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随意受宠若惊:“了解我?我有什么好了解的, 以前的事王爷不都知道。”
关承酒道:“跟我说说你的事。”
宋随意:?
你有病!
“自己查去!”宋随意无语。
关承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宋随意被看得莫名其妙,但看关承酒没说话了, 便不再搭理他, 继续指挥野竹去帮苗叔捣鼓他的花。
移栽完这株绿的, 宋随意又带着人去移那几株别的颜色的。
关承酒依旧没说话, 但就像块橡皮糖似的粘着他,也不说话,他们走到哪他跟到哪,搞得苗叔移栽的手都在抖,生怕王爷是来监工的,自己只要做错一点就会被扫地出门。
“啊!”野竹忽然叫了一声。
“啊?!”苗叔也跟着叫了一声, 手上一抖, 一铲子把花的根须给铲断了几根,他顿时冷汗都下来, 看向野竹, “你叫什么?!”
“我这不是看您不小心铲到了……”野竹无辜且委屈。
“那是草!不是根!”苗叔说着, 痛心又担心地看着被铲断根的花。
宋随意看着这根,也跟着“啊”了一声:“不会死了吧?”
“不会不会,缓一缓就好了。”苗叔说着小心地把花移进盆里。
宋随意见状,皱眉转头看向关承酒:“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关承酒抿着唇看他,没说话。
宋随意上手推着他走:“去去, 别在这碍事,没看苗叔都被你吓到了。”
苗叔手一抖, 差点把盆砸了, 连忙道:“没有没有,王爷能来, 是小人的福气!”
宋随意:“……叔,这福气咱还是别要了,王爷这么忙,还是让他回去做事吧。”
苗叔闻言连忙道:“那是那是。”说着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看得出是真怕了。
“王爷走吧。”宋随意赶着关承酒到一边,但关承酒还是不走,背着手远远站着,看着,好像花园新来的石雕,继续吓唬苗叔。
宋随意忍无可忍:“关承酒!你几岁了?有话就说,站在那看能看出什么?”
关承酒默然不语。
宋随意:“……”
他叹了口气,交代苗叔把剩下的花移好送去西苑,自己抱着移好的一盆走到关承酒面前,往他怀里一塞,说:“我让厨房弄点吃的。”
关承酒没说话,抱着花盆跟他一起回了西苑。
宋随意平日里吃东西比较简单粗暴,尤其夜宵大多时候都是下碗面,上头再堆一堆小料,但今天厨房听说王爷也要吃,把小料精心摆盘。肉堆成小山,山顶放着一朵小花,腌黄瓜绕着盘子连成一片漂亮的花纹,再在中间放上虾仁跟鸡蛋,连面条上都放了几片新鲜又妖娆的香菜。
宋随意:“……”心梗。
他只是想在睡前吃个路边摊,并不想吃这么华而不实的东西。
他无语地端起盘子,拨了一半进碗里,剩下的两星半推到关承酒面前,说:“王爷请。”
关承酒微微颔首:“说说吧。”
宋随意:?
“说什么?”宋随意吸溜了一口面条,满目疑惑。
“你。”关承酒道。
宋随意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关承酒是指刚刚说想了解他那句,一时无言:“你这是要跟我谈心?”
关承酒:“嗯。”
宋随意:?
“谁谈心像你这么嚣张?”宋随意气笑了,“不想跟你谈,没心情。”
关承酒蹙眉:“为什么?”
“因为你是块木头。”宋随意塞了几块腌黄瓜进嘴里,咬得咔咔响,“跟你谈心我不如跟花园那棵老槐树谈,它起码还会响。”
关承酒依旧皱着眉,但也没说话了。
宋随意看他这样就来气,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说:“吃完回去了。”
关承酒道:“今晚我留在西苑。”
“随你。”宋随意低着头,呼哧呼哧吃着自己的面,吃饱了洗完澡便爬上床睡觉了。
过了一会,关承酒也带着一身热气躺了下来,屋内烛火一盏盏熄灭,只剩下一豆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跳着,冯桂安点起一小块香料放进香炉里,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屋内很快飘起一阵暖暖的木质香气,成分闻着有点像是安眠香,但宋随意以前没有闻过,他愣了愣,问道:“你最近睡得不好?”
