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宋灵舒就亲身经历过了。
她站在凌清秋的办公室里，在屏幕里看完了整个过程，早已忘记了时间。
外面夕阳西下，窗边蒙上一层昏黄的光,身后突然有扇门打开,随后响起一道脚步声，停在门口。
到这时，宋灵舒又有些踌躇，一直期待见到的人就在身后，却又害怕来人不是她，又或者对方和自己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回过头，凝望着凌清秋的脸庞，比她所认识的凌乙还要高一点，五官完全长开了，气质也更凛冽一些。
有种微妙的陌生感，既是来自于时间，也是来自于身份。
两人都没说话，在打量着彼此，心绪难平，面上却不动声色。
半晌，凌清秋才微不可查地咽了下口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如此紧张，这种情绪有多久没有过了？
事实上，从认识宋灵舒以来，她的情绪就多了起来，不像以往总是只讲究规矩，只论对错，只谈工作。
“你……”两人异口同声地开了口，又同时停住。
“你先说吧。”凌乙道。
“这些都是真的吗？”宋灵舒指着屏幕问道。
“嗯，这件事有些超出常理认知，并且有些复杂，我不知道该如何给你解释得更好，所以只好让你亲自看看。”凌乙道。
宋灵舒点点头。
凌清秋笑了一下，走上前：“在我的无数次想象的这个场景里，你都没有如此淡定过。”
“是吗？你想象中的我，应该是怎么样的？”宋灵舒抬头看她，发现自己正好到她的鼻子这里，而自己还穿了一双高跟鞋,暗自琢磨着她现在有多高。
“176."
宋灵舒一愣，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捂住胸口：“你不会是在我心脏里装了窃听器吧？”
“不是。”凌清秋勾起嘴角，“你这个眼神很明显，是在偷偷跟我比身高，我见过很多次。”
宋灵舒抿了抿嘴，眼里涌起一丝笑意：“是吗？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想象中的我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表现”
“开心地抱住我？”
“或者生气地打我？”
“既然如此，那就满足一下你的想象吧。”宋灵舒揪起她的领口，就往旁边的椅子上扔上去，逼问道，“为什么，既然你活着，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凌清秋倒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她，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来找你？”
“我说的是凌乙去世后，你为什么不能回来？你不是创造这些世界的主宰吗？难道连来看我一眼都不行吗？”宋灵舒俯身质问道，气呼呼的，像头小兽，手上青筋暴起，似乎只要她回答的不满意，就要把她拆骨入腹。
凌乙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重复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来看你”
宋灵舒猛地一怔：“什么时候”
“你没发现那个挖掘到你的星探，就只出现了一次吗”
宋灵舒诧异地看着她，当时星探将她带到经纪公司去，说找了个不错的苗子，然后就有经纪公司的人跟她走流程，她完全没有在意这个人。
“是你”
凌乙颔首：“你的十八岁礼物，喝不完的可乐、吃不完的零食……我没法亲自送给你，只能换种方式。”
“那你是怎么忍住不跟我相认的？！”宋灵舒难以置信她曾经还真的出现过，眼眶红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我知道。”凌清秋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抚她的情绪，轻声道，“我也想见你，但我不能再以凌乙的身份出现，否则就破坏那个世界的正常运行了，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不好，没有你，我过的一点也不好。”宋灵舒拥抱住她，眼泪滴落在她的脖子上。
凌清秋轻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将她搂得紧紧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享受着这重逢的喜悦。
良久，宋灵舒才抬起头，带着鼻音问道：“不对，为什么你会让我去做任务？”
凌清秋叹了口气，无奈一笑：“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会功成名就，然后找个喜欢的人共度余生，所以这个系统对你来说，没有用。”
“喜欢的人？”宋灵舒忍不住掐她的脸，咬牙道，“我喜欢谁,你还不知道吗？啊？你是臭傻逼吗”
凌清秋轻笑一声，道：“不是，因为你当时也没明确地跟我表过白啊，我离开的时候，你才十五岁而已。”
宋灵舒撒撇嘴：“那我后来的难过也是假的吗？”
“我既然是你最好的朋友，因为意外去世了，你肯定会难过的嘛。”凌清秋道。
“你!”
凌清秋下意识抬手挡住脑门，笑道：“所以我建立了一个拯救女配的系统，如果说你慢慢忘了我，过上了幸福的日子，也没有关系，总归是幸福的。但如果你心里有我，信念足够强大的话,便会进入系统，见到我。”
“那我为什么没有见到？而是跑去做任务了？!”
“因为你的愿望是……谈恋爱，而不是见我。”凌清秋幽幽道。
宋灵舒语塞，表情微顿，尴尬地看向别处。
要是早知道她当时随便一句玩笑话，就让她白费这么多力气和时间，就老老实实说真话了。
本来嘛，任谁前一面才被大卡车撞翻，后一秒就莫名其妙到了个很虚无的环境，还被一道电子音问她的愿望是什么，她吓得还以为是黑白无常也跟着科技一起进步，变成电子无常了呢，自然是随便扯个谎了。
……..也不能完全说是谎话啦，她也是真的想谈恋爱。
只是因为年少时就遇见了最合心意的，却因为太过懵懂而错
失所爱，后面也无法再中意别人，如果下辈子还能遇见凌乙的
话，她一定要好好谈场恋爱，早早就确认好心意!
