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随意觉得自己可能是之前发烧烧坏脑子了, 不然他怎么好像听见关承酒说自己是他的心上人。
这不能够吧?
他跟关承酒之间发生过什么能让自己变成他心上人的事吗?
宋随意转过头,茫然地看着他:“这画上是……我?”
关承酒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宋随意迟疑道,“我觉得像, 但是又觉得不可能, 怕你说我自恋。”
“的确不是你。”关承酒退了半步, 错过宋随意走过去, 半蹲到地上,手指在画中人眉眼间缓缓抚过,“跟你很像,不是吗?”
宋随意宕机的大脑缓缓启动,紧接着被山呼海啸的狗血泼了一头一脸。
什么叫……跟他……很像?
要不是他读档的时间点是在大婚后,而原主跟他长得完全不像, 他真的要以为这是什么替身戏码了。
所以按照时间线来说, 关承酒应该是看见他之后,才发现他跟心上人长得很像, 那……
他立即想到关承酒对自己那厌恶的态度, 难道是觉得自己玷污了他心上人的脸?
宋随意一时无言。
难怪会单身那么久, 这不是活……等等,这次读档好像不一样。
新婚那夜,是关承酒第一次留在西苑过夜,他当时还怀疑过关承酒是不是被人穿了!
所以当时关承酒看见他的脸后,本来应该走的, 但因为他做了什么戳到关承酒的点了,让他回忆起对心上人的情意, 所以才留下的?
可他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就是吃东西了,难道他们是在酒楼相遇的?还是他心上人也喜欢吃东西?又或者他心上人是个厨子?
宋随意脑子再次混乱了, 看关承酒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他道:“我现在开始觉得你对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居心叵测。”
“只是个意外。”关承酒将画卷收起来,重新放回原位,“大婚那天,是我第一次见你。”
“我知道。”宋随意道,“我的意思是,我怀疑你见到我的瞬间就在心里想了一百个偷偷解决我的办法,然后让你的心上人取代我。”
关承酒闻言,难得没有嘲讽他,甚至很轻地笑了:“你就不怀疑?也不好奇?”
“不。”宋随意摇头,“我信你。”
他的存在太特殊了,很多事情放在他身上都是不成立的,倒是这个世界有个跟他长得一样的人这件事听起来很合理。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关承酒道。
“真的?”宋随意狐疑地看着他,“你难道不想跟你的心上人在一起。”
关承酒摇头:“找不到他。”
宋随意:?
这是失踪了还是死了?
看来不是心上人那么简单,这是白月光啊!
宋随意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好奇地凑过去:“介意说说吗?”
“介意。”关承酒垂眼,目光落在他脸上。
宋随意的眼睛又亮又温柔,看着人时会让人生出一种专注又认真的错觉,他脸上大部分时候都带着笑,一样是温柔的,像是夏天的风和冬天的星星。
只是这种美好一般在他开口的瞬间就会被破坏得干干净净。
他的心上人是风,是星星。
那宋随意本人就是夏天的蝉跟冬天的风了。
“别这么小气嘛。”宋随意不知自己已经被嫌弃了,还在叭叭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跟我真的很像吗?”
“像。”关承酒道,“不说话的时候特别像。”
宋随意:“……”
“他很安静。”关承酒道,“笑也很安静。”
“你想说我吵可以直接一点。”宋随意委屈巴巴道,“人无完人,你不能要求我长得好看性格还……不是我觉得我性格挺好的,只是不对你胃口!”
关承酒嗤了一声,没说话。
宋随意幽怨了:“难道这张脸在你这一点特权也没有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忍你?”关承酒乜他,“如果不是这张脸,我早收拾你了。”
“你现在也收拾我了啊!”宋随意委屈,“你不让我吃肉。”
“这是两码事。”关承酒道,“宋随意,以后别做这种无聊的事。”
宋随意道拒绝了:“可是母后很喜欢,她还让我继续写下去。”
关承酒道:“我会跟她说,真的那么闲就去找点别的事做。”
宋随意继续严声拒绝:“我不!这种坐着就能干的事真的很难找到替代,除非你跟我说说你的心上人。”
关承酒瞥他:“为什么对他感兴趣?”
