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嘴巴大、八卦积极性高,那谢炎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不出一个星期他们一圈朋友就差不多全收到风,但碍于章寻性格一直都比较冷淡,也没人敢当面问他那事是不是真的,只敢旁敲侧击打听。
倒是萧珠然敢想敢干,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寻哥,听说闻锐鸣有名份了?”
“……”
章寻彼时正好在超市,闻言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又是听你家那位说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萧珠然略带点小兴奋地试探,“这么说是真的啊,太好了,我就感觉他靠谱。”
“要那么靠谱干什么。”章寻侧过身给人让道,耳根微微发热,但面色如常,“玩玩儿而已。”
萧珠然:“渣男寻哥。”
“……比不了你的谢炎一心一意,还要追你到巴黎去。”章寻淡淡反唇相讥,萧珠然果然立刻没话讲了,呃来呃去,来一句:“我烦死他了!真希望他爸把他栓在临江哪儿也别去。”
“你们俩房子租好了么?”章寻问。
“租好了啊,一室一厅的江景房。”
章寻笑而不语。
“啊……寻哥你生日快到了吧,11月2号就下周了,今年还是大家一起聚聚?”
可怕的天蝎男。萧珠然痛定思痛,飞快转移话题。
“都行。”
“那我来操办,到时候收的礼我先挑。”
章寻其实挺宠这个妹妹的,无奈地首肯,“随你。”
应付完萧珠然,他又开始了最不擅长的事——挑选一些看起来既可口又营养的食物,然后想办法把它们变熟。
要不买条鱼?
看望生病的人适合带鱼汤。但他一不会杀二不会炖,这是两个严重掣肘的问题。
算了,还是请教吧,三人行必有我师。
打电话给谢炎,谢炎倒是会想办法,说:“这哪需要您亲自动手啊,你到XX饭店去,那地方我爸入伙了,我给他们负责人打个招呼,一个小时之内保准给您办得明明白白的。”
“谢了。”
“哪的话?您家属就是我家属,我家属还是我家属,您就放一百二十个——”
章寻及时把电话撂了,留下那边风中凌乱的一句“我操”。
那间饭店的规模不算大,但一看就知道是老字号。章寻去了以后人家拿他当大股东对待,收银小妹立马把正在午睡的老板喊醒开做。
底是大骨汤底,另外又加了当归、党参、川芎,鸡血藤一起熬,熬个把小时再把切得薄薄的猪肝丢进去拨散,接着扔一把嫩绿清鲜的菠菜,刚变色就捞起来,连汤带肉一起装进十几年的老砂锅,连盖子跟保鲜膜都盖不住那香味扑鼻。
“给您拎到车上?”
章寻顺手就接了过来:“我自己拎吧。”
他那张脸和一身斯文贵气的打扮怎么看怎么跟砂锅不搭,等他走出门口老板还在边拿围裙擦手边瞭望他的背影,旁边老板娘感叹:“好男人呐,对老婆这么细心。”
“净瞎扯!谢总说了只是女朋友,女朋友跟老婆那是两码事。”
“也是,”老板娘立马接上了茬,“还没变成老婆才有这劲头呢,要真成了老婆,哼,还煲汤?帮着洗个碗都费劲!”
“……死老太婆你点拨谁呢?”
把砂锅整个拎上车,章寻左放不合适,右放不稳妥,最后给搁在副驾绑上了安全带,完全忘了自己开的这是奔驰,汤要是洒了光洗车费就得四位数。
闻锐鸣上周出的院,目前在家休养。之前跟他合租的搬走后,他姐把另一半给租了下来,不过也不常在那里住,五天有三天都是医院过夜。
开到那儿发现没地方停车,章寻只好停路边,然后一路把汤拎进去,引来无数侧目……
门刚敲一下闻锐鸣就听见了,在这之前他就已经看了好几次手机。见章寻手里提着个透明塑料袋,袋子里是个拿保鲜膜包好的大砂锅,当场忍俊不禁。
“看什么看。”章寻面不改色却又稍微有点不自在,挑起眉把袋子递给他,“不请我进去?”
