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柯忽而不敢直视江离舟的眼睛，低下头，将茶几上那个被整得很惨的人影看得分明。
挣扎过后，展嘉泽没有脱离控制，反而让皱巴巴的衣服被泼洒的柠檬水和酒水打湿了。憔悴的脸是不正常的红，左脸被茶几的雕饰摁上了一个深深的印子，很是滑稽。
“江离舟！你找死啊！”展嘉泽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丢了大人，气急败坏。
江离舟轻笑，不屑的目光扫过展嘉泽跪在地上的双膝。
展嘉泽想站起来，却被更用力地按住脖颈。眼见着自己要磕上茶几，一下子怂了，“停！有话好说！”
江离舟松开手，拿过保镖给的纸巾擦了一擦。专心致志清理那点水痕，似乎不在意被自己整得上身湿透的展嘉泽。
展嘉泽更是来气，用最后的力气蹦起来。起是起来了，却摇摇晃晃往墙边歪，最后扶着墙才能勉强站住，弯着腰喘粗气。
江离舟笑了，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喂！”展嘉泽当然不干，“你……”
骂咧没完，被飞过来的东西吓没了。
展嘉泽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想被砸，先躲开再继续骂，“你他妈又想杀人？”
“又？”江离舟摇晃酒杯，不紧不慢地问着，“我什么时候杀人了？”
“上个月！你哥怎么可能离家出走，就是被你杀了！”
江离舟忽而起身。面色淡定举止优雅，但是挽起衣袖以后露出的手臂有着明显的肌肉线条。
展嘉泽抖了一抖，感觉方才被抓过的后脖颈又开始疼了。想退后却撞了墙，最后尽可能贴在上面，声音打颤，“你、你想干嘛……啊！”
江离舟猛然逼近，抓住展嘉泽的衣领并一把提起来，“那你还敢惹我？”
“咳咳！”
衣领收紧，展嘉泽被勒出两声咳嗽。感觉到生命危机，不由自主挣扎起来，慌乱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宋知柯身上，“救、救命……”
展嘉泽不认识宋知柯，一开始还将之归类为“小角色”——宋知柯在这里只有站着的份儿，一口水都讨不到。而且颇为紧张，甚至不如保镖来得坦然。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保镖肯定是帮着江离舟的，宋知柯面露惊恐，有那么一点可能出手相助。
然而——
宋知柯很快收起了恐惧的表情，跑到门边，咔哒上锁。
展嘉泽：“……”
不是，你有病吧？
宋知柯做完这事，竟然有底气了一点，“江总，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操！”展嘉泽爆一口粗，只能靠自己。不管自己不着地的双脚，红着眼死命向前扑。
江离舟却突然放手。
展嘉泽压根没扑着，还重重跌倒在地，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啊——”
江离舟气定神闲走回去，顺手接过保镖刚刚倒好的美酒。
“咳！”展嘉泽缓了一会儿，便盯上方才砸他的东西。不多想，抄起来准备还击。
江离舟已经算到了，在展嘉泽动手前开了口，“里面有手机。”
“……”展嘉泽不砸了，定睛看手里的东西——竟然是个文件袋，鼓鼓囊囊真的有藏手机的空间。
有手机就能得救！
展嘉泽立刻停手，打开文件袋。已经做了服输的动作，嘴还是硬的，“老子不会放过你！”
江离舟慢条斯理品着美酒，眼皮都没抬一下。
展嘉泽打开文件袋，先看到的是厚厚的文件。文件第一页，赫然印着他的照片，“你……你跟踪我？”
江离舟但笑不语。
展嘉泽被那深沉的眸光盯得发慌，真的听话看了文件。看过以后，脸色竟然隐隐发白，深吸一口气才找到文件袋里的手机，熟练输入号码，“姐！我……喂？”
咚咚。包厢门被敲响。
保镖打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同样壮实高大的保镖。
“姐！”展嘉泽大喜过望，“你来救我……啊！”
姐姐展嘉桐上来就是一个大逼兜，“蠢货！”
“姐！”展嘉泽委屈，“你怎么打我！”
展嘉桐翻了个白眼，“动脑子！我不和江离舟说好，怎么能这么快过来？”
“……对哦。你怎么和外人一块欺负我！”
“我这是保护你！”展嘉桐咬牙切齿，“他们一直盯着你，抓了你不少的把柄。不让他出这口气，你就要去坐牢！”
展嘉泽听到“坐牢”两个字，没声儿了。
展嘉桐缓口气，对上江离舟又是礼貌的微笑，“谢谢你遵守诺言，没有伤他。”
“这他妈叫没伤？！你不行，我要找爸……”展嘉泽憋不住了。
展嘉桐又是一个大逼兜，“我找了！他叫我处理！”
展嘉泽：“……”
靠，姐姐更凶残。
展嘉桐冷声命令，“道歉。”
“我不……哎哟！”
展嘉泽用高跟鞋踹过去，等展嘉泽蜷起身子便熟练地薅了头发，强行按头，“道歉！”
展嘉泽：“对不起，行了吧！”
“行了。”江离舟发了话，不耐烦地拧着眉，“太吵了。”
“抱歉。”展嘉桐再说了一句，把弟弟提溜走了。
