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理性关系【完结】>第82章 下半场

  有了章寻那二十万,闻锐鸣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店面。位置在一家大型的购物商场三层,那层全是儿童消费场所,人流量不低。

  也是巧,那是赵晓波的产业。签约当天闻锐鸣就接到赵晓波的电话,问他是不是给自己打工来了,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租金好商量。

  闻锐鸣开玩笑:“老板这么客气,不如把明年的租金给我免了。”

  赵晓波哈哈大笑:“你想得美,无缘无故让我免租门儿都没有,等你结婚的时候再说吧,到时候我当人情送你。”

  “谢炎订婚老板打算送多少?”

  “谁他妈知道,我寻思订个婚送两三万差不多了,我娘们儿又说太少,啧!谢炎这狗东西结婚之前还搞场订婚宴,这不摆明了要多敲咱一笔!”

  闻锐鸣诚实道:“我得比你少个零。”

  “嗨,意思意思行了,瞧着他那副讨到媳妇儿的得瑟样老子就心烦。”赵晓波时时不忘挖苦谢炎,其实是真替他开心,“搞得像谁结不了一样,妈的……”

  真正结不了的人只能苦笑。

  寒暄后挂了电话,闻锐鸣继续忙开店的事。他自己在攀岩方面并不专业,所以要招三个真正懂行的老师,另外他自己也报了个班在学,多少要懂点门道才好管理。

  今天章寻在老地方有场慈善表演,提前告诉过闻锐鸣,攀岩课结束闻锐鸣直接过去了。剧团还是隋团的剧团,他轻车熟路,只是不知道要上演的剧目是什么,到地方才发现是十面埋伏,不过上半场已经演完了,正要开始下半场。

  章寻是作为特邀出席,所以剧场外的海报没有他的名字。倒是闻锐鸣坐下后,周围观众的议论里“章寻”两个字出现的频率不低,估计是一早收到风。

  下半场的大幕一拉开,全场就掌声雷动,翘首以盼。

  场内灯光变暗,闻锐鸣的目光也随之锁定在台上。不过章寻并没有立刻登台,他的戏份很靠后,罗祥峰才是绝对主角。

  以前闻锐鸣是以保镖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今天无事一身轻,观感之比前更好。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章寻这次给他留的位置更好。

  他低头看手机,跟章寻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前一天,章寻问他:【明天来不来,来就给你留票。】

  他回:【可能没空。】

  章寻激他:【明天一票难求,你还拿乔?】

  【没拿乔,明天有攀岩课。票留好吧,我尽量赶去。】

  章寻就没再回,估计是有事忙去了。闻锐鸣望着屏幕,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弧度有多柔和,再抬起头才发现章寻已经上场了。

  他穿着跟两年前一样的戏服,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成熟了,台风更加利落,而且观赏的时候不会再分神去想章寻这个人,而是沉浸在人物本身。

  这大概是另一种精进的本领?

  闻锐鸣想起武侠小说里所谓的臻至化境,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境界,他是门外汉,不好评价。

  另外,可以看得出罗祥峰如今的技巧有多惊人。他大开大合的腾空动作时常引发台下的惊呼,年轻气盛的舞者把项羽这个角色跳得淋漓尽致,再加上章寻润物细无声的陪衬和两人细腻的情感交流,对观众而言实在是一场顶级享受。

  不过这场表演的重点又似乎不在于此。

  幕落后灯亮,罗祥峰在热烈的掌声中登台致谢,腰都快弯断了终于喘了两口气,手一抬身一侧,把章寻引上台来。

  章寻难得笑容满面。

  大方地鞠完躬,他接过花站在一旁聆听大家发言。不止罗祥峰,连隋团都上来讲了两句,原来今天是十面埋伏巡演的最后一场,收入将全数捐给遥远灾区,并且还会把这场的录像免费传到网上。

  隋团说完把麦克风递给章寻,台下瞬间又响起雷鸣般的动静。眼神交汇时章寻感激地微微点了一点头,隋团目光中压不住赞许和得意之色——这样的徒弟他与有荣焉。

  “两年后再站到熟悉的地方,再听到这么多掌声,说实话还是很触动的,毕竟两年前从这里离开差点儿众叛亲离。”台上台下哄笑成一团,隋团跟个老小孩一样瞪了他一眼。

  “谢谢师父不计前嫌邀请我参加这场有意义的演出,很荣幸,也高兴大家都变得更好了。这两年我在国外经常想起国内的舞台和观众,也会想念跟大家一起排练的日子,那种感觉是很纯粹的,也是支撑我一步步走下来的动力。今天回到这里表演十面埋伏的下半场,我想这也是我人生的下半场,它刚刚开始,能跳成什么样不一定,但我跟大家保证我一定尽全力。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给身边这些年轻舞者一些支撑,我们中国的现代舞并不差,我们也会有最大的舞台和最热情的观众,一样可以传达舞蹈最本真的东西,收获最深的情感共鸣。好了不多说了,希望大家刚才都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段时间。”