宋随意心想那当然是因为你这人看着跟恋爱绝缘啊!
但这话他不敢说,只道:“对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好奇不是很正常吗?”
关承酒犹豫了一下,很轻地点了一下头,正欲开口,就听宋随意道:“最好是坐下来边吃边说,王爷还没吃饭吧?”
关承酒深深看了他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哎呀都是自己人规矩这么多干嘛?”宋随意道,“我不信你跟心上人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
他就是随口一说,却不知道触到关承酒哪根神经,关承酒居然沉默了。
宋随意看着他抿起的唇,缓缓瞪大了眼。
居然都发展到这一步了吗?哇!
也不知道关承酒在床上是什么样的!是闷头做事那种还也会说两句骚话?
宋随意蠢蠢欲动想问。
他读档这么多次,第一次吃关承酒感情的瓜,有点兴奋!
但关承酒没给他问的机会,吩咐了人准备晚膳。
是关承酒平日吃的,没有宋随意那么大鱼大肉,但也是营养均衡。
只是宋随意一看到肉就眼冒绿光,筷子从头到尾碰都没碰一下素菜,吭哧吭哧吃得头都没抬,别说食不言,就是关承酒想言,宋随意看上去都没什么心思听。
关承酒从头到尾就夹了两筷子肉,剩下的基本都让宋随意一个人干完了,连站在一旁的冯桂安都忍不住开口问关承酒要不要再让厨房加两道菜。
宋随意一听加菜,立刻抬头,一点不客气道:“那就做咕咾肉吧,王爷肯定爱吃!”
冯桂安:“……”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他们王妃是贴心还是缺心眼了。
要说他缺心眼吧,他倒是知道王爷的口味,还知道要点王爷喜欢的,可要说他贴心吧,他是真一块肉也不给王爷留。
关承酒也被他这自然的态度震了一下,微微蹙眉:“你是几天没吃肉,不是几天没吃饭。”
“所以我只对肉这么渴望!”宋随意道,“我能再加一道醋鱼吗?厨子说鱼肉也是肉,都不给我吃。”
关承酒闭了闭眼,没说话。
冯桂安立刻吩咐厨房去了。
见他答应,宋随意心情大好,想到还没上的菜,吃饭速度也慢了下来,终于想起他们王爷的隐秘心事,舀了碗汤捧在手里,说:“王爷可以说说你那个心上人了!”
关承酒乜他:“看来是我求着你听了。”
宋随意:“……”
这怎么还生气了。
宋随意委屈道:“我是真的很感兴趣,只是美食当前,不可辜负,就只能辜负王爷一会了。”
关承酒嗤了一声。
宋随意叹气。
果然吃的每一口肉都是明码标价的,而他的价值大概在于情绪陪……呃喷壶保养。
一个喷壶,如果不经常使用,那可能会被情绪垃圾堵住,所以时不时需要他这样美丽的花朵来接受灌溉。
“那不然我起个头,给您说说我自己。”宋随意道。
关承酒颇有些嫌弃地看着他,眼神中明晃晃写着“你有什么好说的”。
宋随意补充道:“我是说我也给王爷说说我的心上人。”
关承酒挑眉:“你说刘千峰?”
宋随意:?
这名字有点耳熟。
“还是丹琪跟墨枫?”
宋随意:“……”
不得了了,王爷居然知道京城小倌馆头牌的名字!!
他就说那个刘千峰怎么这么耳熟,原主跟他好像是有点不清不楚的,不过读档这么多次也没见过几回,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倒是这两个小倌,据说原主在他们身上砸了不少钱,还曾为了他们跟别人大打出手,打不过就大喊我爷爷是太傅你们居然敢打我不要命了吗,因此出名,宋随意虽然没见过几回但总有人在他面前阴阳“他”曾经的光辉事迹,所以这两个名字对他来说简直如雷贯耳。
总之都是提起来他就心梗的几个人。
“不是他们。”宋随意心累道,“他们不过是我生命中的过客。”
关承酒也不知信了多少,垂下眼,道:“说。”
宋随意一听这语气就没了谈心的欲望,道:“你就不能多加两个字,听起来就不那么像命令了,你平时跟陛下是不是也这么说话?这样不行的,很吓……”
话没说话,后头的内容都被关承酒一个眼神封印了回去。
宋随意立刻乖巧地低头喝了几口汤,这才缓缓开口:“他人挺好的,就是不好玩。”
关承酒:“……”
不好玩?
