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程橙,江故盯着桌上的几幅油画心想,亲情真的是个好复杂的东西啊。

  再想想他自己,对于父亲的憎恨和渴望,消散也是那一瞬间的事。

  然后江故发现,他执念的不是父亲这个人,而是这个身份原本该给他带来的安全感。

  在这个空白的位子上,江故对于父亲这两个字是带有自己主观意愿想象的,他的想象中父亲可以不那么帅,不那么有钱,甚至什么都可以没有,不正直不善良,但却能在孩子面前变成一座山,能遮挡挡雨顶起天地。

  一面恨着父亲的狠心离开不管不顾,一面又渴望着心里幻想出来的伟岸身影。

  直到他在医院里亲眼见过了那个男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眉眼疲惫身形微驼,就是一个很普普通通为了生活疾苦为了钱财奔波的中年男人。

  并且这男人还抛妻弃子,连自己亲爹死了都不回来看一眼的狠心。

  然后江故就破灭了,并且清晰的认识到,他早已不是那个还需要父母的孩子了。

  他执念的是自己心里虚构幻想出来的模样,然后这份执念被他幻想着的人亲手打破。

  司珩下班回家,见江故坐在客厅盯着桌上一堆东西发呆,换了拖鞋走了过去:“买什么了?这么多东西。”

  江故回神,抬头看了眼司珩,摇了摇头:“不是买的,是程橙姐刚刚送来的,她从国外回来了,带了些礼物,这油画挺好看的,我能把它们挂起来吗?”

  这点小事司珩哪会不满足他,毫不犹豫道:“想挂哪里?你看好位子我来挂。”

  两人在晚饭前将那几幅油画挂了起来,因为油画不大,小的就四十多厘米,大的也不到八十厘米,一共有八幅,真亏了程橙直接人肉背回来没邮寄国际托运。

  难怪一路拎进门那么重呢,还有几本书,同样重量不轻。

  如果全都放在房间里,画太多就会显得房间很拥挤,所以江故将一部分挂在了客厅,有的两幅小的配一幅大的做了个造型,有的单独挂在走廊的墙壁上。

  家里多了几幅油画,感觉这漂亮的大房子又多了点生活气息。

  将油画的包装纸收拾了一下,司珩看他还盯着墙上的画欣赏,笑着道:“去洗个手,我去做饭。”

  现在江故已经不再争着给他帮忙了,因为知道司珩一定会拒绝,他们大概也磨合过了最初的客套期,这会儿相处的自然了不少。

  嘴里应着好,却依旧盯着墙上的画看,他这拼接布局设计的真好,艺术感拉满,看来老师给他培养出的审美还在,也不知道现在在澳洲的老师过得怎么样了。

  司珩在厨房里做晚餐,江故就将小老鼠绑在被咕哩薅秃了羽毛的逗猫棒上,逗的咕哩跳来扑去,累的跟狗一样吐着舌头哈哈喘气。

  看的江故一边乐一边拿着手机把它这喘气的小蠢样儿拍了下来。

  手机是新手机,在江故还在医院的时候司珩拿给他的,说是因为做过测评,拆了封也开过机,所以直接半价卖给他了。

  江故知道司珩肯定是用了老板特权,不然就开过一次的新机,还是在刚发售的这个时间段,随便便宜个一两百也多得是人要。

  他接受了司珩的好意也没推辞,但一直想着可以回送点什么礼物。

  唐兆的礼物江故已经选好了,一副奥丁,外形很酷炫的耳机。

  唐兆对鞋子没什么特殊喜好,对穿也不讲究,就是喜欢玩游戏听音乐。

  江故也不懂这些,但经常能看到唐兆对着奥丁这个牌子的耳机流口水,又因为太贵而舍不得买,正好这次多了笔意外的收入,就打算买一副奥丁给他当生日礼物。

  这些年唐兆真的照顾了他很多,所以江故希望能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回馈一些他所能回馈的,他不想以后临死躺床上动都动不了回顾人生的时候,遗憾自己没有好好对待过好朋友。

  送什么给司珩就比较苦恼了,因为他也不知道司珩喜欢什么。

  既然不知道,那就观察观察吧。

  于是从今天回家开始,司珩就发现江故有意无意地在看自己,原本以为是自己带着一身汗味回来被嫌弃了,于是做饭前还特意跑去冲了个澡,但这会儿同坐一桌吃饭,那视线更明显了。

  司珩脊背一紧,脑子里警铃乍响,满脑子都是唐鸣对他说的那句兄弟你暴露了。

  所以江故这是在干什么,在观察他吗?