“请进。”
房子很小,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但胜在干净整洁。
“你姐呢。”
“带多多去图书馆了,晚上回来。”
章寻嗯了声。
环顾四周,这样的居住环境对他而言称得上简陋,但他倒没觉得嫌弃,只是在想这怎么住得下两大一小三个人。
客厅角落有两株闻敏从市场买回来的挺拔向日葵,地上还摆着一小筐多多的车跟模型,增添了一丝温馨。
“老板需要换鞋么。”
“你是主人家,这应该由你说了算,怎么来问我。”
“老板到我家怎么舒服怎么来。”
章寻扬扬眉:“那我就不换了,等我走了你自己打扫吧。”
“嗯。”
“跟你开玩笑呢,”章寻手指勾了勾,“拖鞋拿来。”
其实闻锐鸣早有准备,买的还是超市最贵的,放鞋柜上等他穿。
换好以后章寻径自参观闻锐鸣的窝,闻锐鸣摆好他脱下来那双昂贵又干净的鞋,感觉像是贫乏的生活注入了鲜活的营养剂,有种中彩票的即视感。
章寻让他先喝汤,免得一会儿凉了。
“哪来的汤?”
“团里订的餐,这是我那份。”
闻锐鸣不疑有他,直接把砂锅提进卧室,又拿来了碗筷。
“老板吃吗。”
“我不饿你吃吧,估计也好吃不到哪去。”
“怎么说?”
“基本就没放盐。”
闻锐鸣嘴角不受控地一抬:“老板怎么知道没放盐。”
章寻被噎得没话接,坐一旁低头回复工作消息。
汤太烫了,闻锐鸣就先拣干的吃,吃完了直接拿碗喝,喝得额头都出了汗。章寻没管他,一直在忙自己的,忙到后来眼前突然出现一只盛了菜的小碗。
“味道很鲜,老板也尝尝。”
章寻眼眸抬起盯着他,语气倒是非常沉稳,但话里多了几分戏谑:“闻锐鸣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叫我老板?”
“叫习惯了。”
他两手捧着给自己的碗,状似就是个简单木讷的男人,实际跟简单木讷这四个字毫无关系。章寻手指抵住太阳穴,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盯了半晌才伸手接过碗,低头尝了一小口。
——确实很鲜,鲜到了骨子里。但不好说是因为味道还是因为一起分享的人。
吃完饭章寻继续处理工作的事,闻锐鸣想了想,进卫生间待了一会儿,出来以后给章寻拿了个靠垫塞在他腰后。
章寻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谢了。”
下一秒唇角就落下薄荷味的一个吻。
他微怔,抬起头望向这个据说很木讷的男人:“你刷牙了?”
闻锐鸣:“嗯。”
“……用不用这么积极。”
“不知道老板能待到几点,所以——”
“行了。”章寻语气冷冰冰的,眼神却有些闪烁,“不需要解释得那么细,彼此心知肚明就可以了,大家都是成年人。”
成年人之间讲究个潜规则,不是什么都要拿到明面上来说。
卧室里没沙发,章寻一直是侧坐在床头,坐久了即使有靠垫腰也累。所以要接吻的时候闻锐鸣把他放倒了,他两条腿能踩着地,只有上半身躺在床上,头枕着闻锐鸣给的那个靠垫。
“其实你今天叫我过来就是为了亲我吧闻锐鸣……”章寻睨着他。
“很明显?”
“你说呢。”
由于房间太局促,稍微有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一亲起来吞咽口水的声音就很明显。
闻锐鸣细细地品尝章寻,上半身压着他,左手从下面托着他的腰。章寻双手搂着闻锐鸣的头,闭着眼边亲边轻微缓慢地摩挲头发,脖子僵了就换个姿势,腰酸了就再往闻锐鸣手上放点重量,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既不委屈了自己也不会太过火。
要是放在以前,有谁告诉章寻他会跟这样一个男人接吻,会躺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亲得这么投入,章寻肯定会觉得这人在说疯话。但眼下这事确实发生了,好像也没那么不可思议,甚至还很对味,完全不想喊停。
“嗯……唔……”
细碎的呻吟从齿间溢出,章寻冰山一样的面部轮廓也跟着变得柔和了几分。他伸手搂紧闻锐鸣的脖子,闻锐鸣抬起胳膊把他的左手拿下来,跟自己十指相扣。
微微发汗的掌心贴在一起,温热、细腻的嘴唇也被含住,章寻背脊绷得越来越紧,过了将近十来分钟,抽出手推闻锐鸣:“……差不多了,闻——”
腰后那只手掀开衬衫下摆钻了进去,顺着后背往上摸,直到停留在两片肩胛骨中间,有薄薄一层汗的地方。
章寻拒绝的话被堵回喉咙里,后背肌肉随之轻微有点激动。
明明自己才是经验更老道的那个,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闻锐鸣握在股掌之间,身体和灵魂都完全处于下风,哪还谈得上引导对方?