一般人会这样形容心上人吗?
“跟木头似的。”宋随意顿住,回想了一下那段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语气也慢了下来,眉眼肉眼可见地变得柔软,“他胆子很小,连牵我的手都不敢,我们出门玩,他也会坐得远远的,一副跟我不是很熟的样子,但是又会偷偷看我,那么大个人做那种动作的时候真的很明显,但是挺可爱的。”
关承酒微微一愣。
“怎么了?”宋随意看他面露惊讶,有些不解。
关承酒摇头:“就是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
“这种类型不好吗?”宋随意笑道,“那你觉得我会喜欢哪样的?”
关承酒想了片刻,客观地说,宋随意的条件其实很好,无论出身还是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好,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他本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志向,就乐意在家窝着,那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缺点了。
“年长些的吧。”关承酒道。
宋随意不解,那么多可以说的东西宋随意就挑了个年龄?
“母后说过,年纪大的会疼人。”关承酒道,“你这样子,不是脾气好的,怕是惯不得。”
宋随意恍然:“那这不叫喜欢的,叫适合的。”他说着,忽然很轻地笑了,“感情有时候是有些不受控制。”
“看来你很喜欢那个人。”关承酒道。
“唔可能吧。”宋随意迟疑了一下,“太久了,记不清了。”
关承酒微微挑眉:“你才多大岁数,就太久了,这是得多久了?你还是小孩的时候?”
宋随意笑笑,没说话。
“既然喜欢,为什么……”关承酒还想接着问,话到嘴边才意识到他跟宋随意并不是那种可以刨根问底的关系,于是又咽了回去,改口道,“没什么。”
宋随意看他这样,忍不住又笑了:“我们夫妻,用不着这么拘谨吧。”
“那我便问了。”关承酒道,“为什么没在一起?”
“呃……因为他死了。”
关承酒:“……为什么要犹豫?”
宋随意:“……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先说假话。”
宋随意喝了口汤,清清嗓子,脸上流露出难过之色,说:“失去他的打击太大,我不想提,但王爷问起,我只能说。”
“真话呢?”
“在确认他的存活状态。”宋随意道。
关承酒默了:“我听你的语气,似乎也没多喜欢他。”
“那以前还是挺喜欢的吧。”宋随意皱眉,被关承酒那么一说,他也有点不确定了,“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他还行的。”
关承酒问道:“就凭他跟你保持距离?”
宋随意摇头:“我又没病,主要他这个人吧,长得帅又有钱有势,身边也没什么莺莺燕燕的,人是死板了点,话也不多,很凶,还有点小气……”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关承酒的表情越来越迷惑。
“你到底喜欢他哪?”关承酒真实疑惑。
宋随意表情有一瞬的空白,迟疑道:“喜欢他长得帅吧。”
关承酒有些不赞同:“不能被皮相迷惑。”
“你不也被皮相迷惑了。”宋随意指指自己。
“这不一样。”关承酒皱眉,“他比你心上人好多了。”
宋随意立刻接话:“那你说说有多好。”
关承酒垂眼想了想。
温柔,美丽,大方,善解人意,才华横溢,虚怀若谷。
很多,多到他不知该怎么说。
“他很完美。”关承酒道,“你能想到的好,他都有。”
宋随意不信:“就没个缺点?”
关承酒摇头。
宋随意震惊了:“你这才叫被迷惑得失了智,人怎么可能没有缺点,神仙也是会放屁的!”
关承酒神色复杂。
“好好好,你心上人不放屁。”宋随意立刻改口,忍不住朝关承酒额头看了一眼。
这恋爱脑再长下去脑袋里就没别的了。
关承酒被他这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说:“一定要说,也有吧。”
宋随意立刻支起耳朵:“什么?”
