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 天气就已经开始转凉了,早晚温差有点大。
宋灵舒弯着腰给苏渐西系领带,目光在她平坦的胸部上扫了一眼, 问道:“又穿上你的八排扣了?”
苏渐西仰起头,方便她系紧领带, 从喉咙里滚出一个音节:“嗯。”
“别人不会发现你的喉结很小吗?”宋灵舒偏过头,好奇地摸了下她的喉结。
有点痒, 苏渐西偏过头, 剜了她一眼, 才扭头看向镜子,沉声道:“青春期的时候我妈对外宣称我生了场大病,对喉结和声带有影响,再加上变声期变化不大, 所以都以为我是生病所致。”
“那你有没有想过, 恢复女儿身?”宋灵舒问道。
“没有。”苏渐西抬起眼睛, 盯着镜子里不男不女的自己, 面无表情地勾了下嘴角,“性别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但对我爸来说很重要,大姐和小妹就只能做为联姻工具嫁给别人,也别想得到家产, 所以我只能作为私生子存在。”
“你们家还真是......有皇位要继承啊?搞得这么冷血无情的。”宋灵舒吐槽道。
苏渐西笑了两声, 这时,门铃响了,宋灵舒疑惑道:“是不是你妈来了?”
“不是, 是我叫的造型团队。”苏渐西道, “去开门, 她们来给你换衣服化妆。”
“时间来得及吗?”宋灵舒担忧道,“晚宴不是六点开始吗?现在都四点了呀。”
“那就让大家都等着。”苏渐西无所谓道。
宋灵舒打开门,几个化妆师走进来打招呼,然后把她带回了房间,捯饬起她的衣服和造型。
苏渐西收拾妥当,在客厅里等待,低头看新闻,了解一下苏家人如今的动态。
没多久,赖青竹登门了,里面穿着性感的吊带裙,外面还披了件貂,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响声:“怎么样,收拾好了吗?”
苏渐西盯着她的高跟鞋,不咸不淡地说:“李翠华还在换衣服,再等等。”
“你没搞错吧?今天可是你爸的生日宴会,你不提前到就算了,还敢让他们等一个李翠华!?”赖青竹很是不赞同,脸色也垮了下来,“再说了,她一个村姑,做什么造型,让她老实呆在家不就行了?省得出门给咱们丢人。”
苏渐西头也不抬,低头继续看新闻。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啊?”赖青竹问道。
“你再吵吵,我就不去了,一个晚宴而已,我又不是非要参加不可。”苏渐西道。
赖青竹果然不敢再吭声了,她焦急等待了十来分钟,看了几遍手表,实在忍不住道:“就快来不及了,我不能迟到。这样吧,我先过去把老头子稳住。”
“随你。”
“你记得一定要来啊,至于李翠华,最好还是别带去吧,丢人现眼。”赖青竹说完,就扭着腰走了。
苏渐西轻嗤一声,目光锁定在平板上,直到夕阳西斜,才听见客卧响起脚步声。
“苏先生,我们收拾好了。”造型师道。
苏渐西扭头望过去,看见宋灵舒在簇拥下走了出来,有人在后面整理裙摆,无袖露肩的黑色长裙包裹着玲珑的曲线 ,小臂上一双黑色手套,裙子是奥黛丽赫本的同款,只是头发悉数披散着,一头羊毛卷加上精致的妆容,令人难以联想到她原来的麻花辫造型。
宋灵舒侧着头看了眼裙尾,而后才直直地看过来,顾盼风流,浅笑道:“怎么样?好看吗?”
苏渐西呼吸微微停顿了一下,转瞬便恢复了冷漠脸,道:“过来。”
造型师们完成工作后,就立马离开了。
宋灵舒走到她面前,苏渐西道:“手给我。”
宋灵舒伸出自己的右手,苏渐西耐心地将她的手套往下卷了起来,随口问道:“头发什么时候烫的?”
“我这是自然卷。”宋灵舒得意道。
“以后别扎麻花辫了。”
“哦。”宋灵舒看着她极具耐心地将手套卷到手腕处,正想问做什么,就见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型芯片,贴在手套的内里,然后将手套重新卷上去。
“这是什么?”宋灵舒装傻充愣道。
“好东西。”苏渐西抬起眼睛看着她,“不许把它摘下来,不然我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
“嘶——”宋灵舒搓了搓胳膊,露出一个害怕的表情,苏渐西刚得逞地想笑,就见她翻了个大白眼。
“吓唬谁呢,指不定谁扔谁呢。”宋灵舒道。
苏渐西:“......”
上车后,宋灵舒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色,问道:“我们是不是迟到了?”
“嗯。”
“那我们出场是不是会有一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宋灵舒期待道。
苏渐西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好像一点不怯场?”
“这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去吃顿饭嘛,我见的大场面可多了。”宋灵舒自信道,“村里栽秧打谷的,人都不少呢,尤其是红白喜事的时候,吃饭更是吃流水席,人多到不行。”
苏渐西笑了几声:“等会的晚宴可跟你们村里的流水席不一样。”
“我知道,不就是自助餐嘛!”
“......”
