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一男一女如此亲密的状态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情侣,江故的第一反应自然也是这样。

  不过他并没有莽撞地打算做什么,万一人家是关系很亲近的兄妹呢。

  可惜张宇康的心理素质不行,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心虚,甚至下意识想要把被女孩挽着的手给收回来,但又本能地止住了动作。

  女孩察觉到他的动作,似乎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然后就被张宇康快步带着从旁边过道走过。

  从头到尾除了刚进来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跟他眼神对上了,后面甚至都没敢往他这边多看一眼。

  见江故盯着旁边看,任谦道:“怎么了?看到熟人了?”

  江故嗯了一声:“遇到了一个曾经追过我的男生。”

  任谦微一眯眼,顺着江故刚才的视线看过去:“那个白裙子旁边黑衣服的男的?”

  江故点了点头。

  张宇康这人说实话,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江故对他印象分不错,进退得当,很懂得保持舒适的社交距离。

  因为是同系的学长,住的寝室也跟他们在同一层楼,接触熟了之后还会告诉他们不少关于课业关于考试的信息,让他们少走不少弯路。

  再后来还曾介绍过千字高价的兼职给他。

  那时候张宇康对他们寝室的几人是一视同仁,甚至跟唐兆和俞默还更熟一些,因为他们经常会一起打球,所以当时介绍兼职时江故也没多想,觉得是人家心好,帮助学弟而已。

  等他成功拿到第一笔结算费,就想请帮忙介绍兼职的学长吃个饭,毕竟是人家介绍的工作,总要有点表示。

  结果没想到,吃饭的时候这人明里暗里暗示他,他可以不用这么辛苦,说自己家有钱,家里都是从事编辑这方面工作的,人脉关系也多,以后能给他提供不少的帮助,搞个正式编制不是问题。

  当时就把江故恶心的不行,因为除了这种暗示,张宇康话里的意思是这个圈子还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他们的关系肯定不能公开,悄悄地来,这样对谁都没影响。

  那时候江故看着张宇康最大的感慨就是再干净的皮囊也裹不住内里的脏,同性圈子为什么在外人眼里这么脏这么乱,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要是贪图富贵享乐,哪里还轮得到张宇康,比他多金大方的人多了去了,编制算什么,编制干一辈子能在这座城市买得起一栋别墅吗。

  那之后他直接拉黑了张宇康,那份兼职也没有再做过。

  后来唐兆问他为什么,他就说张宇康想睡他,他觉得恶心,于是拉黑了。

  看着那边明显是一对情侣的两人,任谦嗤笑了一声收回了目光,道:“待会儿有安排吗?我们再找个地方坐坐?”

  江故道:“不了,我得回家了,家里还有猫要喂,你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买单了。”

  任谦道:“好了,今天的晚餐很愉快,让你破费了。”

  江故笑了笑,叫来服务员买单。

  结了账之后江故再次往里面座位的方向看了看,似乎有些纠结,不知道要不要管这个闲事。

  任谦将车钥匙给他:“车停哪儿你知道的,你先上车,我去去就来,对了,那人叫什么名字?”

  江故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接过钥匙道:“张宇康。”

  任谦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起身往里面走去。

  跟张宇康同来的女孩子这时候正好从卫生间出来,任谦脚下加快了几步,走在了女生的前面挡住了她,然后满脸带笑地走向张宇康:“小张哥好巧啊,跟男朋友来吃饭啊?你们好久没有去我那儿坐坐了,最近新开了几间主题房,多了不少玩具,什么时候带你男朋友过来玩啊,保证带劲!”

  张宇康脸色一变,凶狠地看向面前的陌生人:“你谁啊!胡说八道什么啊!”

  任谦似乎愣了一下,微微退后了半步,察觉到后面有人,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站在他身后准备入座的女生,然后又看了看张宇康。

  顿时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没想到小张哥你玩得这么花啊,昨天男朋友,今天女朋友,我那儿还有双飞房,有兴趣也可以来试试啊。”

  说着不等张宇康爆炸,转过身给那个女孩子让了路,顺便还说了一句:“小丫头,谈恋爱眼睛要擦亮点哦。”

  张宇康猛地站了起来,但任谦根本不等他发作,直接大步离开。

  张宇康本身就心虚有鬼,自然不敢追,忙哄着女生道:“那人神经病,莫名其妙跑来说这种话。”

  女生哦了一声,神色淡淡入座,对他没有了一开始的黏人,甚至不时审视地看他一眼。

  他们是家里介绍认识的,两家父母还挺熟,她大四,他毕业快两年了,工作稳定,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自身外在条件都挺不错的,所以女生才觉得可以相处看看。

  但今天这事怎么都在她心里扎了根刺,她觉得要先查一查,总不能因为一个陌生人就冤枉了人,但不查她心里又不舒服,万一呢。

  江故在一旁目睹了全程,任谦走过来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往外走去:“傻站着干什么,等他追上来干架吗?”

