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羽再醒来时,正午刚过,炽热的阳光从窗缝中洒进来。

  心口还有些闷,她朦朦胧胧睁眼,看见半趴在床边的白芒。听见桃羽起身的声音,白芒一下抬起头来,柔柔软软地对她笑。白芒笑得很好看,像是之前她们间的低气压,根本没有存在过似的。

  桃羽心口还有点闷。

  “姐姐……你醒了。”白芒才睡醒,此时她的眸子褪去朦胧,灿若星河,她半趴在床边,身子骨还是软的,又立刻起身,去倒杯水给桃羽喝。

  水是温热的。

  “软帕。”桃羽说一声,白芒立刻把软帕递过来,还将水盆一并端来。

  桃羽咳出一口血,用软帕轻轻擦拭干净,再将水一饮而尽,心里沉闷的感觉终于消去一些。白芒就在一旁关切看着,漂亮的眉头轻轻蹙起,神色乖巧,一言不发。

  敲门声突然响起,白芒立刻去开门,从店小二手中接过一碗药:“我让店小二煮了药……”

  她将药碗递到桃羽面前。

  桃羽闻到刺鼻的苦味,皱眉:“我伤得不重。”

  白芒仍然倔强地举着药碗,一动不动。眉眼间被各种情绪填满,水汪汪的眸中闪着自责、关切、难过的情绪,纤长浓密的睫毛是往下耷拉着的。

  她的皮肤很娇嫩,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下巴上还能看见若隐若现的红痕。

  桃羽“啧”一声,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木碗遮挡下,她的眉头几乎皱成一团,又在将碗拿开后舒展开。

  桃羽和白芒对视,沉默片刻,桃羽先开口:“以后不许再乱跑了。”

  白芒点头:“嗯。”

  桃羽垂眸:“白芒,我很强,不需要你的担心。”

  白芒:“嗯。”

  白芒低头时,看见自己腰间挂着的潜龙山少主令,她脑袋一下埋得更低,声音更弱了些:“姐姐,还有一件事……”

  “什么?”桃羽轻轻哼道。

  白芒低声道:“捉住我的那位禁卫军,她、她认出我腰上的潜龙山少主令了。”

  桃羽诧异地挑挑眉,江湖中传言说,潜龙山背靠朝廷,但始终是传言而已,没有证据证明。没想到,潜龙山还真和朝廷——至少和禁卫军有关系。

  若是昨晚,桃羽听见白芒这么说,绝对会发怒的,这时却丁点儿怒气都发不出来。白芒表现得太乖,将她照顾得太好,也太迁就她,让她心底的火彻底灭了下去。

  桃羽挑眉问:“然后呢?那人可有说什么?你呢?”

  “没说什么。”白芒摇头,很乖道,“然后我便寻到机会溜走了。”

  “呵。”桃羽轻笑一声。

  白芒是半坐在床边的,脑袋比桃羽稍稍低一些,桃羽伸手揉揉她的发丝。暖金色阳光洒在桃羽手指上,和白芒的发丝上。她们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桃羽终于注意到,白芒身上丁点儿内力都探查不到,不由得狐疑道:“白芒,你的内力呢?”

  白芒乖乖解释道:“姐姐,昨天泡完药浴后,我的经脉就彻底疏通了……只是这之后,我就感觉不到内力了,只有向识海中探查时,才能察觉它的存在。”

  她这时说给桃羽听,已经完全没了最初的激动感觉,只是缓慢地陈诉出来。

  白芒说着,跳到屋子中间,运转轻功给桃羽演示一下。白芒用“日”字步掠出一大步时,内力分明沿着足三阳经逆行回了丹田,桃羽却没察觉到丁点儿内力起伏。

  桃羽诧异地挑眉,朝白芒勾勾手指:“过来。”

  白芒坐到桃羽身前,桃羽捉住她一只手腕,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向她的丹田探去,缓缓向里边注入内力探查。

  白芒感觉到一丝霸道的气息渡进她的气海处,沿着气海往旁边经脉扩散,细细探查过。有点痒,还有点说不出的不适应,让她本能地想要躲。气海丹田对于武者来说,是极其私密、重要的一处,就算是结发夫妻之间,也少有人能彻底放下戒备,让对方探查自己的丹田。