关承酒道:“你闻得出来。”
很平淡的陈述句,是对宋随意问题的回答,也是提问。
“我都能分出福寿教的毒了,知道这点东西很奇怪吗?”宋随意有些无语,“你嘴上说要了解我,结果这么简单的东西还要问,我看你就是不想思考吧?”
这回关承酒倒是没有沉默,他很轻地摇了摇头,说:“查过,也想过,没用,像这样一闻就能闻出来的,要么是专门学过,要么是长时间闻过,据我所知你之前没有特地去学过,也没有这种长期和药材打交道的机会。”
宋随意心说那当然,毕竟他闻到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还记得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闻了太多。
他皱着眉,犹豫着要不要跟关承酒说。
关承酒愿意主动了解他,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征兆,毕竟当初他们两个就是这么开始的,但有些事本身就很荒唐,说出来关承酒要不信也就罢了,要是以为自己在耍他怎么办?
还是当谜语人好,就要当谜语人!
宋随意幽幽叹了口气,说:“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你知道我可以就行。”
关承酒闻言道:“那就说些我能明白的。”
宋随意默了。
好像大部分都不能说。
想了想,他道:“你就当我做的梦。”
“那就说说你的梦。”关承酒道。
宋随意:“……”
他为什么有种在被采访的感觉?
“不是说过了,梦见自己进邪\教了。”宋随意道,“其实福寿教除了洗脑,也会用药,那些药大多是杜熙配的,和寒食散有些像,只是不用来吃,而是当作香料点在屋里,那些信徒去参拜的时候闻见了心情会很好,感到内心安宁,跟安神香有一点像,闻多还会上瘾。”
这件事关承酒倒是第一次听说,微微皱起眉:“有解药吗?”
“不用解药,别闻就行了。”宋随意解释道,“房间通风了味道也会散,所以效果一般,他们只是作为辅助手段去用的。”
关承酒微微颔首:“还有呢?”
“还有什么?”宋随意不解。
“跟福寿教有关的所有。”
“不记得了。”宋随意道,“我能想起来的都跟你说了,这事也是闻到这香我才想起来的。”
关承酒“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好像他们之间除了这种正经事就没别的事可以说了。
宋随意对他这闷罐性子着实无语,但又有那么一点点想知道关承酒现在的进度,犹豫了一下,问道:“要牵着手睡吗?”
关承酒一僵,拒绝了:“不用。”
宋随意:“哦。”
屋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关承酒问道:“你想牵着吗?”
宋随意道:“不想。”
关承酒:“哦。”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
又过了一会,关承酒又开口道:“你想牵就牵着。”
宋随意:“……#”
“关承酒!”宋随意叫他,“想牵就开口,别拿我当借口。”
于是关承酒又默了。
宋随意被气得肝疼,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
当初关承酒还没明晰心意的时候也是这样,想做什么又不想主动,扭扭捏捏地找一大堆借口,非要他给递个台阶才肯过来。
当时他递了,下场就是把这家伙惯得一点主观能动性都没有!甚至有时候他主动这家伙都要扭扭捏捏的,京城那些大家闺秀都没他讲究!
这次他绝对绝对不会再顺着他了!
宋随意狠狠闭眼,不去理会旁边的人。
关承酒也没再开口,只是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宋随意。
他不知道该怎么问,难道要说,你跟我梦里的人很像,你真的不是他吗?
如果真的是,那宋随意为什么不告诉他?如果不是……那听起来像是在找一个替代品。
他安静地看了很久,久到原本只是装睡的宋随意呼吸都变得绵长起来,他才慢慢伸出手起来,握住了宋随意藏在被子里的手。
又热,又柔软。
这时宋随意手指忽然动了动,在关承酒反应过来之前恰到好处地收紧了,和他十指相扣。
关承酒呼吸一滞,整个人僵硬又戒备地凝着宋随意,动都不敢动。
片刻后,他见宋随意没有要醒的痕迹,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应该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在那一瞬间狠狠揪住了关承酒的心,他在战场上面对最难缠的敌人时也没那么紧张过。
要是让宋随意知道自己偷偷牵他的手……
关承酒皱了皱眉,有些不敢想象会有多尴尬,于是慢慢松开手指的力道,轻轻一抽。
没抽动。
他愣了愣,又加了点力气一抽,一下就把躺在旁边的宋随意弄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鼻音浓重:“想跑?”
