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斌还在住院, 霍绯箴拎了袋水果去探望他。正好自己也要去复诊给伤口换个药。
门诊人多,复诊、换药、缴费、取药,排了好几次队才弄完。
拉下袖子遮住绷带, 天热真的不怎么舒服,然后去住院部。
阿斌活蹦乱跳的一个人, 现在手脚脖子都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去到时他女友也在, 看到有人来了就停止说话, 似乎在谈不太愉快的话题。
“小松姐,你们聊,我去洗衣服。”阿斌女友打过招呼找个借口出去了。
两人看着她走出病房, 阿斌才说:“她不高兴呢。”
“怎么了?”
“她嫌跟着你们混太危险,想我换一行。我解释了很久她都不听。”
“也不怪她。当老大的没事, 当小弟的躺医院。换谁都有意见。”
“唉, 这几年也就这一次意外而已。如果不是你们领着我,像我这样的人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别说不吉利的话。如果我按计划早点撤,你也不会受伤。”
“可也算做了好事呀,把他们一锅端了。”
阿斌并不知道委托黄了, 他只是霍绯箴交代什么就做什么。现在他烦恼的是和女友间的问题:
“唉, 以前她就是喜欢我不循规蹈矩,现在想结婚了, 反而变成了担心。”
“哦?打算结婚了?恭喜哦。”
阿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怀孕了嘛。不过我也确实想跟她结婚。”
“那还是换一行吧, 找份正正经经的工作。”
阿斌想摇头的, 不过还被固定着不方便,就只能又叹口气说:“除了你和大松哥教的调酒和做菜, 我还会什么正经技能。在酒吧工作已经够正经了。”
“这样吧, 迟些我们盘下对面,改成法式餐厅, 营收会比现在高。到时你过去帮大松,维娜姐这边你就不要参与了。”
“要赶我出局了?”
“当然不会,来去自由。你也算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只要你女友——噢是老婆——没意见,”霍绯箴笑着指了指门外,“随时欢迎加入。”
“那就是没戏了。”
“都要结婚当爸爸了,以后就是有家人的人了,踏实点,别让她担心。”
“我爸妈走得早,你和大松哥就是我家人。”
“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赶紧跟女友和好,养好伤好好过日子。”
这次的事,维娜姐说摆平了,就是真的摆平了。毕竟她生意做久了,黑白两道都混了些关系。况且她老公可是当地的大高利贷之一。
但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别的事呢?所以霍绯箴是真的有意让阿斌退出。
···
探望完阿斌,该回去工作了。
在医院大门外正要打车,就有辆出租车停在跟前。然后就看到到白予绛一脸焦急地从车上下来。穿着职业装,看来是从上班的地方直接过来的。
正正打了个照面。
“小松?我爸进ICU了!我赶过来看看。”
霍绯箴有点惊讶。
她一直在布局干扰这位白先生的竞岗。最近终于收网了,布的局很成功,几年内白先生都应该晋升无望。
从这段时间的观察看来,白先生虽然年纪不轻,但健康还不错,这ICU进得挺突然。
“我陪你一起去看看。”霍绯箴转身跟上白予绛的脚步。
当然,她更想确认是不是自己派出去的人做了什么过火的事。
白予绛却是感激她的,等电梯时还轻轻拽了她袖子。霍绯箴拍拍她肩膀说:“别怕,我们去看看情况。”
找到地方,远远就看到白予绛的妈妈在ICU病房外。
“妈妈,爸爸怎么了?”
“他在单位说头晕得很,同事就把他送进来,一测血压飙到190!不过现在没事了,医生说多观察一天。”
“怎么会这样?平常爸爸身体挺好的啊,也没听说血压高。”
“就是这样才危险,一下子飙高这么多。”
“会没事的吧?”
“医生说送院及时……”
白妈妈又说了一些病情,原来是急性高血压,起因不明,现在控制住了。
说完,才留意到白予绛身边还有个人。
“这位是?”