  白芒却一下卸了力,克制住想躲的本能,任由桃羽的内力在她体内淌过,最后无形地消散掉。

  “呼……”

  桃羽手指离开时,白芒长长吐一口气,几乎快瘫在她腿上。

  “……有趣。”桃羽思忖着笑道,“如今看来,你经脉之所以堵塞,果然是人为。不少武林高手做梦都想隐藏住自身内力,以求出其不意。当年你和你亲生父亲见面时,你才多大?他倒是想得周到。”

  白芒枕在桃羽腿上,小幅度点点头。三四岁时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她只记得当初那个桃花眼的男子教她钓鱼,教她呼吸,教她步法,却不知道自己经脉是怎么堵塞的。但现在想来,也只会是他做的。

  他教她轻功和内力,又担心她被卷入江湖纷乱之中,对她的奇经八脉动了手脚。日后白芒就算进了江湖,就算没了桃羽的保护,自身也多一重保护。

  隔着十一年漫长时光,白芒忽然间,好像感觉到了当初,他眸中那一丝……温柔的父爱。

  她和桃羽此行目的地之一便是武当,桃羽说,届时到了武当,便可探查武当在白天行的死亡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白芒其实并不是很好奇,她更想知道的,是白天行的生平,想知道他,还有井幽,是什么样的人。

  白芒一直将白天行和井幽写给她的信揣在怀中,偶尔拿出来看一眼,她越看,就越觉得好奇。

  ……

  桃羽在京都还有一小半的人没有解决,但现在突然出了意外,她便暂时将京都剩余的人搁置,日后再回来处理。

  她们继续向武当的方向前行,一路上仍然绕着路。之后桃羽去“办事儿”时,都将白芒带在身边,于是两人又回到曾经,几乎随时黏在一起的状态。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白芒却不可抑制地感觉,自己和桃羽之间的距离,不但没有接近,反而越来越远。

  桃羽复仇的目标很多。

  有村口卖肉的屠夫,有小镇上风烛残年的打更人,隐居山林的前华山长老……

  偶有些壮年人,但大多都是已经风烛残年、毫无抵抗之力的老人。桃羽杀山匪时,还会给他们一个痛快,会允许白芒替他们合上眼睑,一把火烧掉尸体。可她对这些半截身子已经要入土之人,不但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反倒就像是……

  像是一只玩弄猎物的雪豹。

  锋利的爪子一次次勾起尚未断气的猎物,抛向高空,再摔落在地,齿尖刺破猎物皮肤,撕破皮肉,却又不至血管。眼睛微微虚着笑,眸中折射出锐利的光,看猎物在眼前惊恐挣扎却始终逃不掉。猎物越是痛苦恐惧,她眸中的笑意就越深。

  最后桃羽离开时,那人还没有彻底断气,惊惧睁着眼,一动不动望着夜空,只有胸腹微微起伏。白芒想起长京城那次,躺在雨中的老人也是这般。

  白芒一直知道桃羽在复仇,既然是复仇,当然是要杀人的。可是白芒以前从未想过,桃羽……

  是这般杀人。

  残暴、骇人,让人心惊。

  有一次白芒看见,躺在地上那人眼神惊惧,瞳孔因恐惧缩得很小,几乎快看不见,他呆呆看着夜空,睫毛在恐惧地上下颤抖。他活不了几个时辰了,只是最后的这一点时间,恐怕也是最痛苦的一段时间。

  白芒下意识伸手,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是想要替那人合上眼睑,还是用手中小石刀割破他的喉咙,让他安然离世?

  桃羽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忽然回头看白芒,眼神冰凉。白芒收回手指,起身,小石刀在她手心转了一圈,最终她什么也没有做,快步跟上桃羽的步伐。

  白芒抿唇,小声道:“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呢?直接杀了他们,不好吗?”

  桃羽轻轻地笑:“不好。”

  直接杀了怎么解气,怎么对得起明湖山庄上下四百冤魂,怎么平息她心头的火?……怎么够呢?