“恋爱谈够了吗？”凌清秋问。
宋灵舒眨眨眼，从她身上爬起来，起身准备离开，却又被拽了回去，坐上了她的腿。
“想跑哪去？还没回答我呢。”凌清秋一手环住她的腰，饶有趣味地问道。
“谈……”宋灵舒突然看向她，眯起眼睛问，“我之前那些女朋友，都是你吧”
“是我。”凌清秋坦诚道。
“那你为什么会忘记我？要不是我发现了端倪，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藏着？”宋灵舒质问道。
“不是。我只是不确定，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所以我将自己的记忆数据保留了，悄悄潜入了你经历的那些世界。”
说起来好笑，这明明是她创造的系统世界，可她却为了靠近宋灵舒，还要自己偷偷摸摸潜进去，生怕被高尘和员工们发现她监守自盗。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想帮宋灵舒完成任务，可又担心宋灵舒会喜欢上别人，所以怀着私心，偷偷篡改自己的记忆，在宋灵舒进入每一个小世界的时候，自己也暗中投送了进去，化身为任务对象。
至于她们会在每一个小世界谈上恋爱，确实有些出乎意料，毕竟她已经抽取了属于自己的记忆，完全是按照剧情人设在走,可最终都免不了的，会被宋灵舒吸引。
以前，高尘总是笑话她明明是个人类，却活得像一台冰冷的机器，除了工作上的事，其他任何人际交往都不在行，也不在意，几乎将自己完全隔绝。
但是现在，她一而再，再而三，反复地喜欢上宋灵舒。
“也就是说，你在小世界里，都是没有关于我和凌乙的记忆？”宋灵舒问。
凌清秋颔首。
“可我将你认出来了，上个世界，你还是想起我了。”宋灵舒得意道。
“是。”凌清秋笑了一下，“幸好让我在最后关头想起来了，不然我就是被自己醋死的，凌乙这个名字真是让我惦记到死，我总是在想，这家伙到底谁呀，怎么这么讨厌呢？”
宋灵舒噗嗤一声笑了，搂住她的脖子，额头抵上她的脑门,低声问：“所以你真的是凌乙吗”
“是我，我是凌乙，我也是凌清秋，我也不介意你继续叫我凌乙。”淩清秋道。
“我怎么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宋灵舒抚摸上她的脸颊，手指攀上镜架，新奇地看了几眼，“说实话，我幻想中你长大的样子，和现在其实差不多，也是戴上了一副眼镜。”
“为什么？”
“沉迷网络，可不就会近视么。”
凌清秋轻笑几声：“是，你说的都对。”
对视片刻，宋灵舒也笑了起来，那些重逢所带来的陌生感与距离感终于消散，看着熟悉的笑容，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找到她的凌乙了。
宋灵舒低头吻上去，凌清秋按着她的后脑勺，两人细细绵绵地吻着，将那些还未来得及付诸于口的情思都无声地说了出来。
昏暗的办公室里，只有两道侧影，不停地靠近分开，又靠近，带着轻微的细喘和呢喃。
“清秋，门口这个——哎哟我去，这谁呀！？”高尘推门而入,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凌清秋的腿上，正在和她接吻，吓得他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清秋？你你你你你……真的是你吗？这位勇士是”
宋灵舒刚回头，就被凌清秋按了回去。
“你吓到我的女朋友了。”凌清秋冷漠地扫了高尘一眼，“出去。”
“女——女朋友！？”高尘惊讶地张大了嘴，随后在她犀利的眼神里，直往后退，“好、好好，我先出去。”
高尘诚惶诚恐关上门，然后走出大门，蹲下问门口的电子狗：“喂，里面那女人是谁呀”
【宋灵舒，我的宿主。】系统一直在外面等待。
“宋灵舒？好熟悉的名字……
【里面怎么样了？她还好吗？有没有冲撞到BOSS？】
“冲没冲撞我不知道，我就看见她们在互啃了。”
[“什么？打起来了？！】
“不是。”高尘微笑着拍拍了它的电子狗头，“就是成年人之间的亲热。”
【哦我懂了，不是打架的话，就是在接吻了。作为宋灵舒的系统，这些破事我早就看麻——等等，宋灵舒她居然都亲到BOSS头上了？她不要命了？！】系统大惊。
办公室里，宋灵舒问：“女朋友”
“不想当我女朋友吗？”
“那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带你去个地方。”凌清秋牵着她走到另一扇门前，打开后,往前走了一会，往左一转，便看见一大片盛开的海棠花。
宋灵舒眼睛一亮。
“我一直期待你来到这里，也希望你喜欢上这里，你可以选择回到你最初的世界，当然也可以……满足我的私心，留在这里。”凌清秋虔诚地牵起她的手，将一枚可乐罐的拉环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所以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宋灵舒嘴角微翘，转头看着楼里布满了的电子机器，而楼外，却是凌清秋单独送她的一片天地。
“好吧，那我就答应你咯！”宋灵舒张开双手，开心地抱住她。
“还有，作为任务完成的奖励，你之前许的愿望无法实现，可以重新换一个。”
“对哦，是无论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实现吗？”
“嗯，你想要什么”
微风拂过，海棠花轻轻摇晃，宋灵舒望着她面前的人，和年少时的身影相重叠。
她笑了笑：“我从来都只有一个愿望，却从来没有实现过，我希望你这次不要食言。我的愿望是——凌乙永远陪在我身边！”
“好。”凌清秋张开双手，拥抱住她，眼眶竟有些湿润，“凌乙答应你，永远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