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理性关系【完结】>第66章 没治

  闻锐鸣把号码输完还给她。景若研拿到后欣然挑眉,转回头却意外跟一道目光撞到一起。

  她心里顿时诧异。

  这位章总为什么这种眼神?刚刚还彬彬有礼,礼貌绅士的男人,突然之间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和冰冷。景若研自问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可被章寻这么一看,莫名有些心虚。

  不过章寻很快就把目光收了回去,仿佛刚才只是看到了什么不愉快的画面,现在已经没事。

  另一头,谢炎倒是跟赵晓波聊开了。

  赵晓波这人虽然人品一般,但他身上自带一股草莽气息,说话办事也爽快,这方面就跟谢炎很谈得来,因为谢炎就是个讲义气的人。

  听说他在琢磨开发区那块地的事,谢炎嘴朝章寻努了努:“求xx主任不如求他。”

  “这话怎么说?”

  “他爸跟发x委一把手小时候穿一条开裆裤,章寻叫那人伯伯,你说熟不熟。”

  赵晓波大喜,立马起身走到章寻旁边:“章寻,帮我牵牵线有没有难度?”

  闻锐鸣淡淡地看了章寻一眼,他知道章寻不喜欢插手这些。没想到章寻垂下眸,沉吟片刻后答应试试。

  “不过赵总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负责帮你引荐,成与不成是你自己的事。”

  “那是当然!只要你肯帮忙牵线,别的我保证不为难你,事成之后我还分你这个数。”

  赵晓波比了个一,意思是一个点。别看比例小,整个项目的造价规模可是十几个亿,哪怕按毛利去分,百分之一也绝不是小数目。

  “不必了。我帮赵总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一旦有了金钱往来这事就变了质。”

  以为他说的朋友是谢炎,赵晓波笑哈哈回座,拍了拍谢炎的肩膀:“行!今天这顿饭吃得值。”

  谢炎咧着嘴:“章寻你还要不要点点儿什么?今晚赵哥结账,咱吃他个够本!”

  “你点吧,我没什么胃口。”章寻淡声。

  “……你丫又节食,没意思。”

  小原托腮扭头,对着章寻这张脸犯花痴:“章总在节食啊,我最近也是呢,看见什么好吃的都不能吃,太烦了。”

  章寻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低头啜饮了一口:“没有,健康第一。”

  “是啦。”小原瞟了眼他挺拔的细腰,瞬间有些自惭形秽,满口羡慕地说,“不过章总身材这么标准,确实也是不需要节食,鸣哥你看章总这腰窄得……”

  她甚至还拿手隔空比划了一下。

  章寻转开脸,只听到闻锐鸣淡漠地“嗯”了声,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对了鸣哥,上回你的伤好了吗?”

  章寻放在腿上的手指轻微动了动。

  景若研看向闻锐鸣:“伤?没什么事吧。”

  闻锐鸣还没说什么,小原就对自己的好姐妹解释道:“哎,挺吓人的上回,也是我家老赵惹来的事,鸣哥替老赵挨了一刀,幸亏只是皮肉伤,要不然我家老赵可要杀人了。”

  景若研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重新打量了一遍闻锐鸣,问:“你额头上这个疤也是……?”

  “这是磕的。”闻锐鸣说,“我自己不小心。”

  “不过男的有点疤也无所谓,这样反倒更有男人味,若研你说是吧。”小原冲好姐妹眨了下眼,景若研笑了笑,毫不掩饰对他的赞赏:“的确如此。”

  闻锐鸣无意间转头,发现章寻正盯着自己的额角看。章寻匆匆回神,蓦地收回目光,端起红酒又喝了一口。

  想到以前自己抚摸着那道疤,开玩笑说没人要我就要你,那时的亲密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章寻指尖不禁轻颤。

  隔了一会,他站起来欠了欠身:“我去趟卫生间,失陪。”

  他刚一离开小原就捂着心口感慨:“章总也太有魅力了吧,脸好看就算了,身材还这么好,最难得就是还很绅士,举止一点也不阴柔……他是单身吗?”

