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一直不停地跑,身上饿得虚软,又渴得嗓子都要粘一起了,满嘴满喉咙的铁锈味,但他不敢停,他怕停了就有人追了上来。

  一直到跑到一处水洼,他也不管那水洼中的泥水脏成什么样,扑下去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灌饱了泥水,江临这才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躺在地上大口喘气时,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报警,太可怕了,绑架他,还要伪造意外死亡,就为了把他的心脏移植给江故。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没有证据,哪怕他一身伤能证明他被人绑架过,可他指正不了那个叫司珩的男人,更甚至说不定会彻底触怒对方,一个有本事搞这种售卖暗线的人,说不定他上头都还有人。

  他虽然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但一些新闻他也看了不少,他一个社会小底层,哪里有那个本事去跟资本抗衡。

  那个出租屋他也不敢回去了,他现在跑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他自投罗网,要是再被抓到,江临觉得自己怕是没有第二次机会跑出来了。

  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的江故觉得很奇怪,江临好像一夜之间消失了,那天他看到了司珩和唐兆,估计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当初罗滢华赔偿的人,那他的住址也肯定被江临知道了。

  这些天他一直小心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就连每天中午膳食馆送餐过来,他也要先确定帮他把餐拿上来的是不是刘管家才开门。

  可一天天过去,依旧无事发生。

  心里觉得奇怪的江故在吃饭的时候忍不住跟司珩提了一句:“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住哪儿了,也不知道是还没找过来,还是找过来但被楼下的安保挡住了,我问过刘管家,刘管家说最近小区很平静,没什么奇怪的人。”

  司珩给他夹了一筷子芦笋:“不用担心,他以后应该都不会来找你了。”

  江故停下筷子看着他:“不会来找我了,你帮我解决了?怎么解决的,恐吓?还是给他钱了?”

  司珩笑了笑:“这种人哪里值得给钱,我只是找了两个演员演了一场戏。”

  江故眼露疑惑,司珩拿出手机将连一页A4纸都不满的剧情发给了他。

  江故扫了一眼,一分钟不到就把那张纸反复看了两遍:“所以他以为你要挖他的心脏,吓得不敢来了?”

  司珩嗯了一声,拿起一旁的空碗给江故盛了一碗汤:“给他钱只会让他觉得有利可图,花钱也只能买一段时间的安宁,不值得,这种人只能让他怕,他才不敢再来。”

  江故愣神了片刻,他没想到江临就这样被解决了,他以为怎么都会被纠缠一段时间,他预想过各种最坏的后续和结果,谁能想到最后竟然无事发生的结束了。

  见他停住不动,司珩的眼神沉了沉,逐渐泛起心疼:“别难过,为他这种人不值得。”

  他以为江故的沉默是难过,设身处地地想,作为本该为他撑起一片天的父亲二十年前因为他的身体原因将他抛弃,二十年后见有利可图的找上门,结果发现图谋不到利益,还有可能要为他丢了性命而再次将人抛弃。

  这个与他有着最亲密血缘关系的男人,却是他受到伤害的根源。

  江故才二十一岁,比唐兆都要小一岁,看看唐兆,每天没心没肺吃喝玩闹,大学都毕业了,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而江故呢,他不曾有过不懂事的孩童时期,恐怕从他记事以来,就在努力的活着。

  现在这个努力活着的人,好不容易走到了阳光下,却又再次被抛弃过他的人伤害。

  江故的沉默让司珩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那些会伤害到他,让他不快乐的一切,司珩都恨不能将其连根拔除,只希望江故的余生能健康无忧,随心所欲。

  江故从愣神中回魂,灯光下,司珩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满是令人心脏悸动的专注和温柔,这样一个性格强势的人,好像将他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同居这几个月以来,江故多少也看出了一些司珩真正的模样,他不高冷,但他性格里天生有着一股霸道强势,他也不温柔,他只是绅士的淡漠,他更不体贴,他所展现出来的体贴只是他的教养和对人的尊重。

  别人看到的他,学识,家世,自身的素质和能力,样样都是不可挑剔的完美。

  但在他面前的司珩,细致温柔,事事妥帖下是刻意隐藏起来的小心翼翼。

  就如同现在,他只是沉默江临的事情竟然这么简单就解决了,这些日子困住他的烦恼完全是多此一举,却被司珩解读成被再次抛弃的伤心。

  如果不是过分在意,谁会去深刻地剖析解读你,谁会将你那些细微的情绪无限放大到谨慎对待。

  江故有一点小开心,他发现司珩对他的在意或许比他感受到的要多,甚至心里开始好奇,如果有一杯水,他在司珩这里是几分满,两分三分,还是已经过半?