关承酒:“……”
宋随意嗤了他一声:“对付你的小手段,我很有经验。”
关承酒:“……”
宋随意说着,把手收紧了一点,含糊道:“想牵手就说,陛下都明白的道理,还得我教。”
关承酒沉默着没说话。
宋随意打个哈欠,手指在他手心挠了挠,说:“睡吧,明天还要上朝。”
关承酒依旧没说话,但听话地闭上了眼。
屋内只剩下两人呼吸的声音和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细微响动,合着安神香催眠效果一流。
关承酒很快便睡着了,连梦里也在睡觉。
只是梦里似乎不是秋天,而是有些炎热的夏季,他一睁开眼就看见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泄进来,模糊又恍惚。
“王爷?”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他揉着眉心坐起来,就看见宋随意端着一盘葡萄走了过来。
他身上穿了一件浅蓝的纱衣,走动时轻轻摆动,水似的看着心里都凉快舒坦,袖子挽起露出一截手臂在日光下白得好像会发光。
“怎么在这睡着了,要是热出病来怎么办。”宋随意走近了,轻声细语道,“不舒服?”
关承酒皱着眉,很轻地“嗯”了一声:“头有些痛。”
宋随意闻言面露担忧:“要叫太医来吗?”
“不用,歇会就好。”关承酒揉了揉眉心,抬眼看着宋随意。
宋随意见状笑了,转头吩咐道:“野竹,打些凉水来。”
野竹应了一声,很快便端了一盆水过来,里头飘着几块冰。
宋随意拿了块帕子打湿,拧了半干递给关承酒:“王爷擦擦吧,会舒服些。”
关承酒依旧皱着眉,走神似的默了好一会才道:“不必。”
“擦擦吧,不然怪难受的。”宋随意说着试探地伸出手,将帕子贴到关承酒脸侧,见他没说什么,这才轻轻地给他擦去额上的汗水,指腹也随着动作一下一下地落在他脸上。
浸过冷水的帕子贴在脸上很是舒服,只是宋随意的手很烫,像是冰上生起的一堆火,烫得关承酒太阳穴突突直跳。
“舒服些了吗?”宋随意收回手,重新将帕子浸湿,再拧掉水给他擦脸。
“不用了。”关承酒按住他的手,“进屋去吧。”
“好。”宋随意应了一声,把帕子丢回水里,端着葡萄跟关承酒进了屋。
屋里有冰,其实比外头要凉快不少,关承酒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出去了,他问宋随意:“还难受吗?”
“本来也没什么,是我不注意才会中了暑气,喝了药就好了。”
后面自己又说了什么,关承酒又恍惚了,再回神时他已经站在床边。
宋随意躺在床上,身上只穿着一件轻薄的寝衣,领口微微散开能看见漂亮的锁骨,长发披散着,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不睡?”关承酒问道。
“等你。”宋随意往里让了让。
关承酒在床边坐下,目光看向他搭在背面上的手,问道:“就这么放着,容易着凉。”
“睡了就放进去了。”宋随意说着把手缩进薄被里,闭眼睡了。
关承酒在床边坐了许久,久到宋随意完全睡熟了,他才慢慢爬上床,在宋随意身旁躺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柔软的,温暖的,在这炎热的季节里逐渐升温,变得滚烫,烫得宋随意忍不住皱起眉,似要转醒。
关承酒一僵,却舍不得抽回手,只是松了松力道。
半晌,他见宋随意没有醒,暗暗松了口气,又重新握住了他。
“王爷。”温柔的男声打破寂静。
关承酒再次僵住,看向宋随意,就见他依旧闭着眼,只是呼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了,两瓣唇一张一合地说着话:“这里没有别人,王爷也要这样吗?”
关承酒看着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下一刻,他的手就空了。
宋随意抽回手翻了个身,瓮声瓮气道:“王爷,我也是会委屈的。”
这句话像是一个惊雷“轰隆”在关承酒脑海中炸开,他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几乎是下意识转过身去看身旁的人。
就见宋随意面对着他,睡得很沉,手依旧和他交握着,只是掌心微微出了汗,大概是他的。
关承酒重重松了口气。
好像只要跟宋随意在一起,他就很容易做梦,不像他以前那样隔着一层美化的纸,而是更为真实的,像是扎到他心上的一根刺,微微地疼,但更多的是痒。
没办法缓解的痒。
“王爷?”冯桂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影子落在帐子上,随着烛光晃动。
关承酒闭了闭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敲过四更。”冯桂安道,“下了雨,夜里怕是会凉,可要添床被子?”