  赵晓波扫她一眼,颇为呷醋道:“单不单身不知道,不过就我观察他这段日子可没闲着。况且只要他想要,大把人排着队给他解闷儿,就你这样的,哼,排不上号。”

  小原撇嘴:“我又没说我惦记他。”

  “你敢惦记他老子立马削你。”赵晓波比了个手刀,小原装作害怕缩缩脖哄他,嘴里说着“好啦好啦不惦记”。

  景若研含笑扭头,刚想跟闻锐鸣聊天,却见一旁的闻锐鸣剑眉低敛,面无表情。她识趣地咽下自己的话,转脸又跟小原聊去了。

  吃得差不多,一行人下楼结账。

  赵晓波还得靠章寻拉关系,自然对章寻各种殷勤,指派闻锐鸣开自己的车送他们回去,自己则叫了个的士载着女朋友率先离开。

  小原朝好姐妹做了个飞吻,然后朝闻锐鸣挥挥手:“若研路最远,一定把她安全送到家哟。”

  景若研笑骂:“去你的吧,我家近得很。”

  上了车,仅剩的一位女士自然坐副驾,章寻跟谢炎坐后排。景若研找闻锐鸣要来手机导航,一摁亮屏幕就惊讶了一下:“这小孩是?”

  “我侄子。”

  她这才把心搁回肚子里。谢炎在后面要笑不笑地开口:“景小姐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锐鸣是当老公的绝佳人选,男女关系特别单纯,更不是什么离异带娃的二婚男。不过我跟你说,他可闷得很,一般人压根儿受不了他。”

  景若研挑挑眉,大方直接地表示:“多谢提醒,我就喜欢话少的。”

  谢炎拿膝盖碰了碰章寻,眼神朝前撇了好几下,意思你倒是说句话啊,没见这女人都打算生扑了?章寻没给他什么反应,只是下颌往旁边僵硬地侧了侧。

  ……车里就此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到地方以后景若研下车,道完谢挎着小包走远了。

  等她一走,车里就变得更加安静。谢炎在跟萧珠然用手机聊天,章寻闭目养神,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没一会,谢炎冷不丁抬头:“欸锐鸣,前面放下我吧,我得替珠然回家拿点东西。”

  闻锐鸣嗯了声,踩下刹车靠边。

  甩上门之前谢炎来了句:“走了啊,到家说一声。”章寻睁开眼微微颔首。

  车里缄默了几秒。

  闻锐鸣从后视镜看向他:“章老板回哪里?”

  “我自己家。”

  车重新发动,开着开着章寻看向窗外,却发现外面的路有些陌生。他皱了皱眉开口提醒:“走错了。”

  闻锐鸣随即将车掉头,驶向正确方向。

  章寻心里却不是滋味。他盯着前面那张侧脸,齿间酸涩地说:“才多久就不记得路了?”

  “半年了。”闻锐鸣淡声,“不记得也很正常。”

  分辨不了他是不是故意的,但半年这个词实实在在把章寻给扎疼了。

  “需要我给你指路吗。”

  “不用,有导航。”

  章寻咬了咬牙关,瞪着闻锐鸣的后脑勺,心里产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发现自己比以前更不知道怎么对付闻锐鸣,以前总觉得这个男人好拿捏,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不管这个男人是强大还是软弱,是相隔很远还是近在咫尺,只要你在乎这个人,你就不可能轻松拿捏他。而且恰恰相反,他能轻易左右你的情绪。

  章寻有种被打败的感觉,疲倦敛声:“这半年你都忙什么了,赵晓波对你怎么样。”

  闻锐鸣顿了顿,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近况,“章老板呢。”

  “我也还行,就是日子过得比较单调。”

  想到赵晓波说的那句大把人排队给他解闷,闻锐鸣握着方向盘淡淡地说:“章老板怎么会单调。”

  章寻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领会他的意思:“不聊我了,还是聊聊你吧,个人问题怎么样了,有没有解决?”

  “正在努力。”

  “喔?”

  闻锐鸣如实以告:“父母比较着急。”

  章寻喉结滑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常的口吻:“也难怪,你都三十一了。”

  闻锐鸣无声地看向他,但他没看见,他的目光落在车里虚空的一处。

  以章寻的性格,这个时候即使不来一句“祝你早日觅得良缘”,起码也得说句“我帮你留意”这种客套话,但他脱口而出的却是:“不过也别操之过急,慢慢找……男人35岁之前结婚都不晚。”

  闻锐鸣嗯了声:“我知道。”

  “对了,”章寻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明天是你生日?”