  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个杯里,肯定有水就对了。

  江故抬头朝他笑了一下:“我不难过,解决掉一个麻烦,我只会觉得轻松,你找人帮忙演这场戏也是花了钱的吧,多少钱啊,我给你,不能总是让你出钱出力。”

  司珩:“没花钱,做我这一行的会经常接触到这些人,一些演员一些群演,请两个来帮忙,以后多给点合作机会就行了。”

  司珩给人的感觉太靠谱了,说事情的时候又是格外的一本正经,听起来就让人很容易相信,他这么说,江故也就信了。

  于是又对他笑了笑:“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帮我,还一直照顾我,我要是女生,都想要以身相许了。”

  司珩浑身一紧,心跳砰砰快,感觉隔着桌子,心跳的声音都能传递到对面,原本有条有理的思绪瞬间就乱了。

  江故这话什么意思,开玩笑的调侃,还是真有这种想法,他要是说自己不喜欢女生,那对江故来说是变相表白,还是耍流氓?

  怎么办,脑子好像瞬间被堵住了,懵得空白一片。

  但随即又想到,江故这话的意思会不会是他喜欢女生,因为他本能的带入了男女,江故以前没有谈过恋爱,追求他的男生女生都有,他全都拒绝了,所以他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这句话,这个问题,一直让司珩纠结到第二天上班都还是恍惚的。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昨晚江故说这话的模样,灯光下笑意盈盈的样子,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恨不得被他拉出来放大地观察解读,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因为他害怕解读错了江故的意思,他没有把握,不敢冲动。

  电话那头的唐鸣哈哈大笑:“看吧,你要是上学的时候多谈几场恋爱,混个经验满点,现在也就不会上班时间电话骚扰我了。”

  这时候司珩冷静而清醒:“真要那样,那我跟江故彻底没可能了。”

  他不知道江故有没有感情洁癖,真要谈过很多次恋爱再去追求他,他怕江故嫌他脏。

  看着这饱受情爱折磨的兄弟,唐鸣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分析道:“根据我的观察,我觉得江故喜欢男生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司珩握着电话的手瞬间用力了几分:“怎么说?”

  唐鸣:“拜你所赐,整天不是想往他那里送这就是送那,让我三天两头的跑他们学校,撞见江故被人表白的场景都不止一次两次了,对明显对他有意思的女生,哪怕那些女生没有表白,他察觉到之后也会很干净利落地避开,但对那些明显对他有意思的男生,他好像会接触一两次,然后才拒绝。”

  唐鸣也问过唐兆,江故的性取向是女生还是男生,可他那个弟弟,嘴巴严得很,每次都是翻着白眼说江故又没谈过恋爱他怎么知道。

  但四年的接触,加上好几个暑假江故都是在他们家过的,唐鸣多少也能感觉到一些,所以才没有阻拦司珩,毕竟只要性取向为男,那司珩至少还是有点希望的。

  挂了电话后司珩不但没有理清思路,反而更混乱了,内心的渴望愈发迫切,内心蠢蠢欲动起来。

  同一时间,在家里的江故也在跟唐兆聊着天,他将昨晚的发现分享给了好朋友。

  江江:“有没有到愿意打破世俗的那种喜欢我还不确定,但他对我应该是有感觉的。”

  唐兆嗑着瓜子聊着微信:“确定他对你有感觉之后你打算怎么办?直接去表白?”

  这个司珩不行啊,这才多久就被江故试探出来了,好在江故对他也有点那方面的意思,要不然这会儿怕是已经在找房子准备搬家了吧。

  江江:“怎么会,顺其自然吧。”

  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也不会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只是司珩人很好,所以他不希望一段感情匆忙开始,再糊涂的结束。

  至少要等他做好放开自己去接纳别人的准备,同时也要确定,对方是不是也做好了同样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