  白芒不知道桃羽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的表情冷得吓人,杀气藏在笑容下,不断往四周飘。白芒若是再问的话,她感觉得到,桃羽一定会生气的。

  会非常生气。

  这段时间,桃羽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一个不小心,戾气就会爆发出来。白芒得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情绪,哄着她,顺着她,注意着她的情绪。

  白芒不明白。

  她和桃羽分明时刻挨在一起,她们的心却越来越远,桃羽好像变得越来越陌生。她又一次有了“桃羽好像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桃羽”的错觉。

  直到后来,白芒才忽然间明白——

  桃羽的确变了。

  她一次次感觉桃羽变得陌生,变得遥远,原来并非错觉。只是因为,桃羽的改变并非在一朝一夕之间,而是从昆仑看到那封信开始,一日一日,循序渐进,一点点积累。

  所以,直到后来许久,白芒才彻底察觉到。

  ……

  一路弯弯绕绕,走走停停,又几个月后,她们终于抵达此行的第一个目标地,武当山。

  武当山山势延绵没有尽头,沿着崎岖山路一路往前,翻过几座山岭,在崇山峻岭围绕中,正中央那座山峰最下方,立有一块巨大石匾额,上书“武当派”三字,字迹潦草狂放,令人生畏。

  沿着匾额往上看,山路被修成一条笔直宽阔的石阶路,沿着一节节石阶往上,直入云霄,看不见尽头。

  这时不到正午,来往香客络绎不绝,香客们虔诚攀过石阶往山上走。武当派在山脚下,还设有布粥的凉棚,无论是谁经过,都可以要一碗粥,在凉棚中歇息片刻。

  白芒骑马经过时,不自觉勒了勒缰绳,目光缓缓扫过山脚。桃羽的速度也放得很缓,她同样在仔细打量武当山脚的一切。两人眸中情绪都很淡,却又截然不同。

  白芒是说不出的复杂,最后化作一片淡然。而桃羽眸子深处,杀意、兴奋、阴鸷的笑意混杂在一起,又尽数被隐藏起来,什么都看不出来。

  附近山中小镇里,有不少客栈酒馆,里边住的不少人是外地权贵,千里迢迢赶来,只为能上山点一炷香。白芒将马儿寄放在一处客栈中,顺道向店小二询问:“山上可有住宿?”

  店小二挠挠脑袋,嘿嘿笑道:“有是有……就是价格有点离谱,在山上住一日,足够在山下住一个月了。姑娘您不若就住在我们山脚下,便宜实惠还包早中午三顿吃食,味道包您满意!”

  白芒点头,给他一块金子:“一间上房。”

  她和桃羽是来杀人的,既然香客可以在武当山上留宿,山中应当便没有宵禁,她们行动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好叻!姑娘您跟我来。”店小二笑着招呼道。

  桃羽没有进客栈,白芒一人去放了些行李,走出客栈小院时,一眼就看见桃羽倚着树,正抬头向武当山上望去。这时的桃羽收敛杀意,眉眼中,竟然显得几分沉稳,有种不符合年龄的苍然。

  周围不少男子不自觉朝她投去目光,却因为这分孤寂苍然,一时无人敢上前。

  白芒走过去,想牵桃羽的手,手中伸到半空,却鬼使神差地缩了回去,垂在身侧。

  “走吧。”桃羽随手扯一棵草放到嘴中嚼着,漫不经心往山上走,她的神色恢复如常,眉眼间只剩浅浅的笑,这时倒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精灵古怪的二八年华小少女。

  沿着石阶往上,越往山中走,人反而越多,除了香客,四周还有不少穿着青蓝色道袍的小道士,背着桃木剑,抱着大扫把,认认真真扫净台阶上落叶与灰尘。或是拿着拂尘的道姑道士,缓步上下山,颇为悠然。

  桃羽周身没有杀意和戾气,白芒走在她身侧。二人缓步同行,如一副绝美的画卷,只看一眼,就会被画中美人所吸引。于是一路上,朝二人投来的目光更多了。

  半山腰上,石阶两侧竟还有摆摊的小贩。桃羽随手买两张面纱,一红一白,她和白芒一人一张。

  桃羽本是再张扬不过的性子,不过在武当山上,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路上行人看不到她们的脸,心中不由得可惜地叹一声,目光又好奇地落在白芒身后背的桃木剑上。

  姑娘家背什么桃木剑?总不会是武当山中的小道姑?真是可惜了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出家做什么道姑!