晚宴就在苏家举办,车子驶进大门后,入目便是一个大喷泉,左右两边都是两排别墅,全是苏家的。
路的两边停满了豪车,车子停在客厅门口,等她们下车后,就得去找停车位。
“紧张吗?”宋灵舒小声问道。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苏渐西道。
“嘿嘿,我不紧张。”宋灵舒下车,从后备箱拿出折叠轮椅,然后把她抱出来,放到轮椅上,从旁边的斜坡推上去,“回家咯,苏老板。”
苏渐西低头盯着自己的腿,轮椅转进大门,她听见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惊讶之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都投在了她的身上,窃窃私语。
她缓缓抬起头,直视前方,仿佛对周围的一切目光都不在意,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的闲言碎语。
“这就是那位私生子,苏渐西。”
“真成了残废?时运不济啊。”
“可不是嘛,我本来还以为他能胜过他大哥呢,没想到出车祸了,已经快一年多没见过他了吧。”
“听说他出事后就没敢出来见人了,还娶了个村姑呢。”
“推着他的人是那个村姑吗?一点不像。”
“我看也不像,兴许是外面找的女人?”
“一个瘸子还能找什么女人,肯定是他娶的村姑,这年头,稍微打扮打扮,村姑都能变仙女。”
“哟,这不是我许久不见的弟弟嘛。”苏渐东端着香槟,人模狗样地迎了出来,旁边还有老三。
苏渐西皮笑肉不笑道:“大哥,真是好久不见啊。”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你怎么还迟到了?”苏渐东笑道,“哦瞧我都忘了,现在腿脚不便,迟到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啊,难为大哥还记得我腿脚不便呢。”苏渐西语气里都仿佛带着冰碴。
说话间,苏鹏程和现任妻子走了过来,赖青竹也从应酬的另一头赶了过来。
“你终于肯出个门了。”苏鹏程道,“腿怎么样了?”
“就那样。”苏渐西扭头看了宋灵舒一眼,宋灵舒立马从包里取出一块翡翠扳指交给她,将她推上前。
“这是拍卖会上拍到的慈禧用过的扳指,送给您,祝您福如东海。”苏渐西道。
苏鹏程笑着接过去:“有心了,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就是,不用这么麻烦亲自过来。瞧着你现在气色不错,还能回公司吗?”
“嗯,过几天就去公司了。”
“别逞强啊。”苏渐东阴阳怪气道,“你行动不便,怎么上班?老实在家呆着吧。”
“管理公司靠的是脑子,不是腿。”苏渐西道。
苏渐东被呛了一下,被老三拉了回去,目光不经意间一转,忽然注意到宋灵舒的身影,疑惑道:“你是......李翠华?”
“怎么,大哥亲自给我做的媒,转眼就忘了她是谁吗?”苏渐西笑着拉起宋灵舒的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拍得宋灵舒鸡皮疙瘩起一地,“我还要感谢大哥呢,给我介绍了这么贤惠漂亮的妻子。”
苏渐东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恩爱的样子,脸色变得越来越臭,找了个借口就去其他地方了。
苏渐西又与苏鹏程应付了一段时间,才让宋灵舒带她去洗手间。
“我要耽搁一段时间,你自己出去转转吧。”苏渐西道。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嗯,去吧。”
宋灵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独自去了大厅。四周的人时不时看她几眼,有人前来询问:“你是苏渐西的妻子吗?你是哪里人?”
“李家村的。”宋灵舒拿起一块小蛋糕吃了起来。
其他人听到是从李家村来的,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又笑着问道:“你什么专业?从事什么行业啊?”
“我没读过书。”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一股优越感,笑着鼓励了她几句,就走到一旁去谈笑风生了。
这时,旁边又走过来一个男人,抢先一步夺走了她想要拿的小蛋糕,讥讽道:“你和苏渐西感情挺好啊?”
宋灵舒扭头看着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胆怯地垂下头:“大少爷。”
“跟我过来。”苏渐东转身就走,发现她杵在原地,又倒回去,低声警告,“你还想不想知道你妈的下落?”
宋灵舒咬了下唇,跟着他去了休息室。
洗手间里,苏渐西戴着耳机,听见苏渐东关上房门的声音,她抬起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冷漠地扯了下嘴角。
“说说吧,你和苏渐西是怎么回事?”苏渐东审问道。
苏渐西也在等她的答案,而在这简短的空隙里,她第一想法居然是——李翠华,你最好是乖一点。
“就......就是大少爷你希望的那样啊。”宋灵舒小声说。
“我期待的哪样?”
“嫁给她,然后伺候她......”
“谁要你去伺候他了?!”
“可是你当时就是这么跟老爷说的呀,说苏渐西是个瘸子,需要一个女人去伺候他,这个女人不就是我吗?”宋灵舒无辜道。
苏渐东气得牙痒痒,恨声道:“行,你蠢,那这回你给我仔细听清楚,你不要去伺候他了,你给我办件事。”
“什么事啊?”
“把她公司的招标文件拿给我,我就把你和你妈送回原来的地方去,不用再让你伺候一个瘸子了。”
“我不要。”宋灵舒断然拒绝,“我才不要回李家村,苏渐西家里挺好的,包吃包住,还有五险一金。”
苏渐东倒吸一口凉气,咬牙道:“就这么点待遇就把你满足了?我给你出更高的价钱,行不行?!”
“不行,我喜欢苏渐西啊。”
苏渐西缓慢地眨了下眼,一时分辨不出她话里的真假,苏渐东却是气得跳脚。
“你有没有搞错,他是一个瘸子啊!别说他还能不能管理好一个公司,他还能不能人道都不一定!”
宋灵舒:“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试过。”
苏渐西轻笑一声,晦暗的眼里浮现起一层淡淡的笑意。
苏渐东双手抱头:“啊——!跟你沟通这么费劲吗!?”
宋灵舒有些小激动地说:“还行吧?我最近还学了点古诗呢,感觉比以前厉害很多了,我给你背一首来听听?鹅鹅鹅,蛐蛐想大鹅.......”
“谁要听你背诗啊!还有,你都背错了啊——!!”
密闭的洗手间里忽然传来一阵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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