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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谭佑霜认真的眼睛,傅青逸意识到,谭佑霜真的是这么想的。

  笨笨的,可爱的,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的小狗。

  在这么一瞬间,所有的迟疑和担忧都溃不成军。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谭佑霜呢?

  傅青逸长叹了一口气,终于诚挚地、坚定地剖出心肠呈放在谭佑霜面前,像是无言的退让和妥协。

  他无奈地笑着,说:“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不喜欢你,为什么会大半夜一直守在电话前面,等着你发消息过来问题?”

  “不喜欢你,为什么会听到哪里有好吃的,听到哪里有好玩的就想带你去?”

  “不喜欢你,为什么会每天看到你都很高兴,为什么总是想逗你?”

  “不喜欢你,为什么那天晚上在包厢内会……想吻你?”

  “谭佑霜,”傅青逸看着谭佑霜一点一点亮起来的眼睛,纵容地回答:“不用追了,我很在乎你。”

  “其实……我也喜欢你。”

  最后,傅青逸说出我也喜欢你的时候,虽然神色不改,可谭佑霜看见了,他的耳朵尖是通红的。

  傅青逸也喜欢他……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谭佑霜五指蜷曲,攥紧了自己的衣袖,他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像是生怕自己听错了一样:“真的?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是真的,我喜欢你,你没做梦。”傅青逸站起身,伸出手去把谭佑霜拽起来。

  “和我先一起回家涂点药酒。”傅青逸说:“你身上都有淤青了,我看着心里难受。”

  “好。”谭佑霜站直了,伸出手去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着的尘土,再带着傅青逸往外走。

  走着走着,谭佑霜忽然扭过头去看了眼傅青逸。

  确定他这个人就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之后,谭佑霜紧绷的脊背稍微松弛了一些,偷偷嘀咕:“我还以为你会找不到长南巷在哪里。”

  “哎哟,放心吧,”把谭佑霜的话听得分明的傅青逸笑眯眯地回答:“小谭同学,我肯定能找到你的。”

  “不管在哪儿都行?”

  “这倒是有些难度。”傅青逸笑着说:“不过我会努力的。”

  谭佑霜身上还隐约泛着疼痛,他往前和傅青逸并肩走了几步,脑子还有点儿木。

  傅青逸真的说了喜欢他诶……

  和傅青逸两情相悦,简直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好不可思议。

  谭佑霜慢慢地、慢慢地伸出了手指,试探道:“能牵一下吗?”

  “牵啊。”傅青逸像是看出了他的小心翼翼,主动把手伸了出来。

  他的骨节很长,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净漂亮,手掌也偏大,与谭佑霜同样修长的手包裹在一起时,总是带着莫名的占有和控制欲。

  譬如现在,傅青逸主动在谭佑霜开口之前先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中,然后自然而然地握紧、收拢,变成了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像将谭佑霜整个人都禁锢在了他的掌心里。

  “傅青逸……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谭佑霜和他十指相扣着往前走,问出了一个周末看见傅青逸时所提出过的同样的问题。

  “你觉得呢?”傅青逸晃着两个人扣在一起的手:“还牵着手呢,小谭同学。”

  “刚谈上就想对我始乱终弃啊?”他笑眯眯地,一字一顿地说:“男、朋、友?”

  男朋友几个字就像是被火烧红了的炭块,烫得谭佑霜手抖了一下。

  他脸上火烧火燎的,半晌,才回:“不会对你始乱终弃的……”

  “男朋友。”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谭佑霜连着磕巴了好几下,整个人都在冒热气。

  “嗯。”

  傅青逸拉着谭佑霜温热的手,走着走着,忽然眸光一扫,看到了掉在巷边的一朵花。

  鲜红的花瓣碾在地上,散了一地,傅青逸仔细看过去,还能发现那上面留下的几道污脏的鞋印。淡黄的花蕊小心地在残存的花瓣中探出头来,透着几分零落与可怜。

  那应该就是小狗给他买的花了吧?

