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了下来。
陆归秋欲哭无泪,努力向上挣扎着呼喊,“大哥,快帮我一把,我自己出不来!”
庄非把伤心事都想了一遍勉强控制住表情,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把小中二弄出来。
他看着眼前人的姿势,一时无从下手,想了想他曲起一条腿压住轮胎,然后抓住陆归秋两条手臂往上拔。
陆归秋也反手抓着他大哥的手臂,接着力自己努力往上拱。
但是没能成功,他纹丝不动。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一些孩子还有带着他们玩的大人,甚至连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都停下围过来了。
陆归秋虽然脑袋埋在羽绒服里看不见,但是那肆无忌惮的笑声不要太猖狂好吧!
有热情的大妈出谋划策,“要不别往上拔了,往下按试试不?”
陆归秋觉得有点道理,与其留在这里社死,不如拼一把,他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大哥,来吧!”
庄非有点担心,往下按不会受伤吧,他认真道:“我试试,要是疼,你就说知道吗?”
“放心吧大哥,疼我会说的,你快来吧。”陆归秋毅然决然道。
庄非试了试,发现小中二柔韧性还是不错的,虽然不能完全合到一起但也足够了,毕竟这个橡胶轮胎有一些弹性。
他使了些力气将陆归秋往下按,只听见刺啦一声,人滑下去了。
不止从轮胎里滑下去,也从羽绒服里滑出去了。
陆归秋四仰八叉地躺在塑胶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口呼气,感叹道:“终于出来了——”
庄非将人拉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尘,失笑道:“下次可要小心点了。”
周围的人见问题解决了也差不多散了,各做各事去。
陆归秋脸色微微红,拿起地上的奶茶,故作冷静,“好了,大哥,我们快走吧,去别处玩。”
庄非觉得有点新奇,这小中二居然也会觉得社死。
他弯腰把轮胎上的羽绒服捡起来,刚拿起来就飘下一大片雪白的鹅毛,让人猝不及防。
庄非赶紧把地上的鹅毛包进羽绒服然后团起来,想着这个不能穿了,干脆把自己的衣服先给小中二穿着,自己比较抗冻。
他抬起头,正好到点公园的灯亮起来。
正准备说什么的他,看见小中二身上居然还是一件羽绒服。
他走进看了看,欲言又止,“你...羽绒服里面怎么还是羽绒服?”
陆归秋拉着他大哥往外走,赶紧离开这个伤心地,他边走边到:“我比较怕冷,一直都这么穿。”
庄非感受到手腕上的温度,滚烫。
这样不会太热吗...
陆归秋拉着庄非到公园树林里的长凳上坐一会儿。
庄非去把羽绒服给丢进了垃圾桶。
陆归秋瘫在椅子上喝奶茶,时不时还叹一口气,有气无力道:“大哥~~”
庄非好笑地走过去坐下,见人少了一件羽绒服还是圆溜溜的,他更好奇了,“你一共穿了多少件啊?”
难怪会卡着,他一直以为小中二是空心的,没想到居然是个实心的。
陆归秋听到大哥问,于是给他展示了一下。
他一共穿了两件羽绒服,一件背心,两条毛衣一件保暖秋衣。
甚至还有一条厚实的围巾。
庄非看得倒吸一口气,“你这真不热吗?”
陆归秋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摇,语气高深莫测,“这就不懂了吧,这叫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你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坏了一件我里面还有,确保不会被冻到。”
庄非不走心地夸赞,“聪明。”
“那是!”
陆归秋心情平复了不少,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觉得有一丢丢恐怖。
林叶繁茂,月光透不进来,这里面的路灯好像坏了,一闪一闪的。
但是那树底下的绿色灯光坚强地亮着,把本就恐怖的环境搞得更是阴森森。
“大哥,为啥这树底下要放绿色的灯啊,怪可怕的。”
庄非科普道:“因为绿色光和绿叶光谱最接近,晚上植物处于休息状态,绿光的光合作用最弱,对植物生长的干扰最小。”
陆归秋没听懂,但是很自然地点点头。
庄非看他一眼,简单道:“就是对树成长有好处。”
这次懂了,陆归秋道:“大哥,我们走吧,不打扰他们生长了,咱去别的地方玩去。”
再呆下去,他真要觉得冷了,阴冷。
“好。”
他们站起身,庄非打开了手机的灯光,照着一点路,没走出几步,陆归秋突然浑身一僵。
他好像听到了有呜咽声,很细很轻,顺着微风钻戒耳朵里,吓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
他抖着声音,伸手拉住庄非的袖子,“大大大,大哥,你听见了吗?”
庄非皱眉,他也听见了,但他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又或者只是风声之类的。
他感觉到身边人的紧张,将小中二拉到身边,安慰道:“别害怕,这世界上没有鬼。”
陆归秋又害怕又心虚,心道,我好像本来就是鬼唉。
他其实并不是害怕鬼这种形式的存在,他是害怕那种恐怖片里死相凄惨的鬼。
他道:“大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快离开吧,不要招惹上东西。”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庄非对小中二这种封建思想表示十分不赞同,一看知道大学思政课肯定没好好听。
不过考虑到他对自己的设定,似乎也能理解。
他决定道:“没有这些东西,走,我带你去看看,肯定是误会,不用害怕。”
让小中二从细小的事情上,逐渐认识到自己中二的世界认知是错误的。
陆归秋睁大眼睛,“真,真的要去吗?”