但关承酒却是抿起唇,不说话了。
这表情宋随意有点眼熟,他刚刚提起在床上的事时关承酒的表情就是这样的。
宋随意再次瞪圆了眼。
所以关承酒说的不完美,是指在床上不和谐?
是关承酒想玩人家不配合?还是人家想玩关承酒觉得太野了?又或者是体\位原因?不是说有些身处上位的男人反而需要被驯服的快\感来宣泄压力?
宋随意什么都没说,但满脸都写着“我吃了好大一个瓜”,怎么看都不像装着什么好东西,看得关承酒忍不住皱眉:“你成天都在想什么?”
宋随意立刻敛了表情,诚恳道:“想菜怎么还没来饭都要凉了。”
关承酒是一个字不信他的,于是干脆封嘴:“再说话你今年都别想吃肉了。”
宋随意立刻惊恐地闭上嘴,直到菜上来,吃完饭,他都没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关承酒挑他刺。
吃完晚饭,冯桂安又送了泡茶的来,关承酒只是扬了扬下巴,宋随意立刻狗腿地上手给他泡茶。
关承酒看他那娴熟的手法,忽然道:“他也很会泡茶。”
宋随意抬头,眼神流露出疑惑。
关承酒继续道:“他给我泡过花茶,很甜。”
宋随意立刻举手。
关承酒皱眉:“做什么?”
宋随意指指自己的嘴,满脸无辜。
关承酒皱眉:“说!”
封口令一解除,宋随意立刻道:“我会泡啊,这个季节给你泡点菊花呗。”
关承酒微微颔首。
宋随意立刻让冯桂安去拿桂圆,再挑一个长得漂亮又细心的侍女去摘几朵菊花来。
冯桂安不解:“为什么要长得漂亮的?”
“赏心悦目,王爷看着心情也好。”宋随意道,“本来我是想自己去的,但是我不想动。”
冯桂安忽然觉得自己是白问了,扭头就拿东西去了,很快就把宋随意要的东西都拿来了。
说是泡,其实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把桂圆跟菊花丢进去泡就是,想要甜就多塞点冰糖。
“喏。”宋随意把茶盏推到关承酒面前,又把糖推了过去,“不够甜就自己加。”
说完自己也喝起来。
关承酒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神色微动:“很像。”
“这又没什么技术含量,你这府里能泡的人多了。”宋随意道,“我看你不是惦记茶,是惦记人,正好我跟人长得像,所以你才觉得味道也像。”
他说着放下喝了半盏的茶,又伸手去拿糕点,嘴里还抱怨着:“这个菊花糕太甜了,配茶吃还好,配这个花茶会甜死的。”
他说完,就看关承酒面不改色就着茶吃完一块,被他震住了:“你不觉得腻吗?”
关承酒摇头。
宋随意心想那比起你们的爱情可能真不是那么甜,但是他没有甜甜的爱情可以比较,所以他真的不可以。
于是宋随意吨吨把花茶喝完,又把里头的桂圆吃了,重新泡了一壶浓茶洗掉嘴里的甜味,再吃那菊花糕。
香香。
看他吃得这么开心,冯桂安道:“这是府里厨子做的,王妃既然喜欢,那随时让他再做。”
宋随意连连点头,又指了那杯茶,问道:“这也给我点呗。”
冯桂安笑道:“这是王爷刚从宫里带的,王妃喜欢,老奴一会就让人送一些过去。”
“真的?”宋随意狐疑地看他,“王爷都没同意呢!”
冯桂安道:“王妃说笑了,这王府的东西,您自然是用得的。”
宋随意看了一眼屋外,这戒备森严的地方,哪里像他用得起的!
不过关承酒没说什么,宋随意便也不多嘴,省得一会又惹祸上身。
两人对着喝了会茶,也不说话,直到宋随意喝撑了,跑了两趟茅房,他才揣着冯桂安准备的茶跟一块没吃完的菊花糕回了西苑。
野竹看见他这模样,神色有点扭曲:“王妃!您去王爷那吃饭就算了,这怎么连吃带拿的,多不好看!”