关承酒一愣:“下雨了?”
“是啊,方才好大的雷声。”冯桂安道。
关承酒又仔细听了听,这才注意到外头的确很大的雨声。
“花……”
冯桂安:“什么?”
“王妃的花。”关承酒道,“出去看看,别淋坏了。”
这回轮到冯桂安愣住了,他默了几息才应了声“是”,表情魔幻地出去了。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也不见小,天一下冷了下来,好像冬天伴随着这场雨一起来了。
宋随意醒时已经近午,他疑惑地看着身上两床被子,结果一坐起来就被凉了个激灵,“刷”地又钻了回去。
难怪多了床被子!
他裹着被子,跟只蚕宝宝似的咕涌到床边,从帐子缝探了个脑袋出去,问道:“野竹,我的花怎么样了?”
野竹估摸着王妃差不多要醒了,正在给他拿衣服,一听这话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神色复杂道:“王妃放心,王爷昨晚让人搬进来了,淋不着。”
宋随意一愣:“王爷?”
野竹点头:“昨晚忽然下雨,还打雷,王爷被吵醒了,醒来就问王妃的花,还让人搬好,您说怪不怪?”
“是、是挺怪……”宋随意愣愣道,“王爷呢?”
“上朝去啦!”野竹道,“雨这么大,中午肯定不回来了,王妃有事?”
宋随意摇摇头,从床上爬起来,说:“出去看看。”
“先换衣服!”野竹把人拉住,推着宋随意去换衣服。
屋里都凉,外头只会更冷。
野竹给他换了身厚实的衣服,还想给他披件大氅,被宋随意拒绝了,让他拿着伞跟上。
就像野竹说的,那几盆花被搬到了屋檐下,不过风太大,花被吹得有些歪了,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宋随意看着这花,有些发愣。
他以前其实也种过花。
他知道太皇太后喜欢花,尤其是那些名贵又漂亮的品种更是她的心头好,时近太皇太后寿辰,为了讨她开心,宋随意特地请人从江南寻了几株花来。
那花本就娇贵,一路颠簸送到京城,加之水土不服,已经有些蔫了,他只能每天精心伺候着,生生把那几盆花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可天不遂人愿,有天夜里忽然下了很大的雨,他担心花被淋坏,一着急,伞都没打就去搬花。
结果花自然是没事,但他却因为那场雨发起烧,躺在床上几天才好,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出了趟门,又中暑了,再次躺了回去,连大夫都无语了。
后来他好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些花,暴晒了几日,那花又有些蔫了,把他心疼不行,刚想让人去搬,就被关承酒凶了。
“身体才好,乱跑什么?”关承酒的声音很凶,脸也很臭,“回屋去。”
关承酒不让他在外头站着,他只好站在门槛后巴巴地往外看。
看他这样,关承酒脸色更臭了:“府里又不是没花匠,你瞎忙活什么?”
“可那是要送给母后的。”宋随意抿着唇道,“我想自己侍弄。”
他的理由其实有些站不住脚,但表情实在太过委屈,委屈得关承酒说不出半句责备的话,站在廊下看了他半晌,很轻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去帮他伺候那些花。
宋随意站在原地指挥他怎么做,关承酒一一照做,蹲了许久才把那些琐碎的事做完,脸上已经热出了一脑门子汗。
“行了?”关承酒把花放好,转头看他。
“嗯,辛苦王爷了。”宋随意垂下眉眼,柔声道,“我去拿点葡萄来吧。”
“让他们去就行了。”关承酒道,“别乱跑。”
“我也不能做什么。”宋随意说完不理会关承酒的阻止出去了。
等他拿了葡萄,洗干净再端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关承酒不知怎么跑到树下打盹去了。
“冯桂安。”宋随意轻声问他,“王爷这几天很累?”