  走着走着,白芒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和桃羽牵在一起,十指自然地扣着,也不知是谁牵的谁。

  尽管两人之间没有交流,白芒却很珍惜这一刻手牵着手,缓缓登山的静谧时光。

  她们爬梯时没有用轻功,就如普通香客一般慢慢走着,足足走了两个时辰,终于抵达石阶末端——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平台直径约百丈,俯瞰呈太极阴阳双鱼图案,黑白环绕均衡,一眼看去,给人一种极大的震撼感。

  有香客还未到平台中央,仅仅是踏上最后一格石阶,便已止不住痛哭流涕,跪拜磕头。

  时不时有钟声响起,辉煌肃穆。

  白芒安静地扫视平台上一切,睫毛如羽毛般轻轻上下扫动。很难想象,武当这般从山底到山顶,无不透着浩然正气的门派,竟会和吸血谷这般邪派勾结,竟会道貌岸然纵然邪派危害百姓的行径,竟会参与到明湖山庄与白魔令一事中,甚至可能是领头之人……

  谁能想到呢?

  白芒认真扫视一圈,最后走到跪拜的人群中,双膝落地拜了一拜。桃羽站在旁边看,脸上挂着浅笑,她看上去反而像是跟着姐姐来武当晃悠的那个不懂事的妹妹。

  平台最前方立着一块香炉,不少香客虔诚将长香插进去,再认真拜上一拜。香炉两侧有立队练拳的武当弟子,阵势整齐,拳风凌厉,内力显然都不低。而香炉再往前,则是太和宫正殿,此时里边也不少求签的香客,烟火气十足。

  白芒买一炷香,认真上了香,又去求签。

  排队等解签时,白芒认真看着上边的字,有些好奇:

  【凶】

  【道业曲折,人心不测。】

  白芒眉头紧紧皱成一团,歪着脑袋,认认真真盯着看了许久。

  桃羽挑眉笑道:“白芒,你还真信啊?牛鼻子道士吹牛吹得倒是挺好听,只是不知他们可有算到白魔令即将出世,江湖之中将有大乱,且祸从武当起。”

  “不信的。”白芒摇摇头,悄声道,“只是觉得有些有趣。”

  最后白芒没有去解签,她将签纸叠好放进兜里,和桃羽一起往太和殿后面走去。

  武当山岳重重叠叠,除了太和殿所在的主峰,后边还有高低不同数十峰,武当派弟子大多住在山势最平稳的长仙峰,在山中过夜的来往香客,歇在长仙峰对面千山峰,而闭关的长老则在最高的天柱峰中。

  香客只能止步于千山峰。

  第一日,桃羽只是把主峰里里外外缓慢逛了个遍,不到傍晚便和白芒一块儿下山休息。看样子,还真像前来武当上香参观的江湖人。

  第二日,桃羽一大早便登山,仍然只在主峰闲逛。但今日她逛得不多,而是拉了一个小道士闲聊。白芒以往从来不知道,桃羽竟也有这么善谈的一面。

  小道士唇红齿白,手拿一条长拂尘,穿着简素的道袍,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声音都还是软糯的。

  小道士自幼在山中长大,心性单纯,见两个漂亮姑娘找他聊天,询问山中情形,他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几乎桃羽问什么,他就乖乖回答什么。简直像一只尾巴摇开花的小狗,恨不得把什么都告诉她们。

  桃羽问道:“你们岳掌门仍在闭关?”

  她多年前回中原时,就听说岳凌天闭关入定好几年了,现在还没出关。

  岳凌天闭关前,虽只有九重内力,但传言他与十重内力的宗师交手,都少有一败。等他闭关出来,内力突破十重,怕是天下再无人能敌他。

  桃羽一路上问了小道士不少问题,山中生活如何、周边环境可好、上香祈福求签要注意些什么?桃羽就像个来山上参观的香客,又正是不谙世事的活泼年纪,对什么都好奇。因此听见桃羽问起掌门,小道士一点儿防备心都没起。

  小道士扬起脑袋,颇有几分自豪道:“是啊,掌门大人八年前闭关之时,便已是天下第三。大人一旦从万里峰出关,内力突破十重,必能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

  桃羽道:“万里峰?闭关长老不是都在天柱峰吗?”