但章寻就是章寻,他把这种暂时的劣势掩饰得很好,并且还头一偏,直接咬含住眼前的喉结——
然后成功让闻锐鸣战栗了一秒。
身体拉开,闻锐鸣跟着了魔似的盯着他,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话:“能不能干点儿别的?”
“你会吗。”章寻轻描淡写地问,“我是说跟男人。”
“没试过。”
“那还是算了吧,我不负责当老师。”
然而彼此距离太近,就很不妙,每一点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所以闻锐鸣还是捕捉到他轻轻抿嘴的动作。
闻锐鸣拿大拇指蹭了蹭他湿润的唇面,然后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正当章寻不明所以地拧眉,搞不懂这是想干什么的时候,那只刚刚还跟他十指紧扣的手就挪了位置……
“我试试,服务得不好请老板指正。”
闻锐鸣眼神相当专注认真,并且上身纹丝不动,看上去简直就像是精神分裂——一边玩纯的,一边来荤的。
章寻浑身酸麻感游走,太阳穴随之一突一突地跳,想喊停又实在非常想继续享受,身体都快起火了,整个人持续处在失控的边缘。
这是什么新型惩罚?
五分钟后闻锐鸣手悬空,手肘借力从床上撑起来。
“我去处理一下。”
“…………嗯。”
章寻右手臂挡脸,左手迅速盲抽了两张纸扔出去。他反复出汗的脖子和脸像刚晒过太阳,又红又热又紧绷,大脑还在那种难以形容的余韵当中没缓过神。
很爽……
但也被弄得很狼狈。
他怀疑自己清心寡欲太久,以致严重失准,要不然怎么会搞成这样?
浴室传来一阵水声,少顷,闻锐鸣走出来还在擦手,章寻已经自己把自己整理好了,拉链拉得严丝合缝。
见章寻正坐着滑手机,闻锐鸣过去抱住他深吸了一口——是那种把头埋进锁骨,十分松弛的举动。
“在看什么?”
“新闻,巴黎又在大规模罢工。”
答得倒是滴水不漏,可惜嗓子有点沙哑。
“是吗。”闻锐鸣跟他一起看了两眼,但很快目光就又移到他脸上,细细描绘他好看的五官。
章寻大拇指有节奏地滑动,嘴里一声不吭。
闻锐鸣看出来了。
——他脸色不太自然。
“老板觉得尴尬?”
章寻云淡风轻:“可能吗,你的技术还没差到那种让我尴尬的地步吧。”
闻锐鸣实在忍俊不禁,既觉得他坦率点更可爱,又觉得他这个虚张声势的劲头也很迷人,总之他整个人就等于魅力本身,一举手一投足都让自己沦陷。
“你什么时候能正常上班。”
“明天就能,怎么,有事?”
“没。”章寻侧了侧脸,尽量自然,“随便问问。”
其实是习惯了有这个人在身边,长期缺席时就会不习惯,甚至会自然而然地想念。忙的时候他不想,只在闲下来的时候想,比如吃饭、休息、睡觉前。之前他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后来懂了,也放任自己的感情。
“也别勉强,”他盯着新闻里的字,“休息好了再回来。”
“没事,明天我就接送老板,现在一周换一次药就行。”
“嗯,好。我再坐会儿走了,明天还有安排。”
他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依然显得有距离感,但肢体语言传递着相反的信号——闻锐鸣搂他的肩,他当作没感觉,不躲开也不皱眉头,只是嘴唇微抿。
太阳正在落山,窗帘缝隙里照进来金红色的暖光,狭窄的单人房间装着他们俩,时间长了章寻就那样半躺在闻锐鸣胸前,身体重量靠在闻锐鸣肩膀上,姿态很松弛地刷手机。
从闻锐鸣的角度打量过去,章寻面部肌肉放松,乌黑的碎发稍显有点潮湿,睫毛跟羽毛一样轻。
“老板,我觉得很不真实,你怎么会看上我?”
“谁看上你。”章寻低低地来了一句。
闻锐鸣没吭声。
那种心照不宣的感情搁着是一码事,挑明就又是另一码事。被当面否认的难堪充斥了他的身体。
但片刻的沉默之后,章寻把手机锁屏了。
“用‘看上’这种词你不觉得轻浮吗。”章寻没看他的眼睛,自顾自说,“喜欢就是喜欢,没必要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