“我要那么好看干嘛?又没人看。”宋随意把那块菊花糕递给他,“吃不,上面那块是王爷吃掉的呢,算起来你就是跟王爷一起吃了顿饭哦。”
野竹:“……”
野竹幽怨道:“虽然我真的很崇拜王爷,但是我没疯,您这样真的很像回来的时候想起没带我,想补偿我又没什么合适的东西,就拿了吃剩下的给我。”
被戳中心思的宋随意:“……”
野竹继续道:“下次您要还想去,记得带我。”
宋随意:“……”
他是真的养不成带个人的习惯!
主要是野竹有过前科,给他噶过一次之后那几次读档宋随意都特别提防野竹从来不带他,后来就养成习惯了,再后来在外头被人杀了,宋随意就又养成带野竹出门的习惯,毕竟野竹还是很猛的,但是在王府里真的很安全,完全没必要。
“王妃——”
“好好好,吃吧吃吧。”宋随意把菊花糕塞给塞给野竹,一边敷衍他一边问道,“西苑这边有会做点心的吗?”
“王妃想吃什么?我让厨子去做。”
“不是,我想自己做。”宋随意道,“需要人打下手,王府的厨子都是要干大事的,让他们帮我有点大材小用了。”
“可他们又没事干。”野竹道,“府里有十二个厨子呢。”
宋随意震惊了:“这么多?打麻将都能凑三桌了!”
“不多啊,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拿手菜的。”野竹道,“娘娘本来还想再送来的,是王爷不要的。”
宋随意比了个拇指。
太皇太后是真的很疼儿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宋随意道,“我刚从王爷那拿的茶,想做茶饼吃。”
野竹劝道:“那您把配方告诉他们,让他们做就好了。”
“可是我睡不着。”宋随意苦着脸,“茶喝多了。”
野竹:“……王妃每次睡觉都很快,我觉得这次也可以。”
“我不可以。”宋随意拿着茶就去了厨房。
说是要做,他其实手艺也就那样,主要还是在旁边瞎指挥,然后大厨提出建议,他爽快采纳。
几个人在厨房里捣鼓大半天,宋随意看着天色已晚,又让厨子给自己下了碗面,吃完才去睡的。
然后第二天宋随意就提着点心进宫了。
他本来是想去找太皇太后唠唠嗑,顺便蹭一顿御膳房的午饭,结果被告知太皇太后去了太后那,想了想又过去了。
到了太后那,宫人说太后跟太皇太后去陛下那了,于是宋随意又拎着点心去了紫宸殿。
畅通无阻进去,一跨进门,刷拉拉几十双眼睛瞬间看了过来,除了太皇太后跟太后,一脸严肃坐在上头的小皇帝跟坐在旁边的关承酒,伺候的宫人之外,还有十来个大臣,其中还有孟见山跟沈云霆,气氛之凝重,就连刚来的宋随意都感觉到了。
宋随意:?
怎么这么多人?!
他这辛辛苦苦跑了一路就不能有一个人提醒一句这边在开会吗?
救命!
朝中大臣大多不认识宋随意,第一个开口的是宋元修:“随意?你怎么来了?”
他说完,其他大臣才恍然,纷纷行礼:“见过王妃。”
宋随意拎着食盒,朝众人回了个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脸上挂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了。”太皇太后此时出了声,“吵了一早上也没吵出个结果,都散了吧。”
大臣中有人还想说什么,就听关承酒道:“明日再议。”
于是众人只好作罢,行了礼哗啦啦走了,只留下宋元修一步三回头,跟只蜗牛似的慢吞吞往外挪。
“爷爷也留下来吧,我做了很多呢。”宋随意放下食盒,朝宋元修招招手。
宋元修看了其他人一眼,见他们没有意见,立刻转了回来,问道:“做什么了?”
“糕点。”宋随意道,“甜的,您不能吃太多。”
宋元修闻言看了一眼食盒里精致的糕点,顿时愧上心头。
他的孙子居然这么能干,还会做糕点,做完还会分享,看来在王府真的过得很好。
宋随意看他一脸要哭的样子,有些迟疑:“没那么丑吧?”
