关系。”

  顾早仿佛对会听到这样的话很惊喜,朝着宋沉眨了眨眼睛,突然抱住宋沉挂在他的脖颈上道:“你不怪我了是不是?”

  宋沉把透明的液体倒在手上,让液体适应温度,也让顾早适应温度。

  “唔。”

  顾早紧紧贴在宋沉的颈窝处,宋沉感觉出一阵洇湿,停下手中的动作,抚摸着顾早的后背安抚他,柔声问道:“不习惯?”

  顾早摇了摇头,执着的又问了一遍:“你不怪我。”

  温度会自发的由高的一方向低的一方传递,直到趋近于平衡。

  宋沉明白,如果顾早没有昨天这一点愧意,估计自己很难得逞。

  顾早渐渐适应速度,他紧紧搂住宋沉,两条腿乱瞪了两下道:“这感觉也太奇怪了。”

  好像所有感官集中与一点,其余身体的支配权都完完全全交给了别人一样。

  恐慌涌上心头,掌控权不在自己手上的东西,总是岌岌可危随时可能会失去的。

  就像现在,就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

  他之所以执着成为掌控的一方,就是想要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有能力抓住。

  “你不会再走的,对不对?”顾早几乎是崩溃的说出这一句话,伴随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感官倾覆。

  他不住的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宋沉紧紧抱住顾早,不停的安抚道:“不会的,不会的。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