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南走后,叶时云松了口气。
后妃宴席,男女需分开坐。和宫女一起去男方所在的青鸾阁时,叶时云看到了十皇子的母妃陈贵人。
自除夕宴上歌女一事十皇子被皇帝圈禁,已过一月有余。
亲妈始终是亲妈,这一个多月陈贵人憔悴不少,和风风光光大办生辰的郑贵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叶时云听说,十皇子被圈禁后她在太和殿外跪了七日,希望皇帝能看她伴君多年的份上见她一面。
但皇帝没有,七日的结果是接到皇帝口谕——不准为十皇子求情。
陈贵人十五岁入宫,是皇帝第三批选入宫中的妃嫔。刚来时因如花的面貌和温婉的性格得皇帝宠了数月,年仅十六便产子升为贵人。可昙花一现,生子后皇帝将她忘在脑后,以至于让她做了十七年的贵人。
如今她已年过三十,从青涩的少女蜕变为更加温婉的美貌妇人。
恰似一支出水芙蓉最艳丽,最饱满丰韵的时刻。但宫中美人千千万,这样的她并不足以让皇帝动心,施恩放过他们唯一的孩子。
皇帝求不动,她只好去各位宠妃殿门外求了个遍。
祈望她们能给她这位沉默了十七年,从不与任何人结怨的无宠妃嫔一丝怜悯。人人她都求了,有皇子公主的妃嫔、有实力、有地位、有宠爱的,她都求了个遍。
唯独后妃中最为尊贵的郑贵妃,她没有。
十皇子奉命操办宴席,是安王把他当成了可利用之人,害他落得如此境地。
叶时云想,陈贵人心中必定是恨他们母子的。
至于怨不怨皇帝,他不知道。
郑贵妃出生将门,若不是皇帝当年反对她将是后宫之主。
安王是皇帝的第四子,是先皇后未产子前皇帝最爱、最看重,也是最优秀的皇子。如果不是苏静南,他将是当之无愧的太子。所以为着安王的这份优秀,皇帝处罚了一位对自己来说不痛不痒的儿子。
装作不知是安王在后一手操作。
看着只带了一名贴身宫女的陈贵人,和方才金尊玉贵的郑贵妃,以及陈贵人身旁宫婢、内监拥簇的几大宠妃,叶时云叹了口气。
“进宫真惨,还好我是个男人,要不然以叶家的地位我肯定是内定的皇后。”叶时云颇有感触地吟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系统道:“皇后还是挺自在的。”
叶时云哼了声,叭叭道:“哪好了,见皇帝像个摇晃的不倒翁。高兴跪一下,不高兴也跪一下,我又不是五行欠跪。”
系统:“……”
叶时云哼的更厉害,凉飕飕道:“不管得不得宠,还得劝着皇帝雨露均沾,头上草原放马都不算什么,我还得拿个锄头自己开疆扩土。可真是栽绿植的模范,咋没人给我颁个奖?”
系统:“……”
确实,除了某些特殊的,每朝皇后那可不都是栽绿植的模范。
这些都不说,大不了不爱就是。
可若是不得宠,别说宠妃奴才都能让人吃一肚子气。
就算得宠,能被宠一世的都是少数。宫中美人多,便如苏静南的母亲,皇帝心之所向又如何?先前有多爱,后续她抱憾自戕时就有多悲凉。
总而言之进宫就是惨。
以色侍人终究不长远。
再叹一声后,叶时云将视线从陈贵人身上移开,和宫女转去了青鸾阁。
青鸾阁中都是各家公子,入座后叶时云和几位相熟的公子聊了些话题。皇帝有十五位皇子,除去中立不参加争斗的,拥簇苏静南的有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
拥簇安王的是八皇子、九皇子、十二皇子。
这三人中,最让人讨厌的是九皇子。
他母妃是郑贵妃旗下的军师,很得皇帝宠爱,除夕宴时刚因一支舞荣封妃位。
母妃得势,九皇子这就进来狐假虎威了。
他是此次郑贵妃宴席的操办者,安王不在托付给了他:“啊,叶公子。听闻除夕宴后你整整一月不曾出府,莫非是担心出来后,听到你与六哥的那些传言?”
要问九皇子最讨厌的是谁,叶时云当属第一。
他明明不是父皇的孩子,但父皇就是深宠他。小时候所有的皇子公主们都渴望被皇帝抱一抱,但皇帝不是位慈父,对孩子们皆是不冷不热。就算是安王,也惧怕他。
唯独叶时云,可以大大咧咧坐在皇帝腿上,拽着他身上的香囊玉佩。皇帝从不生气,他拽他就给。
别人想见父皇一面,需等节假,或是皇帝抽查功课时。
这一年见面的次数十个手指头就数出来。
唯独这可恨的叶时云,天天在皇帝跟前玩儿,皇帝批奏折他陪着,他夜间睡觉皇帝哄着。要不是他家底清楚,众人都快以为他是皇帝的私生子。
当年九皇子和别的兄弟姐妹们眼巴巴地站在下面,满眼羡慕地看着叶时云在皇帝怀中睡得口水流。
小孩子哪懂皇帝的制衡之术,又怎会知道皇帝和叶奉君君不疑臣,臣肝脑涂地的自□□情。羡慕着羡慕着,心中便生了一块疙瘩,转化成了深深的嫉妒。
就算如今大了,懂得皇帝为何宠叶时云的原因。
但恨了这么多年想改变也难。
当年叶时云也是安王旗下一员,九皇子不得不忍气吞声。如今他不是了,九皇子恩宠虽不如他,但叶时云一改从前喜好欺凌他人的脾气,变得低调,他也敢挑衅一二。
“又是他。”叶时云颇为头痛地扶了下额,心想你爹宠我这又不是我能左右的,你想他宠你你倒是胆子大点,别见了你爹就像老鼠见了猫,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啊。
他不语,又扶着额九皇子自动认为他是怕了自己,避而不争。
心中畅快不少。
他畅快,又想在叶时云和各家公子面前显摆,吩咐宫女道:“把青鸾阁内的沉香全点上!”
