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尉帮褚瑜处理完订单,中午就闲下来了。
早上的时候乌晨说的那些话还悬在庄尉脑海里。庄尉不觉得他和褚瑜之间存在差距,但是如果褚瑜真的有这样的感觉,他就有点头疼。
庄尉朝褚瑜的方向看了眼。
他把美瞳和耳钉夹都卸掉了,正坐在收银机后面发呆。
他一直有点心不在焉,但并不抗拒庄尉。
庄尉想了想,走过去说:“褚瑜,午饭要不然去我公司里吃吧,我办公室的冰箱里还剩了点煮火锅的菜,不吃就要坏掉了。”
其实那些菜是林秘书早上刚买的,都还很新鲜。
褚瑜不疑有他,有点惊讶地看着他,问:“你还在公司里备着这些吗?”
“嗯,有时候要加班等汇报材料,底下人还没准备好,我也没事干,林秘书准备了一个小锅子,煮一顿2-3人吃的火锅很方便。”
“哦……那……”褚瑜又犹豫不定起来了。
庄尉鼓励道:“不然还要叫外卖,也挺麻烦。”
“你公司里……今天人多吗?元旦是不是都要加班?”
庄尉直接把大衣从架子上拿了下来,说:“不会,今天都在门店呢。走吧,趁现在没客人,走开一阵,你要锁门吗?”
“哦,好。”褚瑜就糊里糊涂地跟着庄尉走了。
今天格外冷,客人也少,锁上象屋的门以后,褚瑜忽然有点想偷个懒休息半天,晚上再过来开门。但是,他又不知道多出来的时间可以做什么。
庄尉带着他穿过禄勘老街的街道,走进Twinkle大楼里。
庄尉一路都走在前面,褚瑜只能从斜后方观察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他带有上位者的礼貌和距离感地与保安打招呼,看他迈着从无犹疑的步子穿过大楼,然后进了电梯。
庄尉伸手替褚瑜挡住了电梯门,等他进了电梯站稳,才放开手去按楼层。
电梯上行到高层,褚瑜上回来过,所以不太紧张。
今天整栋楼都很安静,和那次办展的热闹和活力不同,不过庄尉算错了,这样的日子依然有人在大楼里加班。
他们两人从财务总监的办公室路过时,门正好打开了。
周祁冒着一身温热的湿气走出来,头上挂着一条毛巾,发尾还在滴水,略显惊讶地看着他俩。
“庄总?褚老板?”
庄尉也很意外,匆匆扫了褚瑜一眼,站得离周祁远了点,说:“加班?刚运动完?”
周祁点头:“是啊,会计给上来的财报数据错了,我昨晚上留下来从头改过,改完很晚了就睡在这里,刚去椭圆机上运动了一下,洗了个澡。”
一边解释着,周祁顺手带上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庄尉觉得有点古怪,现在已经中午了,周祁的办公室里还没有拉开窗帘,也没有开灯,里头一片漆黑。
不过褚瑜没留意这些小细节,他只注意到这位周总的身材很好,隔着衬衣也可以看到线条,肌肉厚实又有型,应该是保持一定健身量的。
庄尉也和他差不多。褚瑜在店里经常看到庄尉脱下外套大衣后单穿衬衣的样子,虽然不是那种夸张的肌肉块,但线条流畅,手臂和腰身看起来都很有力量感。
相比之下,庄尉的肩膀比周总更宽厚,看上去更威严。
此刻庄尉虽然穿着外套看不大出来,但身形还是很好,所以他俩站在一起,就显得格外和谐。
褚瑜有点沮丧地想到自己瘦削的肋骨,不够宽的肩膀,莫名产生了一种应该去健身的念头。但是想了想自己时常要照看店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褚瑜和很多人一样,在年复一年的庸碌中,接受了自己的诸多缺点。但前提是不能和周祁这样的人做对比。
庄尉伸手点了点褚瑜,对周祁说:“我带他来煮火锅吃,要一起吗?”
这样说着,脸上却不是真心邀请的神情,显得冷淡而疏离。
周祁也是人精,自然很到位地谢绝了,说自己准备回家,都已经点好外卖了。
三人道了别,庄尉又继续带褚瑜往走廊深处走去,到了自己朝北的办公室。
他打开门,转身跟褚瑜说:“我们到对面的会客室吃吧,那间朝南,晒得到太阳。”
褚瑜点头:“好。”
庄尉帮褚瑜开了会客室的门,给他倒了热水,自己里外忙活起来,张罗洗菜和煮锅底。
褚瑜原本想去帮忙的,但庄尉让他别忙了,说他天天在店里煮这煮那,现在是来做客,该休息休息。褚瑜便无所事事地在会客室到处走走看看。
这间会客室是庄尉来了之后才布置起来的,程设都很新,边上的茶水柜上摆着一盆很特别的绿色盆栽,叶子宽大,带白色纹理。褚瑜驻足看了很久,掏出手机识物扫了扫,知道它叫油画竹芋。
庄尉进来的时候,褚瑜就问他:“这个好养吗?”