展嘉泽被血脉压制，大气不敢出。
展嘉桐带来的保镖走上来，把手里的礼品袋恭敬奉上，“展总说她付过账了，听说下周是您的生日，特意为您准备了礼物。”
江离舟接过，“替我转告一句谢谢。”
说完也拿好自己的东西，走人。
宋知柯赶上去，厚脸皮再搭话，“你的生日是不是半个月以后吗？难道你过的是农历？”
“啧。”江离舟给保镖一个眼神。
宋知柯被推开，还对着江离舟的背影喊了一句，“我也会送你礼物的。”
江离舟步子不停，上了车就把礼品袋随手扔开。不想看礼物，但是把生日将至的事情放在心上，默默琢磨。
以前的他会把生日当成应酬的名头，想办法拓展和稳固人脉网，现在的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闻星秋会不会送他礼物呢？
*
闻星秋睡到13点33分，被闹钟吵醒了。他的睡眠很浅，又用了特别吵的救护车音效当闹铃，瞬间睁眼，没一会儿就适应了房间的昏暗。
昏暗，但不黑暗。他看向亮着的小夜灯，从呆萌可爱的星星造型里面找到几分暖，渐渐理清了思绪。
他搬进了江离舟的家里。
闻星秋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感觉。他不记得自己以前的生活，频频更换居住的地方，早就有了迅速适应新环境的能力。这一次换到江离舟这里，对他算是最轻松的了。
他轻松自在，伸个懒腰就摁掉闹钟。闹钟是他吃完药以后定下的，间隔五个小时，让他有时间找饭吃，不错过吃药的时间。
手机有条信息。
江离舟：【午饭好了。你醒了就出来吃。】
原来住进来还包饭啊。
闻星秋去洗手间简单洗漱，确认自己能见人就出了房间。
公寓挺大的，但是没有那么多的墙壁，视野开阔。他一眼就看到了餐厅那边坐着的江离舟，走过去，正想打招呼就被厨房忙碌的人影吸引视线。
江离舟解释，“这是周阿姨。她会在6点、11点和17点过来做饭，在你同意的前提下打扫家里的卫生。”
周阿姨听到这句话，转身问候，“你好。”
“阿姨好。”闻星秋也问候。
周阿姨：“现在要吃午饭吗？”
闻星秋：“好。”
他没有问午饭是什么。他相信江离舟会安排妥当，还清楚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填饱肚子，保证自己能够按时吃药。
周阿姨把热乎乎的午饭端了过来。三样清淡小炒加一碗面汤，充分考虑了他脆弱的肠胃。
闻星秋却发现分量不是很够，看向江离舟，“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噢。”闻星秋还注意到了衣服，以及隐隐散发的香味，“你洗过澡？”
“对，刚才出去一趟，脏了。”
闻星秋没问下去，尝一口面汤。
江离舟盯着，“好喝吗？”
周阿姨也停下手里的活，静静等着。
闻星秋点头，“好喝，暖暖的。”
“那就好。”江离舟笑了，“你想吃什么就跟周阿姨说，她什么都会做。”
闻星秋不用考虑就说了，“还是要吃面食吧，味道清淡就行。我不喜欢吃粥，觉得面条吃着舒服。”
周阿姨：“明白了，我擅长面食了，会变着花样做的。”
闻星秋本来只是点头，发现阿姨笑眯眯盯着自己就陪着聊，“您最擅长做什么？”
周阿姨：“长寿面，下周正好给江先生做一碗。”
闻星秋记得找行李箱密码时的对话，问问江离舟，“下周？你的生日不是5月29日吗？”
“对，我过农历生日，是下周二。”
“噢，那我要准备礼物了。”
“不用破费，说一句生日快乐就行。”
“我想送嘛。你喜欢什么？”
江离舟还没收到礼物，嘴角已经疯狂上扬了，“你决定，我都会喜欢的。”
闻星秋点点头，开始思考自己送什么了。
烟酒昂贵，但江离舟不抽烟，而他在努力戒酒，可能没把酒送过去，自己先忍不住尝尝了。送漂亮的艺术品，他不懂门道，就怕买着赝品。
跟上次套近乎的时候一样，他想送礼物又没有思路。
晚上，他加过的一个奢侈品销售恰巧给他发来信息：【闻先生，我们店来了一款新表，特别漂亮。您有兴趣来看看吗？】
同时发来的还有一张高清图片，清晰到宝石表盘的透彻底色和浅浅纹路都格外分明，金指针的质感极好，看起来逼格甚高。
闻星秋一看就心动了，立刻回复：【有，明天过去。】
明天江离舟要去公司办事，晚上才会回来。他可以独自去买手表，妥善藏好，在生日当天再当惊喜礼物送出去。
很好，就这么决定了！
第二天，江离舟陪他吃过早餐，去上班了。
闻星秋收拾收拾，出门，还和保镖说好：“我想买惊喜礼物，你们不要告诉江离舟哦。”
保镖二人觉得不会影响安全工作，答应。
闻星秋到了商场，想给销售发信息，却看那位专业的柜哥已经候着了，“谢谢您抽空过来，这边请。”
闻星秋心里相当舒服。
就这服务，他今天高低也得买一个。
柜哥又说，“店里还有一位客人，由我的同事服务。您介意吗？”
闻星秋：“不介意。”
然而，他走到店门口，看到另一位客人的脸就发现自己说早了。
宋知柯也看到了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闻星秋，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