  这么一想,司珩手脚都险些不知道要往哪里摆了,嚼在嘴里的食物都不知道是什么味儿,机械地嚼一嚼就吞了。

  他下意识努力让自己沉浸在面前的食物中来逃避江故的视线,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这有鬼的举动好像越发显得此地无银。

  于是努力装作自然地看向他:“怎么了?你今天好像一直在看我。”

  江故笑了笑:“我发现你很少戴配饰,我好像都没见你戴过手表之类的东西。”

  司珩闻言往自己手上看了一眼:“一般如果不是出席什么活动,的确不怎么佩戴,怎么注意到配饰了,是搜集写作素材?”

  都不需要找理由司珩把就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了,江故也就顺势而为道:“嗯,有些东西想象不出来,所以会观察一下身边的人。”

  司珩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见江故总算是没有再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了,这才小心地松了口气,差点把他吓出一头冷汗来。

  吃完了饭,司珩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后朝江故道:“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的那些配饰?如果你有写作需要的话。”

  江故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要!”

  司珩笑了笑,带他进了自己的卧室。

  之前江故也进来过一次,但当时身体不太舒服,也没那个精力到处乱看,这次再进来,还是上次那种给人空荡荡的感觉,虽然会显得卧室很干净也很整洁,但就是没有那种该有的安全感和舒适感。

  不过对于旁人的习惯江故也不好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在别人身上,可能这样的简洁风格就是司珩的舒适和安全感吧。

  跟着司珩进到了之前没来过的衣帽间,江故发现司珩的衣帽间真的很整洁,所有的衬衣是一个柜子,颜色由深到浅,西装也是一个柜子,一件一件悬挂的特别整齐,领带领夹每一个都有单独的盒子,放在一层层推拉的抽屉里,摆放的就像是柜台展示一样。

  除此之外手表这些也不少,每一个看起来都价值不菲,被衣帽间的灯光一打,就是江故买不起的高贵感。

  司珩拉开装手表的抽屉:“有些款式比较老了,不太适合佩戴,但有一定的收藏价值,有些款式比较新,价格不算贵,适合日常出席一些普通的商务场合。”

  江故有些好奇道:“这里面哪个最贵?”

  司珩拉开下面一层抽屉,拿出一块黑色腕带的表,表盘很简单,没有满天星一样的钻石,也没有两三个挤在一起的指针,只有表盘外圈像是雕花一般的银色花纹,看起来简单又舒服。

  司珩将手表递到了江故的手里:“这个。”

  江故生怕表摔了,拿得小心翼翼,除了上面的花纹看起来很精细很漂亮,不是很懂这方面的江故问道:“最贵?多少钱?”

  司珩:“一套这个房子的价格吧。”

  江故连忙拉起司珩的手,将他的五指扒拉开,小心地将手表放到了他的掌心,两手抱住司珩握表的拳头,确定手表在他手里拿稳了江故才敢放手:“打扰了,我去写我的小说了。”

  司珩目送着他离开自己的房间,然后低头看了眼手,手里那价值千万的表很是随意的放进了抽屉里,但另一只手的指尖小心轻蹭着被江故碰触过的地方。

  江故的手很软,又很凉,在他两手合拢包裹起自己的拳头时,那股冰凉瞬间点燃了他内心的火热。

  直到手上残留的触感彻底消散不见,司珩才低低叹了一声,内心的渴望无限放大,他快要忍不住了怎么办。

  完全不知道另一个房间里的人内心是如何波动的江故,将送饰品这个选项直接pass掉了,虽然说送礼是一份心意,但总不能为了迁就自己的心意,让人家降级用曾经可能看都未必会多看一眼的东西。

  不过他刚才有注意到司珩的外出服挺多,各种西装衬衣,但居家服不多,就几件而已。

  西装衬衣这些江故也没打算考虑,不同的场合可能需要穿不同的衣服,虽然男士的服装看起来好像都差不多,但很多方面其实都有体现在一些细节上。

  他不清楚司珩的工作环境,对这方面也没研究过,衣服贵了他买不起,买便宜了又怕司珩穿不出去。

  思前想后,江故决定给司珩买居家服了,反正在家里穿,不需要顾忌场合,只要衣服穿着舒服就行。

  打开了写作文档,但江故的心思完全没在电脑上,反而拿着手机各种查服装的品牌,虽然是居家服,但也不能太便宜了,舒适和好看得两者兼顾。

  翻来找去的最终选定z家的衣服,这家衣服口碑不错,品牌形象也好,江故看评价很多推荐,虽然也是奢侈品牌子,但至少不是雨伞不能下雨天用不能暴晒天用,衣服不能过水洗,雨鞋不能踩水的一次性消耗品。

  就是比起准备送唐兆的耳机,一套居家服好像便宜了点,两套就刚刚好,差不多跟耳机一个价位了,这段时间司珩也帮了他很多,所以这一碗水得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