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橙没管现在被关在警察局的亲妈,直接去了一趟医院。

  江故的情况不严重,只是受了刺激发了病,这会儿已经稳定下来,在镇静药物的作用下睡着了。

  看着面色森冷守在病床边的男人,程橙心里顿时一虚,特意放轻了脚步上前,一脸愧疚低声道:“对不起。”

  司珩看了眼病房外,先走了出去。

  程橙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套着一根蓝色的氧气管昏睡着,脸色苍白而虚弱,手背上的针管被白色的胶布覆盖着,正在输着液,哪怕是这样静静地睡着,也给人一种薄如纸片好像随时会飞走的感觉,不说司珩了,就是她都看的心疼的不行。

  程橙深深吸了一口,又放轻脚步跟着司珩走到了病房外,还小心的关上门,生怕一会儿这个男人发火吵醒病房里的人。

  但司珩并没有她以为的暴跳如雷的发火,只是压低着声音冷到掉冰渣地开口:“他才刚出院不久,之前心脏骤停抢救了好几天,我小心翼翼用各种昂贵的药好不容易给他养出了点血色,今天你妈这么一闹,前功尽弃。”

  程橙能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办法时间回溯阻止今天这场闹剧的发生,只能道:“我会负责,你说怎么办我都接受,我会负责到底。”

  司珩是个很能控制脾气的人,从小到大他不是不受外界的影响才能保持冷静淡定,而是他懂得如何控制。

  但今天,他真的很想掐死那个女人,尤其是看到她那样表情狰狞去拉扯江故的时候,要不是江故心脏病发他顾不得其他,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江故就是他的逆鳞,碰一下他都得疯!

  缓下了心口暴烈的情绪,司珩:“今天闹成那样,江故也没说你就住在隔壁,你跟你妈这事你要怎么处理我不管,我会直接起诉她。”

  程橙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病房里的人,心情有些复杂。

  应该是看出来她跟她妈的关系有多糟糕,所以闹成那样也下意识护着她,尽量不给她妈缠上她的可能。

  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好的人呢,傻不傻啊,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情况吗。

  人啊,可以在满满的恶意中咬牙坚强,却经不得一点善意的柔软触碰。

  程橙再次做了个深呼吸,又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房间里依旧安静睡着的人笑了一下,道:“那就起诉吧,我不会管她,就我所知她名下应该还有一套房子,既然江故的身体需要昂贵的药养着,那就让她多赔点钱。”

  江故是半夜醒过来的,他的手刚动了一下,就被人按住了,睁开眼一看,司珩正坐在他旁边守着他。

  江故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猫:“咕哩呢?”

  司珩见他还操心猫,无奈道:“咕哩在家。”

  江故:“咕哩会有事吗,它会不会被抓走,它挠人了,把那个女人的手抓破了,流了好多血。”

  他知道伤人的狗如果伤者报警,是会被抓走的,但伤人的猫,他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司珩朝他笑了笑,安抚道:“没事,咕哩不会被抓走,我还要起诉她,入室闹事,毁人财物,还危害到了他人的生命安全,种种罪名起诉,够她喝一壶的。”

  这种事江故也没经验,他还真没遭遇过这种事,既然司珩说要起诉,那就起诉吧,好像后面的事也用不着他操心了。

  司珩用湿巾给他擦了擦脸和脖子,之前身上出了不少冷汗,这会儿估计黏糊糊的不怎么舒服:“医生说可能需要观察两天,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江故点点头:“好。”

  其实这种程度的发作连医院都不需要进的,只要吃药平复了情绪和心跳,缓过来就好了。

  但当时那个情况,他怕她伤了咕哩,推了那个女的好几下,又看到司珩把人那么用力摔在地上,加上咕哩又挠了人,看她也是个蛮横不讲道理的,也有些怕她真伤着了反咬他们一口,于是干脆就闭眼躺平等被送医。

  反正面对不讲理的,谁弱谁有理。

  有时候江故觉得自己挺坏的,他知道怎么利用别人的同情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很多时候他不稀罕用这种方式,但有时候用用,的确能省去很多麻烦。

  在江故头顶冒出恶魔的小角角时,司珩只觉得他放在心里偷偷宝贝的人被欺负惨了,无辜可怜又委屈,看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心疼的好:“今天是不是吓到了?”

  江故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睫,低低嗯了一声。

  的确是吓到了,但不是被那人野蛮闹事吓到,是他还以为自己的存在被他们知道了,被找上门,甚至就连他们道德绑架他捐肾的可能在见到那女人的瞬间都联想到了。

  虽然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身体条件也根本达不到捐赠标准,但一旦被缠上,那也会很烦,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他打的药里面有安神镇定的成分,稍微醒了一会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睡着之前好像还在跟司珩说着话,他听到司珩说别怕,然后心里那点害怕被缠上的顾虑真的就没了。

  第二天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唐兆撑着脑壳看着他,一见他醒了就笑着道:“哟,咱们睡美人这是睡醒了啊。”

  江故想要去拿手机,但身上还吊着针也不太好动,微微哑着嗓子道:“几点了?”