  傅青逸拉着谭佑霜走过去,蹲下说:“是这个吗?”

  “嗯。”谭佑霜殷红的嘴唇紧抿着,也蹲下来看,他确认道:“就是这朵,不过已经坏了,也没什么好看的——诶?”

  谭佑霜看着傅青逸修长漂亮的手朝那朵花的花梗伸过去,赶忙喊道:“干吗啊傅青逸?已经坏了,别捡了别捡了。”

  “不,我就要。”傅青逸很固执地捡起了破破烂烂的花,把尚且还完整干净的花瓣也通通小心地,一片一片认真地捡起来放进了昂贵的外套包包内。他昂起脑袋,眉眼弯弯,孩子气道:“男朋友给我送的第一朵花,坏了也是我的。”

  “……”

  明明只是一朵坏了的,本该被遗弃的玫瑰,谭佑霜嘴唇却倏地有些发颤。

  他握住了傅青逸的手,不再阻拦他。

  “好,是你的。”谭佑霜听见自己说。

  他想:是你的,通通是你的。

  我是你的,世界上所有的好也该是你的。

  谭佑霜再一次说:“傅青逸,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傅青逸左手捏着破破烂烂的花,右手牵着谭佑霜,在走向夜晚的喧嚣前笑着回答:“好巧啊。”

  “我也很喜欢你。”

  在向右拐了个弯后,傅青逸看见了正亮着暖黄灯光的花店。

  一个穿着纯白长风衣的长发女人在玻璃门后弯下.身,正在用心地整理着一捧盛放的百合花,棕色的长卷发遮住了大半边脸,有一种朦胧的岁月静好的温柔。

  “走,带你去逛花店。”傅青逸不由分说地拉着谭佑霜往花店里走去。

  “诶,小伙子又来啦?”花店女老板抬头看见两个人推开玻璃门走进来,其中一个还是不久前才来买过一枝玫瑰的小帅哥,不由笑着问。

  “嗯。”谭佑霜用空余的手摸了下鼻子,没有松开和傅青逸十指相扣的另一只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来买花。”

  花店女老板看了眼傅青逸手中拿着的破损的玫瑰花,登时什么都懂了。

  “玫瑰花坏啦?”她问:“还要什么花?我这里品种很多的。”

  “巧克力泡泡,红拂,粉红雪山……”她挨个介绍:“这些都是玫瑰花,刚刚这位小帅哥买的是卡罗拉,很漂亮的一朵,认真选的。”

  “嗯,我知道那朵花很漂亮。”傅青逸看着谭佑霜,问:“你喜欢什么?”

  小狗脸红扑扑的,羞涩地回答:“我都可以。”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很喜欢。”谭佑霜在傅青逸耳边,小声补充了一句。

  女老板没听见对话的内容,却看见了两个身量相近的少年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模样。

  “挑吧,等会儿我帮你们包花。”她看着年少的他们,就像看着年少的自己,笑眯眯地说。

  傅青逸弯下腰,挨着挨着看了过去。他偶然抬头问谭佑霜喜不喜欢,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低下头去,最后终于仔细挑出了十几朵花。

  “小伙子还挺有审美。”颜色肖似的花朵放在一起争奇斗艳,却又偏偏同这两个站在一起的男生一样无比和谐,女老板抽出一张深色的包花纸,抬头扫了他们两个一眼,既像是笃定,又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两个在谈恋爱?”

  啊?被看出来了?