这些糕点是他捏的,不是传统糕点的形状,而是小动物,跟一些乱七八糟的,想到什么捏什么。
宋元修摇头:“好看。”
宋随意把一个蘑菇递给宋元修:“也很好吃,快试试。”
宋元修应了一声,接过糕点,宋随意又拎着食盒去分给其他人。
关承酒看着手里的老虎……大概是老虎,眉头皱着。
太皇太后也分了一只老虎,只是她那只更圆一些,看上去像虎崽子,很讨她欢心,从她弯弯的眉眼就能看出来。
太后跟关玉白拿的是兔子,也很可爱,小小一团蹲在那,让人看了有点舍不得吃。
关玉白虽然总绷着一张脸,但到底是孩子,看到这点心眼睛都亮亮的,但不敢吃,而是看着关承酒。
关承酒放下老虎,乜了宋随意一眼:“你做的?”
宋随意点头。
关承酒嗤了一声。
宋随意还没说什么,关玉白立刻放下兔子,绷起脸。
“你看,你吓到陛下了。”宋随意摇摇头,“是厨房几个厨子跟我一起做的,配方是我的,我还帮忙和面了,还有那个样子也是我捏的,独一无二,跟他们用模具做的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你要是不想吃就还我,我给母后。”
关承酒眉头皱得更紧了。
太皇太后看他这样,也跟着道:“对,你不想吃给我,我觉得很好看。”
母后都这么说了,关承酒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拿起老虎一口把头咬掉了。
宋随意看他那么凶残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那是按着你的形象做的。”
关承酒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王爷的头……”
“宋随意。”关承酒沉声叫他,“这是御前。”
“哦。”宋随意乖巧地缩回去,让人拿了个小些的食盒来分了一些糕点放进去,递给宋元修,“我做了不少呢,爷爷也带点回去吧,给哥还有姐分分,你自己就别吃太多啦。”他说完,又看向关承酒,“王爷也少吃两块,家里给你留了的。”
宋元修接过食盒便开开心心走了。
关承酒依旧沉着脸吃那只老虎,没说话,关玉白坐在旁边,犹豫地看着眼前的小兔子,不知道能不能吃。
宋随意见状,指了指关承酒,用口型朝他道:“撒娇——”
关玉白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关承酒目光撇过去。
关玉白立刻坐直了。
“王爷,不要吓唬陛下。”宋随意道,“这里都是自家人,没必要老端着架子,你看你老板着脸,不讨孩子喜欢的。”
关承酒没答,却也没生气的征兆。
关玉白仔细看着两人的互动,想到宋随意刚刚的话,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开口:“皇、皇叔……”
关承酒“嗯”了一声。
关玉白吞了口口水,小心地指了指小兔子,问道:“我可以吃吗?”
关承酒依旧没说话。
关玉白这会已经开始怂了,眼睛都泛酸,但宋随意在旁边朝他挤眉弄眼让他再接再厉,又指指太皇太后示意有人撑腰,于是他犹豫了一下,又开了口:“皇叔……我想吃……”
关承酒这回又“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倒是关玉白还没反应过来,懵了几息才明白关承酒是同意了,脸上露出喜色,拿过小兔子就开始吃。
“好吃吧?是王爷给我的茶做的。”宋随意道,“这是我的回礼。”
关承酒嗤道:“你倒是大方。”
宋随意谦虚:“都是王爷教得好。”
听两人这么互动,一直安静坐着的太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柔声道:“你倒是不怵他。”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过分美丽吧。”宋随意顺嘴就接了,接完才想起他跟太后其实不是很熟。
太后虽然是关承酒的嫂子,但年纪也比关承酒大了很多,关承酒也算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对关承酒而言,这个嫂子就像第二个妈,他尊敬太后,太后也很放心他,所以一直教儿子听这个皇叔的话。事实上叔侄俩的关系后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太后在中间周旋。
“是长得很可人。”太后转头朝太皇太后道,“小九真有福气。”
太皇太后闻言也笑得很开心:“他自己看的人,自然是好的,他当初拿了画像到处找,我就说怎么找得到,没想到还真让他找着了,他跟我说要娶宋太傅家的小公子时我还当他又考虑了什么,没想到啊……”
宋随意:?