  “章老板怎么知道。”

  “刚才赵总提了一句。”

  闻锐鸣点了点头。

  “生日快乐啊。”

  “多谢。”

  “也没提前准备礼物,挺失礼的,这样吧,一会儿到楼下你等等我,我上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小玩意能送你,算是我一点心意。”

  “章老板不用这么客气,一句祝福足够了。”

  “不是客气,应该的,咱们俩什么交情。”

  到了公寓楼下,章寻转身上楼。闻锐鸣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很快熟悉的那层就亮起了灯。

  大约两三分钟过后,章寻匆匆下来,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袋中有个黑色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锃亮的铂金袖扣,最贵的奢侈品牌。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下吧。”章寻云淡风轻地说,“一样的我有两三对,买的时候没注意买重复了。”

  “那就多谢章老板了。”

  章寻笑了笑:“听你这口气,不会还在记那十万块钱的仇吧,别这样,这回我是真心诚意想表示一下,虽然礼物是临时凑的。”

  闻锐鸣也抬了抬嘴角:“不敢。”

  对于这样的闻锐鸣章寻实在想念得很。看着他温和的表情,章寻有片刻失神,过了两三秒钟才缓过来,“那今天就先这样,我上去了,你开车当心。”

  “嗯。”

  “拜拜,happy birthday.”

  回到家万籁俱寂。

  章寻坐在沙发上缓了起码半个小时,大脑有种又疲倦又兴奋的复杂感觉,手指也淡淡地发麻。

  谢炎给他打电话问他到家没,他说到了,谢炎问:“路上跟闻锐鸣聊得怎么样?”

  “就那样。”

  “谈崩了?不是吧,我还以为你这趟回来是为了跟他和好,合着还真是公干呐。”

  章寻淡声:“怎么可能和好,他需要的是一段稳定关系,我现在给不了他。”

  “喔——”谢炎意味深长,“懂了,懂了,说白了你还爱他,但是又怕再次伤害他,想哄他又不敢,想放手又舍不得,啧啧,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

  “停。”章寻捏了捏鼻梁,“你能少酸几句吗,珠然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都跟你似的天天冷着个脸,一句酸话也不会说,这世界还有什么趣儿啊。”谢炎言之凿凿道,“酸话乃人间正义,酸话乃感情的润滑剂。”

  “……那叫润滑油。”

  “你们不是就管那玩意叫润滑剂吗?得了,我挂了,明天下午四点半的飞机别误了啊。”

  “知道。”

  他这趟来回都很急,在临江停留的时间比飞行时间还短。简单收拾完行李过后他上床睡觉,躺下后却迟迟没睡着。

  按理说不应该失眠,已经将近二十四小时没睡了,在飞机上也没阖眼。

  睡不着索性披了件衣服坐到窗边,静静欣赏外面的夜色。

  以前就是在这样差不多的一个晚上,他发现闻锐鸣总是在楼下等他进门才离开的秘密,继而确认闻锐鸣对他有好感。

  如果当时放弃出国,选择跟闻锐鸣留在国内,事情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也许会好好的,但章寻知道更大的可能性是,放弃事业良机的遗憾会在心里埋下后悔的种子,自己会动辄失望、迁怒,甚至演变成憎恶。他跟母亲乔斯扬完全是两种人,乔斯扬甘心放弃事业维护感情的稳定,他亲眼看到过母亲的下场,就绝不可能重蹈覆辙。

  但与此同时,另一只无形的手又在拉扯他,不时提醒他,有一个人在他心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哪怕以后事业如日中天,过得春风得意,也弥补不了那个人不在身边的缺憾。

  闻锐鸣究竟好在哪里,怎么就让自己栽得这么彻底?

  想到那些细节章寻心里还是有淡淡的甜蜜。不管怎么说,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都是值得庆幸的事。他的坦诚和温柔,得到过就不可能忘得掉……

  人过三十了,竟然越活越回去,刚才在楼下那句生日快乐都说得挺紧张。

  章寻斜靠着椅背,光影勾勒出挺拔修长的线条,鼻梁上还有一枚光斑。他长舒一口气,把脸埋在掌心搓了搓:“没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