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青的诊所内,裴砚白坐在办公室里,目光落在桌上一枚铁牌上。
须臾,苏木青走了进来,“伤得不重,养几天就好了。”说着,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铁牌,脸色微微一变,“哪儿来的?”
“打伤司沐恩那个男人身上。”
苏木青拿起铁牌,放下灯光下看。
铁牌一面刻着一束郁金香,另一面是一组编号。
“是米歇尔家族的人。”
苏木青脸色凝重,过去那么多年,提到这个家族,当年出事儿时的画面依然清晰如昨天。
甚至,他的右腿开始隐隐作痛,让苏木青不得不坐下来休息。
“小白,你怎么看?”他问。
裴砚白手指在桌面轻叩,没对这个铁牌做过多的解释,道:“顾修筠近期要回国,他应该有不少收获,到时候再说。”
苏木青点点头,下意识地揉了下右腿膝盖。
裴砚白见,问:“还好吗?”
苏木青抿唇一笑,“可能是记忆太深刻,听到那个家族的名字心理作用。没事,过会儿就好。”
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是他看向裴砚白的眼神,掺杂了一些柔软且酸涩的情绪。
但是很可惜,对方并没有予以回应。
裴砚白站起身:“好好休息,有消息我通知你。”
苏木青想要送他,迈出脚后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冷汗瞬间滴落,苏木青扶着凳子,半天缓不过气来。
裴砚白单手掐着他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拉起来。
“谢谢。”苏木青脸色苍白,忍痛轻笑,“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对人温柔点?”
裴砚白不答,只是道:“需要帮你叫医生吗?”
“不用了。”苏木青叫住要离开的裴砚白,“小白,抽个时间,把弹片取出来吧。”
“嗯,我会考虑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那东西就像个定时炸弹,手术虽然有风险,但总不会要了你的命!”
裴砚白垂眸不言。
苏木青仰头看他,隽秀的眉蹙起,口气无奈:“你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裴砚白看他一眼,神色冷淡。
“你也看到我的状况了,再往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给你做完手术。”
苏木青脸上的冷汗还没干,微微皱眉,看着裴砚白的眼神算的上是恳求。
两人对视,一个冷清淡然,一个隐忍情深。
“小白,你知道我一直都……”
“米歇尔家族的出现不是偶然。”裴砚白侧身,与苏木青拉开了距离,“手术的事不急,你也不用有压力,等事情结束。如果你状态不好,找别的医生也可以。”
“那怎么行?!”一向温文尔雅的苏木青脸色忽然变了,神情偏执,“你的手术只能由我做!那些垃圾懂什么!咳咳……”
苏木青捂着胸口,咳嗽不止,眼角沁出泪花。
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抱歉,我只是有点着急。”
裴砚白点点头,没说什么,离开了办公室。
余千羽在病房陪着司沐恩,不愧是极道太子,跟人打了一架也丝毫不影响他呼呼大睡。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余千羽回头,看到是裴砚白,冲他笑了一下。
“给你添麻烦了。”他说。
裴砚白手放在他头顶,揉了一下,“打算等他醒来?”
“嗯,你先回去吧。”
裴砚白在他身边坐下,没人说话,气氛倒也不尴尬。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
陈述一脸凝重地冲进来,将司沐恩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确定没大碍后,大大松了口气。
“小鱼,你没事吧?”陈述问。
余千羽摇摇头:“不过恩恩后腰和小腹受了点伤。”
陈述明显想看看伤,但是站在床边比划比划,生怕把睡着的人弄醒了,只好作罢。
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千羽简单叙述事情的经过。不过,他不知道那个混血男人的来历,只觉得对方身手那么好,肯定不是普通的混混。
陈述听说有人占司沐恩的便宜,气得青筋直冒。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说着就给手下打电话,一副势必要把罪魁祸首搞死的气势。
除了被摩托车救走的混血男人,其他几个混混被赶来收拾残局的许谦提溜到派出所。
这些人都是劣迹斑斑,不用费心就能让他们在看守所蹲几天。
但是这一次他们没这么幸运了,陈述派律师接手,将这几个人的老底调查得仔仔细细,数罪并罚,不在大牢里待上几年是出不来的。
这都是后话。
眼下,陈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司沐恩发呆。
睡着的人看上去十分乖巧,黑色长发在身下散开,因为酒气,脸颊微红。
陈述看着看着,忽然咳嗽一声,欲盖弥彰地转开了视线。
然后看见裴砚白正看着自己。虽然没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但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陈述立刻就发觉了他眼中的鄙视。
“靠!你那是什么眼神?”