冯桂安看了关承酒一眼,走到宋随意身旁小声道:“陛下也不知道听说了什么,忽然说要给王爷纳妾,还闹到太后那去了,两人吵架了,这几天一直没睡好。”
宋随意闻言皱了皱眉:“哪有给叔叔纳妾的道理。”
冯桂安叹了口气:“可不是嘛。”
当时的宋随意并不理解关玉白的做法,只觉得荒唐,但后来再回头看,却又觉得合情合理了。
他不过是想找些能牵制关承酒的人,可以是他放在心上的妾,也可以是他的骨血,亲近的人越多,软肋越多,也就更好拿捏。
可惜关承酒对这些半点兴趣也没有,也难怪两人会吵。
宋随意盯着那花,不由得有些好笑。
其实他当时也不是真的多喜欢那些花,只是觉得不安,觉得害怕。
他知道关承酒心里有他,但关承酒从不越界,总是和他保持在朋友的界限里,有时候甚至还不如朋友。
朋友可以跟关承酒勾肩搭背,他却连牵一下关承酒的手都要被避开。
这种暧昧的态度总让他忍不住担心自己没做好,就想做点什么证明一下自己,讨好太皇太后,也是讨好关承酒,不愿意假手于人,也只是为了让这种讨好更加真挚。
“王妃,您笑什么?”野竹不解道。
“想起以前的事。”宋随意道,“还想吃葡萄。”
“那我去拿。”野竹说完飞快跑了,过了一会端了葡萄回来,却见宋随意撑着伞走到了院子里,顿时吓了一跳,喊道,“王妃,快回来!着凉了怎么办?”
“不会。”宋随意笑道,“你给我穿了这么厚的衣服呢。”
“那淋湿了更冷!”野竹着急道,“有什么话进来说!”
他说着就要去找伞,宋随意见状自己又回来了,说:“就是很久没淋雨了,有点怀念。”
野竹纳闷,这有什么好怀念的。
宋随意笑笑:“去把我的躺椅搬来。”
野竹满脸欲言又止。
宋随意道:“不然把我的床……”
“我现在就去!”野竹连忙跑了,生怕宋随意要他推着床在雨中漫步。
野竹很快把躺椅搬来,宋随意往上头一躺,抱着他刚刚拿来的葡萄刚准备吃,就被一条毯子盖住了。
不等宋随意反应,野竹又往他身上盖了条厚度适中被子,往他脑袋底下塞了个枕头。
宋随意:“……”
行吧行吧。
他坐在那裹着被子,吃着葡萄,看着雨,莫名生出一种沧桑感来。
“野竹。”宋随意唤他。
野竹立刻挪过来:“王妃有什么吩咐?”
宋随意递了颗葡萄给他,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一块榆木,你会怎么办?”
野竹不解:“人为啥会喜欢木头。”
宋随意:“……我是说性格。”
野竹还是不懂:“木头是啥样的?”
“你们王爷那样的。”宋随意道,“看起来像会孤独终老的。”
野竹:“可是王爷有王妃了啊!”
宋随意:“……”
忘了,跟这孩子谈心效果可能跟关承酒差不了多远,还不如自求多福。
宋随意叹了口气,继续惆怅地吃葡萄。
就关承酒昨晚的表现来看,怕是七窍里一窍都没开,上回他等他明白自己的心意花了快一年,这回可能快一点,半年够吧?可明白心意了,关承酒还要别别扭扭,当初他跟他拉扯快三年,才从关承酒嘴里听到一句承诺。
但也只是承诺。
关承酒总说等关玉白长大了,等关玉白长大了,可关玉白还那么小,就算这次读档他们没把关玉白教歪,他起码也得等上个十年。
十年啊——
十年的柏拉图式恋爱,他真的没这个癖好!
“野竹。”
“啊?”
“我觉得我跟你们王爷真的很没有希望。”宋随意道,“等他什么时候不钻牛角尖了,我什么时候再跟他说。”
野竹:“什么牛角尖?”
宋随意心说那可多了,别的他可以不管,但他真的不想再把夫夫之间的正常恋爱谈成地下恋情了。
等什么时候关承酒敢亲他了再说吧。
宋随意在心里哼了一声,炫光葡萄,回房睡觉去了。
就像野竹说的那样,关承酒中午没有回来,甚至晚上回来时宋随意都睡了。
他带着一身寒意从屋外进来,见宋随意睡熟了,也没吵他,简单洗漱完便躺下了,伸手去拉宋随意的手。
但宋随意这回却没那么好说话了,两人指尖刚碰到,他就知道翻身躲开关承酒,背对着他。
要不是呼吸依旧,关承酒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他这么一翻身,两只手便都藏到了关承酒看不见的地方,就像梦里那样。
关承酒又不禁想起那句话来。
委屈。
他在委屈什么?
