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一个锦衣侍女疾步赶往内室,“好消息好消息!陛下和七王爷一起出宫了!”
铜镜前,盛悦郡主正在众多侍女的服侍下梳妆,闻言刚画好的柳叶眉向上扬了扬,透出一丝疑惑:“怎是和七哥一起?我不是让父王邀约他的吗?”
侍女老实道:“奴婢也奇怪呢,前些天王妃刚递来消息,说近日陛下心情似乎不好,王爷没敢上前邀约。今日正准备趁陛下生辰邀他游园,谁知竟让七王爷先行一步。”
盛悦郡主有些奇怪:“七哥这么懒的人,今日怎么起这么早,还邀皇兄出去?不过算了,只要皇兄不在宫中,单独留下那小狐狸精就好。”
自盛悦郡主得知,有个小狐狸精代替死去的叶时云伴在苏静南身侧,就一直想会会这个小妖精。
看看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让一直念着叶时云的苏静南这么快爱上了他。
可惜,苏静南对他保护得几乎过度。
盛悦郡主仅仅是旁敲侧击,表示自己听说皇兄有了一位较为心仪的人。到底是皇兄第一个纳入后宫的人,作为堂妹实在好奇他长什么样,想见见说说话。
哪知一直很宠她的苏静南,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甚至还似笑非笑地警告她:“盛悦,别做让朕不高兴的事,你从哪听说的朕便不追究了。但这件事不是你该管的,这个人也不是你能动的。”
若是五年前他说这种话,盛悦郡主还敢抱着他的胳膊撒撒娇。
但现在……
随着叶时云的离开,他性情已不复以往。
盛悦郡主不敢轻易尝试。
叶时云这个人,她曾经是真的讨厌他。
直至苏静南去边关的那几年,每月都会与她有书信往来。
作为先皇最宠爱的侄女,盛悦郡主小小年纪就在各家命妇、小姐的圈子中占据主导地位,拥有庞大的人脉。那几年苏静南寄来的每一封密信,与朝政无关,与军事无关。
只与,叶时云有关。
披挂上阵之际,他担忧阴雨绵绵,叶时云粗心大意出门总不带伞。唯恐上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就暴雨如注,叶时云现在年轻,但湿衣服穿多了,日后怕会风湿缠身。
盛悦动用人际,日日夜夜盯着将军府的动静。
那叶时云果然如苏静南所言,粗心大意,不长记性。
今日出门遇到雨,在屋檐下站了一日,下摆被染得湿透。明日和小厮出门,依旧不带伞地逛和浪,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日站在屋檐下,喷嚏连连。
她将这件事当做笑话,写给苏静南看。
岂知他却授意,让她多多看顾。
收到苏静南的这封回信时,盛悦郡主刚行笄礼。才至花季年华、稚气未脱的她并不明白,苏静南此举是何意。
雨季过去,盛暑来临。
领兵侦查的空隙间,苏静南好奇叶时云在做什么。
盛悦郡主约上闺阁好友,在皇城视野最好的茶楼蹲守半月。这半月以来,叶时云喜欢甜食,捡了一只黑乎乎的狗,扶着一位眼睛不好,看不清他身上华衣,不知他身份的老翁回家……
哪怕还是不明白苏静南心意,但盛悦郡主讨厌不上这个眼睛弯弯,特别爱笑的少年。
甚至看多了,还有点喜欢。
和她一起观望的好友特此评价:“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男子身在权利的漩涡中,不争不抢就什么也没有。所以这个叶时云当年这么讨厌……会不会是装的?”
盛悦郡主好奇:“他装给谁看呢?”
这问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叶时云出身高贵,又被陛下所宠爱。
在这些年纪尚小,天真无邪的姑娘眼中,他似乎……没有装的必要。
更何况自十六岁起,他比以前更闲了。
摸不准性情大变的叶时云,一群小姑娘坐在城楼上托着腮。
这月盛悦在给苏静南的回信中写道:“上月初九,皇叔在他生辰送他一把金丝扇,他乐不思蜀,练习转扇时打到皇叔两次。”
……
……
忆起这些,盛悦郡主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头上珠翠钗环轻轻摇曳:“照看云哥哥这么多年,我是知道没人能替代他的。如今我就盼着云哥哥没事,能早日回来。我是见过皇兄有多喜欢云哥哥的,我不信他会变心。”
看到侍女欲言又止,盛悦郡主略抬了抬头:“我明白你们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说,无论陛下有多爱叶时云,如今也有人出现在陛下身边了?”