“应该还行吧,每个礼拜有人来浇水,没别的。”庄尉说。
过了一会儿,庄尉拿其他蔬菜进来,发现褚瑜还在看,就说:“要不要拿一盆去养养看?”
褚瑜愣了一下,又看了看花。
“拿去养吧,万一养不好再带过来,让绿化公司重新养护。”
庄尉说着,给褚瑜找出了一个可以拎的布袋子,把那盆样子好看的油画竹芋装了进去。
褚瑜很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
火锅煮起来,可以闻到牛油锅底的香气。
庄尉叫褚瑜落坐,想了想,问他要不要喝点酒,褚瑜也有点想喝,就说好。
庄尉拿出来的红酒看上去和超市里的没什么不同,褚瑜看他倒酒,又往渐渐煮沸的锅里添菜,觉得整个画面有点离奇。
“怎么了?”庄尉问,“看我干嘛?”
褚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这样就不像个老板了。”
不知是这句话的缘故,还是因为蒸腾的水汽,庄尉的五官好像在这一刻变得柔和许多。
他看向褚瑜,语气里有点无奈:“是你们非要把我当老板。”
他坐下里,边帮褚瑜调酱料,边继续说:“我只是代总公司暂时管理这边的业务,头衔是总经理,只是个职业化的管理者,这是我的工作,没必要过分抬高我。”
褚瑜撑起脑袋,看着酒杯里剔透的红色液体,若有所思地说:“是吗?”
他想了想,又有点丧气,说:“可是很多时候我还是觉得……你真的很厉害。”
“你也不差。”
庄尉掀开沸腾起来的锅盖,挑了一下,给褚瑜夹了一筷子番茄:“吃吃看,熟了没有?”
褚瑜吹了一会儿,谨慎地咬了口,还是有点烫,不过入口就软化的口感很好。
“嗯,差不多了。”
“那开吃吧。”
庄尉又给褚瑜夹了点好熟的菜出来,再往锅里加了羊羔肉卷。
其实庄尉冰箱里还有很多菜,不过准备的时候,他没有洗褚瑜不要吃的魔芋结、藕片、牛肉卷和海带。
褚瑜很奇怪,只爱吃羊肉卷,不喜欢牛肉卷。喜欢清炒的藕片,不接受涮锅的藕片。
这些事他们在高中聊天时常说起,庄尉都记得。
他把熟了的羊肉卷夹给褚瑜,然后举起杯子,示意了一下。
两人碰了杯,杯壁在蒸腾的热气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褚瑜喝了一口,觉得葡萄酒的味道很好,又喝了一口才放下杯子。
庄尉跟褚瑜吃火锅的时候,自己吃得很快,迅速地夹菜,迅速地吃完,然后就开始给褚瑜夹菜,看着他吃,并且找话题聊天,偶尔碰一碰杯。
杯中酒下肚的速度很快,两人都有点心不在焉,喝完了庄尉就倒,倒满了又接着很快喝掉。因为酒本身很顺口的关系,不知不觉褚瑜就喝多了。
闲聊话题慢慢从品评食材扩散出去,聊了工作上的一些话题,然后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聊到了小周总。
庄尉表示:“周祁胜在年轻,其他方面也就那样吧。”
褚瑜撑着脑袋,好像酒劲有点上来了,迷迷瞪瞪地说:“没有吧,我觉得他很好啊。”
庄尉就问:“有吗?哪里好?”
“嗯……”褚瑜认真地思考过后,回答道,“样貌好,身材好,能力应该也好吧,毕竟人家已经是财务总监了。”
褚瑜像是陷入了某种郁闷情绪里,不大高兴地耷拉着眼皮,嘴角也弯朝下,兴致不高地搅动着火锅。
庄尉看着他,分不清他是什么意思。
所以庄尉很直截了当地提问:“那你觉得周祁好,还是我好?”
庄总其实不太坦荡,他挑选了一支入口顺滑但后劲很足的酒,考量了褚瑜浅得天真的酒量,趁着酒精作用,问一些不自信的问题。
褚瑜脸色变得更深了,泛着一丝红,黑色瞳孔睁得很大,直勾勾看着他。
过了会儿,褚瑜说:“你比他还高一级,当然是你更厉害。”
庄尉不太满意,刨根问底:“不考虑职级的话呢?”
“不考虑这些东西,褚瑜,你觉得我和周祁,你会选谁?”
褚瑜愣愣地眨眼,上下睫毛展开又合上好几次。
他觉得这个问题特别奇怪,怪得他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你啊,为什么要这样问啊?”
庄尉和他隔着火锅的热气对视许久,然后心满意足地说:“没什么,随便问问。”
而褚瑜大约是酒劲真上头了,把杯子里剩下半杯酒一下子全灌了下去,然后有点生气地把空杯子用力按在桌上,往庄尉的方向一推。
说:“不喝了,这个酒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