  要公开吗……

  还是先偷偷摸摸一点?毕竟早恋不太好……

  但是又想让别人知道他喜欢的人有多优秀多耀眼……

  谭佑霜耳根蹿红,看着女老板的笑颜,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嗯,”在谭小同学还在纠结的时候,傅青逸笑容明亮,已经大大方方地勾着谭佑霜的手爽快承认了:“这我男朋友。”

  哇哦,毫不遮掩吗?真勇敢。花店老板看了看他们交握在一起始终没松开的手,站在原地思索了几秒,又忽然走远去抽了两支香水百合回来。

  馥郁的香气铺满了狭小的花店,她伸出手指随意地捞了下自己落在风衣旁的卷曲棕色长发,狭长的眼睛里全是促狭的笑意:“既然这样,就送你们两朵花吧,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谢。”傅青逸笑了:“我们会的。”

  “你们看起来很般配。”女老板笑着调侃他们。

  她动作敏捷,不多时便包好了花,将花束递过来时还在感慨:“青春真好啊,一看就让人觉得灿烂。”

  捧着花往外走去的时候,傅青逸扭头,恰见花店老板脊背倚靠在玻璃门上,潇洒而轻狂地冲他们招了招手,仿佛依稀能看见她少女时期的明媚招摇。

  她笑着说:“——慢走。”

  “嗯,”傅青逸点点头,喊:“下次我们会再来的,姐姐记得给我们打折。”

  “好,放心吧。”她遥遥点头,笑容仿佛要融进这夜风里。

  走了不远,傅青逸把手中捧着的花递到谭佑霜手里。

  “小谭同学,男朋友,”他弯着的眉眼比花还好看,“给你的礼物。”

  “谢谢,我收到了。”谭佑霜双手接过花,小心地捧在怀里,觉得自己要被香浓的玫瑰花香淹没,一时间差点连怎么走路都忘记了。

  第一捧花,他嘴唇勾着,尖尖的虎牙露出来,美滋滋想:是傅青逸送的。

  傅青逸笑眯眯地看着谭佑霜一蹦一蹦地往前走,那瞬间,谭佑霜连自己身上的伤痛都通通忘记了。

  傅青霜早早回到了家里坐着,等了一段时间,才看到自己弟弟带着他同桌推开了房门。

  “没事吧?”傅青霜看了眼捧着一大捧鲜花的谭佑霜,又看了看表情自然,仿佛什么都没做,又仿佛什么都做了的傅青逸,问。

  “还好,没出大问题。不过几位能帮忙来上点药什么的吗?”傅青逸从谭佑霜手里又把花接过来,放在桌上,说:“我同桌刚刚被别人堵了,身上有些伤,可能要处理一下。”

  “好。”为首的那人点点头,打开了药箱。

  谭佑霜刚坐到沙发上想捞衣服,就被傅青逸拉起来:“去我房间里吧,来一个人就够了。”

  对跌打损伤最有处理经验的那位推了推眼镜,恭敬地走了出来。

  ……

  这是谭佑霜第一次进傅青逸的房间。

  明亮的灯光下,许多本书整齐地码放在书架上,第一眼便占据了所有视线。

  谭佑霜晃了一眼,发现这些书完全是按照大小及内容摆放的,看起来井井有条,和傅青逸平时摆放教材的习惯很相似。

  “你这里也太整齐了吧?”谭佑霜环视一圈,发现整个房间没有一处是乱的,不由惊叹。

  “也还好。”傅青逸坐在床上,嗖一下掀开了被子,拍着柔软的床铺说:“来,坐。”

  谭佑霜乖乖坐下。

  傅青逸看了医生和药箱两眼,眉毛一挑,主动凑到谭佑霜耳边说:“你擦药,我先出去。”

  “嗯?”谭佑霜疑惑:“为什么?”

  “怕你不好意思。”傅青逸趁着视线盲区,嘴唇碰了碰谭佑霜的耳垂,一本正经地回答。

  “……”谭佑霜窘迫地伸出手去推了傅青逸一下,在听到傅青逸忍不住笑了一声后,终于恼羞成怒道:“那你还不快点出去。”

  “走了走了,小谭同学不欢迎我。”傅青逸吊儿郎当地走出去了。

  他刚合上房门,就看见了傅青霜探究的目光。

  “哥,”傅青逸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面不改色问:“审犯人呢?”

  “过来坐。”傅青霜扫了他一眼,声音凉凉道:“审犯人,我能审什么?嘴巴都破了,怕不是有别人先动用私刑。”

  刚拿起水杯的傅青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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