  等坐上了车快速驶离现场后,江故才反应过来任谦刚刚干了什么:“万一是误会呢,要是那女生是他妹妹,你刚刚那话岂不是弄得人很尴尬。”

  任谦笑了一声:“尴尬怕什么,如果是一家人,那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家里人肯定会相信他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如果不是一家人,那就是挽救了一个被骗的少女。”

  任谦说着看了江故一眼道:“性取向这事本身就没有所谓的对错,同性还是异性,甚至是双性都行,但前提是不能骗人,如果那个女生不知道他追求过同性,然后被他骗着谈恋爱结了婚,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如果他坦白了,女生还愿意跟他在一起,那就是那个女生的事了,他不坦白,骗着女生跟他在一起,那这件事就又不一样了,反正一句话的事。”

  江故看了任谦一眼后,没忍住笑了笑,一般生活中遇到这种事,会管的人其实不多,尤其是刚才直接无中生有的演戏,没点社交悍匪能力真做不出来。

  任谦见他笑了,跟着笑道:“怎么了,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江故摇了摇头:“没有,觉得你做的很好,做了我想但没敢做的事。”

  任谦自夸道:“我这人没太多优点,脸皮厚算是其中一个吧,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江故:“清远路枫庭苑。”

  任谦顿时有些诧异道:“怎么在那儿租房子?”

  那里的房子可不便宜,像江故这样宅居属性的文字工作者不需要经常出门的,稍微在远离城市中心租个房子就够了,房租还便宜。

  江故:“住那儿挺方便的,四通八达,周边还有商场。”

  任谦闻言没再多说,而且以江故现在的收入,租那边的房子也算绰绰有余,于是又聊起了别的话题。

  坐了一会儿,江故没忍住,小声问了一句:“我能稍微开一点车窗吗?”

  任谦车里有车载香水,味道不难闻,但在封闭的车内也让人有些不舒服,而且任谦开车没有司珩那么稳,他总是开到别人车后一定的距离才停,这样停就会让人往前颠一下。

  不像司珩,远远就开始滑行收速停车了。

  江故本来就容易晕车,这样一颠一颠的,再加上车载香水的叠加,他真的怕直接吐人车里。

  任谦给他把窗子开了一些,问道:“怎么了?晕车?”

  江故:“有点闷。”

  好在枫庭苑并不远,晚上路段也不拥挤,任谦开车也快,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当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江故总算是松了口气,忍住了没有吐,于是松开了安全带,迫不及待开门与人道别:“谢谢你送我回来,太晚了,你回去路上小心,我先上楼了。”

  任谦看了眼车内的时间,八点还差三分钟呢,于是朝他笑了笑:“你也早点休息。”

  看着人进了小区,任谦这才把车开走。

  江故没有直接上楼,反而在楼下溜达了一圈,等盘旋在胸口的那股晕眩恶心稍微好了一点后才准备上楼,只是在进楼栋前,遇到了坐在长条木椅上的程橙。

  看到他,程橙笑着道:“我看着你转了两圈,怎么,晚上吃多了下来消化?”

  江故朝她走了过去:“刚从外面回来有点晕车,就想吹吹风再上楼,你怎么坐这儿不上去?”

  程橙一身正装明显是刚下班回来,脱了高跟鞋,脚踩在鞋上伸直了腿,他走过来并没有闻到酒味,应该是没有喝酒,但这个样子看起来情绪不太好。

  程橙:“我也吹吹风,马上要入冬了,一入冬就寒风凛冽,可没有现在舒服,让人清醒的凉,不是让人发抖的冷。”

  江故朝她伸出手,想要扶一扶她:“回家吧,洗个澡换身衣服,会舒服点。”

  程橙道:“江哲死了。”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江故稍微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江哲是谁,是他那个同父异母,是程橙同母异父的弟弟。

  距离江临来找他这事其实并没有过去太久,但自从把这个名字从他的世界里移除后,江故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人了,突然听到程橙提起与他有关的人,江故甚至还有几分恍惚陌生。

  看着程橙,江故:“你在为他伤心?”

  程橙笑了一声,毫不掩饰地嘲讽:“我为他伤什么心,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没出生,他享受了我从未享受过的母爱,回来后甚至都没见过一面,我那个妈为了他,还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伤什么心。”

  江故:“那你这是?”

  隅;豨——

  程橙:“我在烦恼。”

  江故:“你怕你妈妈缠上你?不过也有可能,她年纪大了,儿子没了,未来没了指望,就你这一个女儿了,很大概率会缠上来。”

  程橙道:“你说她聪明吧,她自私自利目光短浅,你说她笨吧,她知道要把钱握自己手里,前不久她被那个男人骗走了五十万。”

  江故愣了一下:“你继父?”

  程橙嗯了一声,道:“不知道怎么骗的,反正哄了她五十万人就跑了,报警了,但他们是夫妻关系,就算立案人家也不会多认真帮你去调查,那么多被骗几百万的骗子都没抓到,这种夫妻矛盾又算什么,她手里还有几百万,就是不知道这次会不会长个记性别来找我。”

  江故给她出主意:“她要是来,你就再疯一次。”

  程橙呵呵地笑,穿上鞋,拉着江故的手站了起来:“有道理,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弄疯别人,你说这人啊,一辈子究竟图什么,这也想要,那也想要,结果还是一场空。”

  估计是晚上了,人的情绪很容易emo,即便程橙跟江哲没有丝毫的感情,但听到他没了,心情多少有些受到影响。

  这会儿跟江故说了说话,不说情绪开朗,但至少没有那种孤身一人的孤寂感了。

  看着程橙进了屋,江故这才往挂着猫屋门牌号的那边走去,他刚把手放到门把上,还没来得及指纹解锁,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穿着居家服的司珩站在门口,在屋内的暖光灯下,笑得温柔:“回来了。”

  江故嗯了一声,换鞋进屋,看着去厨房给他倒热水的司珩,江故想,人这一辈子,大概就图一个随心所欲吧。

  有人的欲|望是无尽财富,有人的欲|望是至上权力,但有人可能只想要屋内有光,家中有人,一日三餐能与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