关承酒居然还拿着画像找过人?他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事?
他到底错过了多少瓜!!
宋随意立刻支着耳朵开始听,但太皇太后却是不说了,转而夸起宋随意带来的糕点,把宋随意那颗八卦的心吊得牙痒痒。
于是他跑过去,狗腿地给太皇太后捶腿,乖巧道:“母后喜欢,一会我把配方告诉御厨,以后想吃随时都能吃,对了,您刚刚说王爷还找过我?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太皇太后闻言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说:“陛下刚登基那会的事了,有天他忽然拿了画像来问我有没有见过,我当时看到就想,这孩子长得可真俊,要是能给小九做王妃那是真好,只是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最后也就作罢了。”说到这,她忽然皱了一下眉,“我问过很多人,我记得也问过你母亲,她当时怎么没说?”
“那、那我也不知道。”宋随意干笑了两声,“我们平日里见得不多,可能她忘了我长什么样吧。”
宋家的情况,太皇太后自然也是知道的,禁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宋随意的头发:“可怜的孩子。”
宋随意立刻顺杆往上爬:“我这么可怜了,母后能不能收留我在宫里吃午饭?”
太皇太后笑了:“王府是少你吃的了?”
“没有,一个人吃很无聊。”宋随意解释道,“而且一个人要太多菜吃不完,我又想多吃点菜。”
“宋随意。”关承酒沉着声音叫他,“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就留在宫里吃吧。”太皇太后做主留下了两人,关承酒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但看宋随意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只到处给他丢脸的饭桶。
宋随意顶着他的目光,何其无辜,坐在饭桌旁忍不住探头过去解释:“我本来预计丢人范围只限制在寿康宫的,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学会乐观面对,王爷说是吧?”
关承酒看了一眼他碗里的堆得满满的菜,看看他剥螃蟹剥得流油的手,再看看震惊又好奇地看着宋随意并想学习的小皇帝,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那张图纸,我已经交给工部了。”关承酒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应了这么一句。
宋随意不解,但还是道:“那就好,有什么不懂可以让他们来问我。”
“他们说你的图画得很好。”关承酒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就会做出来。”
“真的?”宋随意面露惊喜,“那我以后出门都有代步的车了?”
关承酒闻言,脸都黑了,压着声音警告他:“把手擦干净,好好吃饭,不然以后你出门怕是不得不代步。”
宋随意:“……”
他眼神巴巴地看向太皇太后,满脸委屈。
太皇太后见状问他:“怎么了?”
“王爷凶我。”宋随意垂下眉眼,委屈道,“他好过分。”
太皇太后不赞同地看向关承酒。
关承酒冷冷看了宋随意一眼,道:“没有,我们夫妻说两句私房话。”他说着看向宋随意,“这种话,回府再说。”
翻译一下就是,还想回去就闭嘴。
宋随意顿时蔫了,拿捏关承酒这事像风像雾又像雨,主要看关承酒这个老天爷给不给面子,给了面子了是小雨润如酥,不给面子一个雷就把他劈没了。
“哦。”宋随意乖乖擦干净手,开始优雅地吃东西,给小皇帝做榜样。
看他这样,关承酒这才舒心了些,继续跟太皇太后说方才的话题:“那画供着就供着,不妨事。”
“那怎么行。”太皇太后皱起眉,“随意还活得好好的,你却供着他,这也太不吉利了。”
刚刚一直在埋头吃的宋随意:?
这怎么还有他的事?什么供着?供着什么?
关承酒见母后坚持,也不与她作对,答应下来:“那我明天带他去宝慈寺,正好给母后皇嫂祈福。”
宋随意:?
“啊?”宋随意持续懵逼,“什么宝慈寺?为什么要去宝慈寺?”
“还能为什么?”关承酒深深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去把你的灵位撤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