不久前安王将生辰宴的事委托给他时,曾嘱咐他道:“宫宴开始后,把青鸾阁的苏合香全换成沉香。”
九皇子当时不解:“换沉香?此次宫宴叶时云也会来,他讨厌沉香,觉得沉香闷。苏合香换沉香,我们这岂不是在针对他,万一他因为这个投向苏静南那边怎么办?”
安王轻笑道:“无所谓,你只要记得把殿内的沉香全点上,熏得味重一些。”
虽不知安王想做什么,但他吩咐了,又是针对叶时云的,九皇子当然照做不误。
为了让殿中味道更重一些,他甚至让宫女们站在香炉边用扇子扇:“贵妃娘娘喜欢沉香,她虽然病了起不了身,但今日殿中还是点她喜欢的香比较好。”
几处香炉一点,又有人用扇子扇。
殿中很快便弥漫了一层薄薄的烟雾,熏得众人直呛。
所有香中叶时云最讨厌沉香味,这味不像檀香甘甜清雅,闻起来连咽喉间都是甜丝丝的。沉香也甜,可对叶时云而言它的甜味中带一股闷重感,嗅起来头晕目眩很不舒服。
见叶时云不满,捂住鼻子,九皇子在心头一笑,佯装看不见,呵斥宫女:“你们没吃饭吗,都用点力!”
宫女们默默加快了扇扇子的频率,叶时云皱眉许久,心知九皇子今日针对的就是自己。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今日郑贵妃生辰,九皇子负责此次的宴会工序,与他争执只怕要闹到皇帝那去。为这种人,这种事闹到皇帝那不合适。
既然他要在这点,叶时云忍了忍起身出去。
便不信了,他还能叫人端着香炉追在他屁股后面!
叶时云路过他时冷冷看了他一眼,九皇子装作不知,继续道:“扇,快点扇,要让殿内都充满沉香味!”
叶时云忍住想给他脸上一拳的冲动。
后妃禁地,叶时云忌讳着没敢乱走。
等天色再晚些,郑贵妃应该会起身到青鸾阁和百花阁。叶时云坐到一处安静的凉亭中,想等那时再回去。今日是别人生辰,闹事不好,他忍。
且这安王和郑贵妃,弄砸他们的宴会谁知会不会节外生枝。
数着天上飘过的云朵,小半个时辰后他突然听到百花阁和青鸾阁中传来一阵嘈杂。
叶时云并不想管闲事,听了一会继续去数白色的云朵。
莫约数了半柱香,百花阁中出来许多小宫女,似乎在急匆匆地找着什么。叶时云看着她们,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而这时其中两个小宫女看到他,顿时眼睛一亮迎了过来。
她们道:“叶公子,贵妃娘娘请您速速到百花阁。”
叶时云心中生出一丝警惕,没立刻起身:“什么事?”
贵妃娘娘请?
她不是病了吗,能惊动尚在病重的贵妃娘娘,只怕不是小事。
而且是不好的事。
小宫女支支吾吾,不说重点,也不敢和他对视:“已经有人去请陛下了,您……您赶快过去吧,若是迟了……我们,我们也不好交差。”
叶时云眉头拧得更厉害:“什么?”
小宫女们套不出话,也不愿多和叶时云说。
叶时云只得先去百花阁。
百花阁是女眷们在的宫殿,一进去大家都安安静静的。九皇子也在这,看到叶时云他笑了下,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郑贵妃坐在主位,面色沉沉看不出情绪。
被她的视线注视着,叶时云请安道:“参见娘娘,不知娘娘请我,有何事?”
郑贵妃凌厉的眉眼透着些怒意:“时云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本宫原以为你这些年改了这些臭毛病,岂知你竟没有!我问你在对她行不轨前,你有没有想过她是谁?”
纵使这句话不明不白,十分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叶时云立马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今日的宴席就是场针对他的鸿门宴。
他没慌,满身沸腾的血液涌了会后,便迅速被他压下。他沉沉道:“时云不知娘娘在说什么,还请娘娘明示。”
郑贵妃寒声道:“阿缇娜公主说你在翠微殿后花园对她行了不轨之事,若非本宫身边的侍女拿药时经过鱼池,只怕公主已成了落水冤魂。”
作者有话要说:21日电脑崩了,码好的一万字和大纲都没了,今日重写大纲,20、21、22的更新都会补起来,本章为20日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