  这样的章寻实在是光芒四射。

  他三十一岁,风华正茂,事业如日中天。

  闻锐鸣在台下看着他,仿佛回到当年在巴黎看他跳凌云的时候,结束后自己独自穿过人潮,行走在巴黎的夜色里,一直走出去很远血液才慢慢恢复平静。章寻就是有这种魅力,能让人为他深深的着迷。

  闻锐鸣在剧团附近散了半小时步,估摸着章寻应该换完衣服卸完妆了才往回走,边走边低头给他打电话。

  章寻没接,闻锐鸣往后台休息室走去,结果刚一上楼就看见他在走廊跟什么人正说着话。

  对方一副金融大鳄的气场,章寻淡笑接过对方送的玫瑰花,气定神闲:“秦总破费了,你看我门口哪还有地方放。”

  “那可不行啊,你把别人送的扔了也得收下我送的,否则就是不给我面子。”

  “这话从何说起?你送的跟别人送的都是一样的心意,哪有扔了别人的收下你的这种道理。”

  章寻的脸一向冷冰冰的,所以他嘴角稍微抬抬就显得态度还行。他低头看似是在打量花,其实是在想怎么把这人打发走,可眼风一扫,扫到楼道拐角那边一抹熟悉的身影。

  嗯?

  闻锐鸣站在那,不上也不下。挺有意思的。

  那位秦总还在死缠烂打:“我发现你老拒绝我的心意,这不合适吧。上回我说要给你包场,你非说这演出是慈善性质的,今天我一看这不还是卖票吗。”

  章寻回过神道:“我也是为秦总的钱包着想,秦总怎么还怪上我了?”

  秦总开怀大笑:“岂敢。走走走,请你吃饭,赏个光总没问题吧。”

  “改天吧,改天由我做东。今晚实在是已经有约了,不好推啊。”

  “哎,那行,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但你也不能用得上我的时候才找我吧,我可是给你投了那么一大笔。”

  章寻丝毫不恼怒,心气平和地说:“秦总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肯投资我很感激,但在商言商,大家都是奔着有赚头才入的股,我章寻自认魅力没那么大,不会有谁为我这个人慷慨解囊一个亿。到时赚了钱,利润按合约一分不少分给大家,这才是做生意的道理。如果秦总有别的想法,我看还是重新权衡一下利弊,毕竟有些事可能不会如你所愿。”

  这位秦总被他一敲打也有点臊,干笑了两声便作罢。等他离开后章寻把花扔了,回过头再看向楼梯拐角,闻锐鸣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进休息室,章寻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有通未接来电,时间是一刻钟以前。

  这人……

  打过去闻锐鸣接了。

  “来看表演了?”

  闻锐鸣顿了下,说没有。

  章寻挑挑眉,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揉了揉额:“没抽出时间?”

  “嗯。”

  “成吧,那挺可惜的,今天演出还算是成功。”

  “你能力摆在那里,不可能不成功。”

  章寻勾了下唇:“是吗,多谢夸奖。你在哪儿呢,自己家还是外头。”

  “外头。”

  真够惜字如金的。

  “我是问你在哪儿。”

  闻锐鸣顿了一下,语气非常一般:“需要我给你报经纬度吗。”

  章寻都被气笑了:“你现在架子挺大,是不是觉得我得追着你跑,随便你怎么样我都得受?”