  小道士摇头晃脑道:“掌门大人总是和别的长老大人们不同的。”

  桃羽点头,也对,武当掌门府本身就在万里峰上,掌门在那儿闭关也正常。

  小道士兴致勃勃地问二人,愿不愿意跟着他参观武当主峰,由他为她们讲解武当百年来的文化底蕴。桃羽同意后,小道士高兴得满脸通红,快要蹦起来。

  绕着主峰走一圈,又到了傍晚时刻。离开前,桃羽似是不经意感叹道:“武当不愧是驰名江湖的大门派,掌门闭关整整八年,山中一切还井井有条,没有一丝乱像。若是别的某些门派,恐怕整个门派都已经散了。”

  小道士这就有些不高兴了,脸颊气呼呼地嘟起:“两位女侠,掌门大人虽已闭关多年,但我们少掌门年轻有为,将山中一切打理得极好,山里又有五位长老坐镇,断然不可能出问题的。我们武当派可是五大门派之首,和外边那些小门小派才不一样!”

  桃羽漫不经心笑着问:“你们少掌门武功如何?”

  小道士眨眨眼:“虽比不过掌门和长老们,但少掌门在武林青年才俊当中,武功已是极好的了!少掌门不过二十二岁,内力就有突破七重大关的势头!”

  有突破的势头,也就是说还没突破嘛。都二十二岁了,和十六岁的白芒差不了多少。

  桃羽在心里笑着骂一声废物,眸中闪过一丝光,轻飘飘笑道:“五位长老?其中可有王烈玉王长老?”

  小道童摇头,毫无防备道:“王长老正在天柱峰中闭关。”

  桃羽点头,随口到过谢,牵着白芒下山。

  第三日上山,她们不再继续在主峰中停留,直接到香客所居住的千山峰。比起主峰,千山峰少了一丝烟火气,多了一丝独属于山林间的潮湿气息。

  很巧的是,她们又遇见昨日那小道童。小道童蹦蹦跳跳地朝她们挥手,得知她们想在山中住一段时日后,还热情替她们选一间最幽静的小院。

  等小道童走了,白芒就进到屋中,将行李放进柜子里。她们带上山的行李不多,只有两件夜行衣,和些许随身携带的药膏,其余都留在山下。

  小道童又折返回来,敲了敲窗,灿烂笑着道:“两位女侠姐姐,你们在山上有什么不便之处,都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帮你们解决!唔……想要解签的话,也可以来找我的,不要钱!”

  白芒点点头,等小道童的背影消失在竹林中,她的眸光黯淡下去。

  武当派不全是好人,但这个热心的小道童一定是好人,显然他自己也并不知门派中的肮脏事儿。

  小道童若是知道她们此行武当的目的,一定会失望难受的。

  桃羽不屑道:“现在他的心虽是干净的,但在染缸里呆久了,迟早会被染上颜色。他迟早会看清武当派真面目,届时他要么同流合污,要么命都保不住。白芒,你说是我们二人更让他失望一些,还是他口中这般好的武当,更让他失望?”

  白芒埋头,睫毛轻颤,她很轻地“嗯”一声,便不再多说。

  这一日剩下的时光,白芒便跟着桃羽,在千山峰中四处闲逛。香客们住的小院首尾相接,乍一看有些像蜂巢,仔细一看才发觉,原来是呈八卦图案分布。

  千山峰后山幽静无比,鸟鸣声声,溪水潺潺,竹林在风中发出浅淡哗哗声。山路尽头是两条绷直的铁索,末端隐没在缥缈云端中,香客们便只能止步于此。

  但桃羽知道,铁索对面便是武当派众弟子练武、居住处,长仙峰。根据她从小道童那儿得来的情报,五名镇守武当的长老,其中三名在长仙峰上,另外两人一人在掌门岳凌天闭关处,另一人在其余长老闭关的天柱峰镇守。至于那名少掌门,这些天有事外出,并不在武当。

  同样,想要去武当其他峰,便必须先闯过长仙峰。

  桃羽又在千山峰闲逛两日,到第四日晚,终于换上夜行衣,带上白芒一同,夜闯长仙峰。

  今夜桃羽的目标很简单,从长仙峰闯到王烈玉闭关的天柱峰,趁王烈玉闭关之时,毁了他的丹田,再从他口中问出武当其余参与明湖山庄之事的人。以及,参与白魔令一事之人。

  武当看守虽严,还有三位九重内力的长老值守,但她二人轻功极好。白芒轻功虽不如桃羽,但她内力不会被探查到,只要安静隐藏在黑暗中,便无人能够察觉。

  只要不出意外,两个时辰以内就能解决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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