庄非给予他肯定,“没错,没事的,我就在你旁边,到时候找到声音是什么发出来的你就知道这世上没有鬼了。”
陆归秋无奈,真的有啊,但是他又不能说什么。
看大哥这架势,今天要是不找出这声音来源是不会罢休了。
没想到,大哥也有这么固执的时候。
嗐,自己大哥,还能怎么办,宠着吧。
陆归秋蹭到他大哥旁边,贴着肩膀走,觉得不行,总感觉鬼会从旁边突然出来。
他又绕道大哥背后,手拽着他大哥的衣服,然后脑袋探出来一点,但是这样身后又觉得凉飕飕的。
于是他果断地站到大哥前面去,看着庄非,眼神充满坚定。
然后拉下大哥羽绒服的拉链,把自己塞进去再拉上,只露出一个脑袋。
超级防御体!
庄非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怀里钻进来一个热乎乎的火团子。
整个人一下子都不敢动了,他哑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陆归秋语气认真,“这样,安心。”
庄非哭笑不得,低头看见毛茸茸的脑袋瓜,心痒痒的,“这样还怎么走路啊。”
陆归秋非常坚定,“只要我们步调一致,慢一点就没问题,大哥,你要相信我们的默契。”
“那行,小心一点。”反正这里黑乎乎,也没别人,这样好像也挺不错的。
他们龟速移动着,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
然后他们来到了一片树林里面,脚下是潮湿的泥土发出咕叽咕叽声还有枯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
声音越来越大,陆归秋紧紧贴着他大哥,半眯着眼睛。
忽然,他看到前面有两个身影。
庄非也瞧见了,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过去。
两人同时都呼吸一滞,那不是什么鬼,而是一对小情侣在找刺激。
紧接着一道强光照过来,然后空荡荡的树林里爆发出两道尖叫声。
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划破长空,那两道身影慌乱地跑走,边跑边叫,此起彼伏,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很恐怖东西。
依稀还能从那尖锐的叫喊声里辨认出一些词,什么“怪物”“两个脑袋”.....
“他们怎么了?”
“吓到了吧。”
“被什么?”
“应该...是我们...”
“......”
陆归秋和庄非一时相对无言,两人很默契地不提刚才的事,淡定地走出了公园。
他们离开了这个地方,只留下一则都市传说。
..
今天工作,陆归秋遇见一个奇奇怪怪的客人。
虽然冬天全副武装还是很正常的。
但是他们火锅店里面暖气很足,再加上火锅的热气,还是蛮热的。
这个人帽子压低,带着口罩,进店之后就坐着,还不愿意扫码点菜一定要服务员拿着菜单去点。
特别要求陆归秋过去。
于银问准备过去点菜的陆归秋,“是你认识的人?”
陆归球摇摇头,“不知道,他遮得太严实了,什么也看不见,但应该不是。”
他眯了眯眼,觉得这人身形有点点眼熟,但看气质上肯定不是自己的熟人。
“那你小心点,万一是谁找来故意整你的。”于银嘱咐道,说着冷冷看了眼陈强。
陈强简直要冤枉死了,“看我干什么,跟我可没关系啊。”
陆归秋点点头,“放心吧。”
他拿着点菜宝过去,问正在翻看菜单的人,“这位客人选好想要点的菜了吗,可以先点一点不够再加。”
坐着的人听到陆归秋的声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露出一双渴求的眼睛,柔声道:“小秋,是我啊,我是你爸爸陆军,你还记得爸爸吗?”
陆归秋挑眉,他就说嘛,原来是这个人啊。
于是面无表情,一五一十道:“记得,你是陆军,你跟我妈在我三岁时离婚,我被判给你,你从来不让我见我妈妈,你不会给我煮饭,也不允许我出门,每次我只能吃你剩下或者去冰箱里找吃的,没有就只能饿着,到了上学的年纪你也没有送我去上学,四岁多我不小心打碎了你一瓶酒,你用笤帚的把打得我浑身青青紫紫,时常不高兴就会把我锁在房间里,任由我怎么叫喊都不会管。”
他看着陆军的眼睛,淡淡道:“所以,陆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军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出来,直接被陆归秋这一长段话给轰懵了。
他好不容易偷偷逃过了那个庄非的监视,花了大价钱才找到陆归秋工作的地方。
原本想着来打一波感情牌,毕竟当初陆归秋还小,小孩子嘛,记性能有多好。
小时候的事情肯定都忘记了,一个从小没有爸妈,寄人篱下的孩子肯定会渴望亲情的。
但是没想到陆归秋会直接说出这一番话,他扯了扯嘴角,有些慌乱地笑道:“小,小秋,你是不是听了庄家那些人给你说的,你不要相信他们,他们都是骗你的,爸爸怎么可能会这么对你,爸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才离开的,我...”
陆归秋打断他,“不好意思,陆先生,这都是我自己记忆里的,没有任何人告诉我,宁姨他们也不知道。”
或许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原主,记忆确实会很模糊,但是他不一样,他就像看走马灯一样,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原主三岁之后的所有记忆。
事实就是这样,任这人怎么编都没用。
他看着陆军,直接拆穿他慈父的假面,冷声道:“如果你只是想要让我去配型,想要我救你这条贱命,那不好意思,我不愿意。”
陆军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当初虽然他是入赘,但是把那个傻女的耍得团团转,他忍辱负重,终于熬死了那对老东西,然后悄无声息地把财产弄到自己名下。
他厌恶那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就是自己曾经低声下气的证明,也不喜欢这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是个不错的把柄,能把那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他最爱的就是他自己,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儿子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不知道是觉得不被尊重,还是自己的计划落空,陆军眼里冒火,气急败坏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陆归秋的鼻子大骂,“你个不孝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