  “……”

  闻锐鸣缄默数秒,缓慢地出了口气:“我不想聊了。”

  章寻简直都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一定是眉头紧锁,想发火又强行压住,脖子上青筋微微凸出。这么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又恼火又心动。

  “闻锐鸣。”

  电话没挂,但是沉默。

  章寻说:“我给你转钱,你帮我买个栗子蛋糕来。”

  “我现在不是你的保镖,不用听你的。”

  “那又怎么样。”章寻平声,“不是保镖也没绝交,托你办件事还得求你吗。”

  “……”闻锐鸣又沉沉地出了口气,撂了电话。

  等章寻洗完澡,全身上下收拾得利利索索的,闻锐鸣才姗姗来迟。

  休息室还是以前那间,连布置都没怎么变。

  “进。”

  闻锐鸣推门而入,章寻在看杂志,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纸袋,估计好歹是买到了。

  “谢谢,放旁边吧。”

  闻锐鸣把东西搁到桌上:“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等——”

  章寻放下书,长腿也往地上一踩,走到桌边反身靠着,双手松弛地摁在桌沿,“我有事问你。”

  闻锐鸣抬眸拧眉,眼神复杂地看向他。

  他勾勾手,“近点。”

  闻锐鸣绷着不太好看的脸。

  等他到跟前,章寻视线从他胸口上移到喉结,然后又慢慢滑向五官,以一个上挑的角度打量他:“气什么呢?”

  闻锐鸣偏了偏头:“听不懂。”

  章寻轻笑。

  闻锐鸣想走,他双手把人拽回来,逼得闻锐鸣俯下背,手撑在章寻身体两侧,然后被章寻用手摁住。

  “你是不是吃醋?”章寻热忱地盯着他的眼睛。

  闻锐鸣避开视线沉默不语。

  “问你话呢。”

  “没有。”

  “知道我在说什么事吗就说没有。”

  闻锐鸣紧了紧喉咙,抽出右手推开他,“别给我出题了,今天还有不少事要做。你要的蛋糕送到了,我走了。”

  章寻低声说:“让你买就买,让你来就来,谁生气跟你一样?”

  闻锐鸣刚走到一半,闻言顿住脚步,双拳紧攥,背影简直忍耐到了极点。片刻后他转身到沙发坐下,两肘撑在膝盖上,头用力拧开撇向另一侧。

  章寻感觉自己这辈子算栽了,否则凭他的性格和眼界,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心神摇晃?

  “你不够磊落。”章寻轻道。

  闻锐鸣静了半晌:“是,我应该在你们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走开,我向你道歉。”

  “嗯,好,道歉我接受了。那你到底听到多少?”

  “没听几句。”

  章寻凉声:“听都听了还不听全。”

  闻锐鸣没看他:“有违原则。”

  “你的原则是不是全在我身上了闻锐鸣。给赵晓波打工你不嫌有违原则,找亲戚朋友借钱你也不嫌有违原则,到我这儿就什么事都行不通,半点原则都不肯打破,凭什么,我章寻就不值得你破一点例?”

  闻锐鸣沉沉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所以你什么时候有过?”

  闻锐鸣太阳穴直跳,硬是不肯回答。章寻把他往沙发上一摁,屈起双腿跪到他身上,拧紧眉居高临下地逼问:“非得我急了抽你两巴掌才肯发话是不是。”

  “……”闻锐鸣侧开脸,“别这么跪着。”

  “那你说话啊!”

  闻锐鸣脖子上的筋都突了出来,架起他的腰把他从身上径直抱下去。

  “你——”章寻恼恨地瞪他,“我发现我跟你真难沟通!”

  闻锐鸣低声说:“慢慢来,别急行不行,你这样我很头疼。”

  “……”章寻咬了咬牙,“你头疼我就不头疼?整天有事就闷在心里,我都怕了你了。”

  闻锐鸣自嘲地一笑:“我哪里可怕。”

  “谁知道哪天你哪根筋搭错了,又来个一年半载不理人。”

  闻锐鸣看向他,两人目光相接,章寻生扛着没转开脸。

  “放心,不会。”

  “那谁说得准。”

  吵完架章寻就冷静下来了,闻锐鸣一直挺冷静,倒也没什么大的不同。

  章寻去外面跟人社交,顺便把团里几位编舞老师也拜访了一遍。攀岩太费精力,闻锐鸣留在房间休息。

  等他再回来,闻锐鸣已经在沙发上侧躺。

  章寻边脱衣服边问:“睡着了?”

  没人应,看来是睡得挺熟。这样也好,这段时间他累坏了,稍微有点空还要带多多出去玩,多多太黏他了,谁都替代不了舅舅的地位。

  章寻想了想,脱掉外套解了领带,抽出皮带扔到一旁,挨着闻锐鸣躺下。

  沙发再宽也不够睡两个人,所以他得紧贴着闻锐鸣的背。不过这种感觉挺好的,能听见闻锐鸣的心跳,闻到他的气味,确定他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章寻把头埋进闻锐鸣后颈,深深地、平缓地呼吸,觉得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