“我打工的地方的店长,碰巧在门外遇到。”
霍绯箴点头打招呼:“您好。刚好来探望个住院的朋友。”
作为店长,她当然不能一来就管员工的妈妈叫阿姨,所以她把称呼省去了。
礼貌性地寒暄两句。
白予绛的妈妈五十多岁的样子,衣着体面举止有度,是一副领导的模样。早在白予绛的社交动态附图里见过很多次,初次接触本人,总体印象跟霍绯箴猜测的差不多。
正说着,又来了一个人,白予绛叫他舅舅。
看来这个舅舅是个知道事的人,叫他姐借一步说话。姐弟俩没走太远,就在走廊稍远的地方低声交谈。
白予绛不关心长辈间的对话,她最担心的还是爸爸的病情,连眼眶都红了。可是生病这种事家属也只能干着急,除了把人交给医生,就没什么可做的了。
“小松,第一次遇到家人要急救,我好慌。”
霍绯箴拍拍她手臂,顺势把她搂过来安慰道:“别担心,医生也说没事。以后多注意控制血压……”
嘴里说着安慰的话,眼睛却是看着在走廊那边说话的姐弟俩。
这个距离当然听不到声音,但霍绯箴勉强能读点唇语,这是她打探情报的重要技能。没多少人知道,一直保密着。
眼下虽然角度不太好,但在知道谈话方向的情况下,还是能看个大概的。
舅舅在说的当然是他姐夫的事,也就是他口中的勇哥。大概说的是:
“有人给勇哥使绊子,找个了古玩给他鉴定,还让他帮忙转手。正是竞岗的时候勇哥当然不会犯傻……可后来又真出现了个肯出高价的买家,让给搭个线,中间还冒出来好几个人……总之绕来绕去最后变成从勇哥这里转手卖的。结果这借职务之便私下买卖的事被抖了出去,竞岗局长的事彻底黄了,还要受处分。
唉,眼看再几年就退休了,勇哥想清楚来龙去脉后,怒气攻心变成急性高血压……”
白妈妈烦恼地揉了揉眉心:“说了多少次贪小便宜吃大亏……对了,这事别让予绛知道……”
霍绯箴收回视线,果然跟自己有关。
而这个使绊子的人——霍绯箴心想——此刻正搂着他们一无所知的女儿。
她当然不会让这家人知道是她背后搞的鬼。所有需要出面的事,她都是支使别人去做的。
会内疚吗?倒也不多。
如果不是她主理,换作别人来处理,所使用的手段可能远没她温和。
再说,白先生也不算无辜,如果不是贪念作祟又怎能骗入局?如果白先生够清廉,她策划的陷阱根本不会成功。
无辜的只有她搂着的这个女孩而已,白先生虽然贪财慕权,但他的女儿却没有受到影响。
所以她对她是带着内疚的。从匿名短信事件、窥视她的社交动态寻找突破口、在手机安装监听后门,再到后来给她爸设陷阱,再因此引发了急性高血压……每一件都不是好事。
而她也一再利用了白予绛对她的好感和信任。
他们做的事,真的一点都不光明,甚至可以说阴暗。游走在灰色地带,赚着不干净的委托费。
但她不想白予绛更难过,本来这个清澈的孩子就跟阴暗没瓜葛,所以这些全都隐藏好。
而现在,收到了数目可观的委托尾款,迟些远程卸载掉监听后门,这件事就结束了。劣迹沉入湖底,以后湖面依旧阳光明亮。
在白予绛的妈妈和舅舅谈完事回来时,霍绯箴就放开了白予绛。
这位体面的中年女士其实跟她丈夫貌合神离,只是没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来。这点是她顺带发现的,但这与她无关,委托结束了也变成无用情报。所以她也不会多嘴。
说真的,没有多少伴侣能熬过漫长的时间持续相爱。
···
离开医院。霍绯箴寻思着,这周白予绛要请假,她得问问摩尔有没有空顶班。
噢,还有她手上的那一大块擦伤,其实没好得那么快,医生说靠近手肘的位置有点发炎。正是又痒又痛的时候。甚至半夜能痛醒,感觉那疼痛在伤口上突突地跳着。
然而她要假装成一个微不足道的轻伤,特别是在摩尔面前。这意味着她还要忍受一段时间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