显然是被她说中心事,侍女们默默低下头。
盛悦郡主没和她们计较,那双极黑极亮的眼,还闪着少女时期的伶俐光芒。
她喃喃道:“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小妖精要么是给皇兄下药。”
“要么,他一定有问题。”
-
酉时。
方思源刚送走筹备完一切的叶时云,正万事结束一身轻地拍着手,不想一扭头就对上一身艳红的盛悦郡主。
她还如未出阁一样,喜爱红衣,明媚动人。
活脱脱的小美人一个。
只是那脸上的笑,让方思源大白青天打了个寒战。
盛悦郡主雪白的手腕间系着一串铃铛,看到方思源非常意外:“方思源?你不是在元洲城替皇兄办事吗?”
方思源笑吟吟福了福身,没打算说实话,叶时云回来事关重大。因为尊重他的一切选择,苏静南没将此事公开。方思源推手:“我身为礼部,陛下万寿节当然是要赶回来的。”
盛悦郡主没起疑,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可没等方思源松懈下,她突然扭头:“等等,这是枫华宫,是后妃所居。且前方就是皇兄所在的桃杏殿……”
她两步迈到方思源面前,堵住方思源的路,两眼精光耀耀,几乎是逼问:“你在这干嘛?!”
方思源就知道会这样,这些皇亲贵族没一个好忽悠的,脑中飞速运转着:“宫……”
只说了一个字,盛悦郡主就不耐烦地打断他:“别用今晚的宫宴当借口,你若真是置办宫宴事务,怎会经过这里?”
她又上前一步:“而且桃杏殿地位有多特殊,皇兄是为谁建的,你作为云哥哥曾经的近侍,谁能比你更清楚?”
方思源被她逼得往后退,还在装傻:“您,您……郡主在说什么,哈哈……”
盛悦郡主:“普通大臣别说桃杏殿,就是枫华宫的门都进不了,你是云哥哥曾经最亲密的人,皇兄倒是偶尔会在桃杏殿召见你。但今日皇兄不在,你说你在这做什么呢?”
方思源吞吞吐吐,依旧在慢慢地往后退着:“这个,这个……陛下另安排了事宜……”
盛悦郡主却等不住了,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刚从桃杏殿出来?里面的小狐狸——不,里面的人是谁?!”
方思源:“……什么人?您,您在说什么?”
“方思源你还要和本郡主装傻吗?我说呢,皇兄怎么会突然把一个人藏进去,他明明这么喜欢云哥哥,去军营时念念不忘,让我地偷偷照顾他三年。”
“后来,等我明白皇兄心事,假借要与云哥哥相看亲事,求先皇许我和云哥哥一起去边关时,他明明欢喜得快要疯过去。”
“这些事你也一清二楚,他怎么可能变心不喜欢,或是找替代品。否则也不会因为想与云哥哥一生一世一双人,抗旨拒绝阿缇娜,更不会在云哥哥不见了后,整整五年还守着他的东西。”
盛悦郡主步步紧逼:“你是云哥哥最在乎的人,哪怕皇兄真昏了头也不会让你陪伴别的人,所以里面的人是不是——”
方思源后背忽然靠上一人的胸膛。
他吓了一跳,还没抬头看来人是谁,就被那人握住了手腕。
同时,耳边传来热热的呼吸和熟悉的懒懒嗓音:“还真是谁都能欺负你,这些年没本王给你撑腰,你这日子可怎么过?”
开口就是老不要脸。
方思源回过头,果然见到七王爷那张懒洋洋的脸。
看到七王爷顺势就没骨头似的压在方思源身上,且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早做了千万遍般。盛悦郡主呆了下:“……七哥,你,你不是最讨厌别人挨着你吗?”
七王爷比方思源高一个头,这么压下去,就算他还自己站着没全靠方思源,也把方思源压得弯下去。
听盛悦郡主这么说,他靠在方思源肩上的脑袋动了下,凑到方思源厚厚的狐裘中深深嗅了嗅:“还好,他今天也是洗得白白嫩嫩的。”
方思源应是习惯了,也不推他的脑袋,只平静异常如若说教地道:“王爷请您注意形象,在宫中拉拉扯扯不好的,以及咱们清清白白,您不要总做这种令人误会的动作。还有大多数人都是爱干净的,我不是今天也洗得白白嫩嫩,我是每天都洗得白白嫩嫩,谢谢。”
盛悦郡主:“……”
她嚅嗫一会,正要上前说点什么,靠在方思源肩上的七王爷就又说:“如果是问皇兄,他不在。如果是问其他,不知道。”
盛悦郡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皇兄在哪?”
——与此同时,夕阳西下。
苏静南在初次遇到叶时云的地方,被人从后抱住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