这个问题关承酒想了一天也没明白,明明他们在梦里挺好的,自己似乎也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但就是惹对方不开心了。
或许能再梦见?
于是关承酒也睡了,在一片哗啦啦的雨声中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倒是早上醒时发生了一点……不可控的意外。
在他睡觉的时候,宋随意滚到了他身旁。
睡在一张床上,这种事并不奇怪,但也不知道宋随意是做了什么梦,在天将将亮的时候,忽然开始往他怀里拱。
这种拱并不温柔,相反的有些粗暴,有一种誓要把他推下去的气势,关承酒只能制着,既不能让他推走,又不能把人弄醒,需要控制得恰到好处的力道,很费力气。
等到宋随意终于安静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深秋被折腾出了一身的汗,甚至因为刚才那些肢体接触起反应了。
他很想告诉自己是正常的反应,但他也知道不是。
甚至之前几次……
关承酒闭了闭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动静不大,也没太注意床上,所以更没看见宋随意在他放下帐子后睁开眼,捂着嘴偷笑。
他以前就想这么干了,但怕惹关承酒不开心他根本不敢,更怕关承酒受到刺激缩得更厉害了连睡都不敢跟他一起睡,但现在!
就!很!爽!
他就不明白,这人也不是没性\欲,怎么在碰到他们俩的事就跟携手出家似的。
活该,哼!
宋随意晃着脑袋往外挪了挪,支着耳朵偷听。
上回他不知道关承酒暗戳戳喜欢他,还尴尬呢,根本没好意思多听,现在就不一样了。
不得不说关承酒硬件条件是真的好,别的不说,就这嗓音条件,再加上那压抑着的喘\息,真的很涩,这谁听了不硬呐!
宋随意眯着眼听了会,忽的又想到什么,抿着嘴笑了笑,随即压着嗓子轻声开口:“王爷?”
声线慵懒,带着点刚睡醒的哑意,宋随意自己真是好会勾人的一只小妖精。
就听关承酒那边传来一声闷哼,过了一会他才“嗯”了一声。
宋随意弯了弯眼,没有出声,重新躺回去了,等关承酒再过来时他已经睡着了,好像刚刚那一下只是一个意外。
“宋随意?”关承酒唤了一声,伸手碰了一下宋随意的脸。
没有反应。
关承酒皱眉,又在床边站了一会,见宋随意的确没有醒的迹象这才走开。
宋随意再醒时已经是中午,他心情颇好地坐在床上床上捏着自己的枕头,野竹看他这样,不由得有些好奇:“发生什么好事啦?”
“没,就是发现好玩的事了。”宋随意笑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要告诉王爷。”
野竹闻言皱着脸,犹豫起来。
“行不行?”宋随意问他。
“我……我不知道。”野竹巴巴道,“如果王爷问起,我一定要说的。”
“你不跟王爷说我告诉了你一个秘密,王爷怎么会知道。”宋随意朝野竹勾了勾手指,“是王爷的秘密哦。”
野竹立刻支着耳朵凑了过来。
宋随意问他:“你们练武的人,是不是都会听呼吸判断人是不是睡着了?”
野竹点头:“不过也不是谁都会,我就不会。”
宋随意道:“可王爷会对吧。”
野竹点头。
宋随意又道:“但是王爷紧张的时候其实听不出来。”
野竹:?
他笑了出来,说:“王爷怎么会紧张!”
“那他紧张的时候可就多了。”宋随意拍拍野竹的脑袋,“不准跟他说啊!”
野竹“噢”了一声,还是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不能说的,但王妃不让说那就不说吧。
他伺候着宋随意换了衣服,吃过午饭,看宋随意今天心情不错,便问他:“王妃今天要出去走走吗?”
“这大冷天走什么啊?”宋随意拒绝道,“我就呆在屋里,好久没搞艺术了,去把我的笔墨拿来。”
野竹再次想起了他们王爷的耳朵,心情复杂地去拿了笔墨纸砚来,站在旁边给他磨墨。
宋随意的确又画了有耳朵的关承酒,这回画了三张,一张给太皇太后,一张给关玉白,自己留着那张他私心在脸上添了红晕,耳朵耷拉着看上去又乖又涩。
站在旁边看他画的野竹:“……”
每次他觉得王妃是个正经人的时候,王妃总要干点颠覆他印象的事出来,比如现在,他就很担心王妃被王爷暗杀,所以听见屋外传来动静的时候他立刻提醒道:“王妃,快藏起来。”
宋随意神色自若道:“没事,王爷早就知道我在拿他二次创作了,大不了又罚我不吃肉,本来我也没吃过。”
野竹提醒他:“您一天三顿都要吃肉。”
“唉,你不懂。”宋随意叹了口气,看向门口,却发现来的不是关承酒,而是冯桂安,有些不解,“冯公公,你来做什么?”