  唐兆看了眼腕上的表:“九点半,饿了吧,起来吃早餐了。”

  江故慢慢坐了起来,看了眼挂着的吊瓶,唐兆瞬间get,起身给他拿起吊瓶:“慢着点啊,手放低点别回血了。”

  江故穿好拖鞋,刚一下床就捂着胸口轻嘶了一声,刚那一下心脏好像被扯了一下。

  唐兆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怎么了?心脏还在疼?”

  这时司珩推门进来,见状连忙走了过来:“心脏又疼起来了?”

  江故摇了摇头,缓了一会儿:“没事,没事了,不疼了。”

  司珩让唐兆拿稳吊瓶,自己扶着江故慢慢走到卫生间。

  解决了个人需求,江故还要坚持洗脸刷个牙。

  唐兆忍不住摇头:“粗糙的过一天不行吗,你之前在重症四天没洗呢。”

  江故顿时瞪大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凶狠狠地看向唐兆:“再说打你。”

  唐兆简直要被他可爱死了,这跟他同住一屋檐下的司珩怎么顶得住哦。

  顶不住的司珩等他洗漱完毕,又扶着他慢慢走回床,然后将带来的早餐给他摆开。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

  江故一见到来的人,立刻将唐兆往前一拉挡住了自己,然后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四年同寝的默契让唐兆立刻领会到江故的意思,一个转身直接将进来的人推了出来:“走走走,我们不接受调解不接受道歉!也不接受你们任何探望的礼物!”

  江临皱眉道:“这件事是我太太不对…”

  不等他把话说完,唐兆就喊道:“司珩快来打发他走,别影响我们养病休息!”

  江故拉唐兆的动作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的司珩自然也看到了,不用唐兆朝他使眼色,司珩也跟着走了出来,气势迫人的挡在病房前:“我们会直接走正常的司法程序,所以你不用来这边说什么,请你离开,如果你纠缠,我会报警。”

  江临没想到对方的态度会这么强硬,来之前想好的那些说词对方连个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但他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我太太昨天会这么闹真的是有苦衷的,她也是逼不得已的,我求求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个高大的男人拿出手机拨了110后直接看向他,似乎是纠缠和报警让他选一个。

  江临生怕再闹出什么事来,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唐兆拉着司珩进了病房,直接把男人关在了外面,确定对方不敢再跟进来,垂头丧气的离开后,这才一屁股坐在了江故的病床上看着他:“什么情况,你挡什么?昨天真被吓着了怕他?”

  江故手里拿着小馒头慢吞吞吃着,一边点头:“的确挺怕他。”

  司珩微微蹙眉。

  唐兆正觉得奇怪想追问的时候,就听江故道:“他叫江临,是我那个一岁发现我心脏先天发育不全就把我丢到乡下爷爷家然后二十年都没有再出现过的爹。”

  唐兆:“!!!”

  司珩:“……”

  两人颇为震惊的看着江故。

  似乎觉得刚才丢的炸弹不够爆炸,江故继续道:“打算体检那天我就在医院见到他了,我一眼认出了他,但他应该完全没认出我,一下子情绪没控制住才会发病,昨天闹事的那个女人是他现任老婆,我之前在医院也见过,她找上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来找我的,又差点被吓到。”

  说完了前因,江故朝他们解释了一下他刚刚为什么要躲着:“他们现在有个儿子,之前住院的时候我听护工阿姨说,他儿子在学校里欺负女生,害女生自杀,然后被女生家里找人打了,打伤了肾脏,已经持续了半年的透析治疗,恐怕要换肾救命。”

  唐兆一声国骂实在是没忍住的吐了一会儿芬芳,骂完一脸看小白菜一样的看着江故:“刚刚我应该再凶一点的,玛德,江小故我可告诉你,就算他是你爸,你也不准心软,他没管过你小,你就不用管他老,管他去死!”

  说着又气不过道:“他连你爷爷,他的亲爸爸死都没回去过,那就是完完全全舍弃了他过往的人生,他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知道吗!”

  江故笑着顺着唐兆气呼呼的胸口:“知道知道,我要是管他我就不会躲着他了,放心吧,我又不傻。”

  不管以前是怨是恨还是心里隐隐不死心的惦记,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唯一有的就剩一个念头,不能被发现别来沾他边。

  江故说完看到旁边站着的似乎也震惊在这件事里的司珩,也朝他投去了一抹笑。

  司珩却朝他走近了几步,眉眼里满是认真,第一次没有克制着与他保持社交距离,伸手轻抚在他的头上,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份格外有重量的保证:“有我在,不怕。”

  感受着对方掌心托着他的力量,江故看着面前的司珩,指尖忍不住微微卷起,心跳速度似乎也变得快了几分,这般对视着,好像一眼能望进他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