余千羽在打瞌睡,被吓醒了,迷糊糊地看过来。
于是,陈述收获了裴砚白冷冰冰的警告。
陈述:“……”
“几点了?”
余千羽看了眼手机,已经是凌晨。
他对裴砚白说:“你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一起回去。”
“我要留下来照顾恩恩。”
“有人会照顾他。”
陈述连忙对号入座:“对对,你回去休息,我照顾他。”
“那怎么好意思?”
“那可太好意思了!”陈述十分热情地赶人,生怕余千羽又要留下来。
倒不是嫌弃余千羽,实在是他在这里,裴砚白肯定也要留下来。
那他这一晚啥也别想干,尽吃狗粮算了。
余千羽明白陈述对司沐恩的心思,见他急吼吼的样子,笑了:“你小心被恩恩揍一顿。”
司沐恩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以余千羽对他的了解,陈述这样的,不是司沐恩的菜。
如果被追得烦了,绝对会揍陈述一顿。
回到家,余千羽洗洗就睡了。
裴砚白在书房,用另一部手机拨了个电话,“安排几个人过来,等级至少C级以上。另外,联系司家。”
电话那边没多余的问题,立刻照办。
安排的人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位,电话挂断后不久,裴砚白就接到了司承的电话。
“裴总。”
司承是目前司家当家的人,也就是司沐恩的父亲。
世间万物分阴阳,司家是暗界的霸主,裴砚白则是游离在灰色地带的王者。
两人虽然没有直接联系,但早已对彼此熟悉。
裴砚白简明扼要:“司沐恩被米歇尔家族的人打伤了,不严重,但是你知道,那个家族的人都是疯子。”
司承先前已经得到消息了,他不认为裴砚白会为了这点小事,专门给他打电话。
“裴总有话不妨直说。”
“想请司当家的帮忙留意米歇尔家族的动向。”
“说到这个,我这里有个消息,裴总应该会感兴趣。”
裴砚白也不废话,道:“司家下批前往葛伦尔海峡货物的安保,猎刃会负责。”
司承低声笑了:“裴总爽快。之前司沐恩动用家里的力量查一个人的下落,无意间查到了一点东西,我稍后传给你。”
挂了电话之后不到五分钟,裴砚白收到了一份加密的文件。
密码十分复杂,但作为猎刃前总教官,破译密码不过花了他三分钟时间。
文件里有一份器官捐献志愿书,还有一些病历。
志愿者的个人信息被毁,只在其中一份病历的末尾,有半个签名——余远。
如果只是一份简单的病历,不会大费周章藏起来。
余远到底隐藏了什么?忽然出现的米歇尔家族和这个秘密有没有关系?
第二天,裴砚白直接找到了余远。
裴砚白坐在他对面,眼神略带压迫:“你和米歇尔家族是什么关系?”
余远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没关系。”
不好奇,不惊讶,也不反问米歇尔家族是什么。
这个回答足以证明,余远隐瞒了事情。
裴砚白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令人窒息的压力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余远轻轻皱了下眉,想到眼前这人的另一个身份,笑了一下:“你自己去查,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字。”
“这个人,跟余千羽有关系吗?”裴砚白问。
余远的表情有十分细微的变化,别人可能根本发现不了,但他对面坐着的是猎刃的前总教官。
“知道了。”裴砚白敛眸,拿过名单,用桌上的火机点燃,“你收拾一下,等会儿跟我一起回去。”
余远不乐意:“还不是时候,不去。”
“或者你现在就告诉我这份病历的来历。”裴砚白的眼神有洞察一切的力量。
余远咬了咬牙,起身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私人物品,几件衣服和一本笔记本。
上面是这段时间他闲来无聊的涂鸦。
有关于公司未来的规划,也有一些风景的速写。
那些速写中,偶尔会出现半个侧影。
或靠在花园围栏的柱子上,或坐在湖边的石头上。
寥寥数笔,勾勒了一个恬静淡雅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