冯桂安行了一礼,道:“老奴奉陛下的命,来接王妃入宫。”
宋随意放下笔:“怎么了?”
“这……”冯桂安犹豫了一下,解释道,“陛下在宫里闹脾气。”
宋随意:?
“非说要见王妃。”冯桂安道,“还请王妃陪老奴走一趟。”
“好吧。”宋随意把画的画收好,吩咐野竹把桌子收拾好便跟着冯桂安进了宫。
他一开始以为的陛下在闹脾气,最少也该是那种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嚎啕大哭的程度,不然也不至于到要去王府找他,结果他一进门,就听见关承酒在说教,说他是一国之君做事不能任性云云。
宋随意站在门口,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就很尴尬。
“王、王爷……?”
宋随意探了个脑袋进去,就看见关玉白眼睛一亮,叫了他一声“皇婶婶”。
宋随意:?
他跟关玉白有这么熟吗为什么看见他跟看见救命稻草一样这两天是发生什么了?
宋随意懵逼地走过去,朝他行了一礼:“参见陛下。”又看向关承酒,“王爷。”
关承酒板着一张家里死人的棺材脸,看上去好像完全没把之前的事放在眼里,继续严厉着他的严厉。
“皇婶婶。”关玉白跑到宋随意身边,往他身边躲了躲。
宋随意:?
关承酒看他这样,脸色更阴了:“过来。”
关玉白拉了拉宋随意的衣袖,巴巴地看着他。
宋随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认命地上去劝关承酒:“别这样,会吓着孩子的。”
关承酒皱了皱眉,没说话。
宋随意继续当和事老:“不如王爷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关承酒还是没说话,只是走到书案前拿了一摞纸放到旁边示意宋随意看。
宋随意拿起来看了一下,应该是关玉白的练字作业,大字小字都有。
他粗略翻了一下,就他看到的,差不多错了一半都不止,连简简单单几划的字都能错,别说关承酒,他看着都有点窒息。
他拿着纸,深深看了关玉白一眼:“陛下,你活该。”
关玉白耷拉着头,拉着他的衣袖,也不说话。
宋随意看他这个小动作就明白小家伙为什么要特地请他进宫来了,敢情是有话不敢在关承酒面前说,找他当代言人来了。
估计是关承酒这两天对关玉白的态度比先前好了许多,关玉白猜到是他的功劳了。
就说这个孩子很聪明的。
宋随意拍拍他的脑袋,看向关承酒:“不如让我跟陛下单独说会话。”
关承酒微微颔首。
宋随意便牵着他的手去了另一间房,准备关门的时候见关承酒已经悄咪咪跟过来了,顿时皱眉,警告道:“不准偷听。”
关承酒皱眉。
宋随意道:“你要给陛下一点隐私,他不想让你听见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我也不是孩子,听完会自己斟酌,要是有什么危险的事自然会跟你说,但要是一些小事,你也没必要特地惹他不开心。”
关承酒想了想,点头应下了。
宋随意这才关上门,进了屋,就见关玉白已经坐在里头正襟危坐等着了。
他看得好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不好好做功课?你以前明明很认真的。”
关玉白解释道:“因为我昨天太晚睡了。”
宋随意:?
“年轻轻的学人熬什么夜,你干什么了?看小话本?分享一下?”
关玉白摇头,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在给皇叔准备礼物呢。”
宋随意:?
他愣了愣,几息后才反应过来再不久就是关承酒的生日了,不过他不喜欢大操大办,明年都是进宫陪家人吃顿饭就过去了。
宋随意好笑道:“那你跟他说实话就好了。”
“可是皇祖母说不能说。”关玉白道。
宋随意恍然,这是要给关承酒搞个惊喜。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跳了阵营,道:“那我帮你想个借口帮你瞒着王爷,你们准备搞啥让我也掺一脚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