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暴雨之中,姜卫国还是很快就把车修好了。

  这场维修不仅贡献了姜卫国这个角色完成最后弧光的镜头,也贡献了暴雨中的名场面,乔翼桥对此很是满意。

  车遇到泥石流的戏也在两个晚上之内完成了,最后是靠着所有囚犯的努力,将车推出了受灾的区域。

  如果要算起来的话,这是整个监区的囚犯第一次通力合作去解决一个挑战。

  而这种合作也拉开了整场“千里大转移”的序幕。

  这就是整个影片的第三幕。

  按照之前沈肆老师的建议,第三幕遇到的阻碍都不是完全随机的,而是各个角色内心最深层次的恐惧与弊病的映射。

  比如对于蒋思盟来说,他最畏惧的是孤独,就有了大巴车晚上停在荒野之中寻路时,他作为值夜人的恐惧。

  对于小米来说,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懒惰,这才有了因为他身子最单薄,必须自己去车底检查情况的桥段。

  对于小胡来说,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封闭自我,这就有了汽车过隧道时,他必须安慰一位幽闭恐惧症的囚犯的戏。

  每个困境都不是随机出现的,每一个角色都在某种困境中完成了自己最后的成长。

  如若不然,整个片子的第三幕就会像是三流的公路片,随机遇到一些困境,然后再用随机的方式解决,会变得很散。

  乔翼桥很感谢沈肆老师的这个建议,可以说是让整个影片的质感再提升了一个层次。

  有的时候,有经验的老师的一句话就可以瞬间改变整部电影,这种事情如果要让没有经验的创作者来操刀,即使看再多书,学再多东西,也很难想得出来。

  就算是再出彩的才华和天赋,在影视创作这行里,有时也难以消磨经验所带来的差距。

  因为这种经验都是被千百万个观众观看过,从实践中走出来的。

  当然,以上这些设计还得靠解读。

  乔翼桥的首要任务还是把这些困难都拍的好看。

  让即使是没有领会到这层意思的观众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个电影的“层次”。

  可能对于一些比较下沉的群体来说,刺激的视觉效果就已经足够吸引他们了。

  但对于高端一些的观影群体,这种解读才变得有意思。

  经过地震的那场戏之后,不仅是整个团队都磨合的更加出色,乔翼桥还发现,他执导的水平也精进了不少。

  以往遇到这种大场面,他都会有点“抓瞎”,不知道重点是什么。

  但现在,他已经非常有的放矢。

  知道每场戏最重要的是体现什么,如果要体现的是个人的成长,那么他就会聚焦到各人身上,如果要体现的是群体的忙乱,那么怎么表达这种忙乱,他也会有层次的去用镜头递进。

  比如说,泥石流这场戏。

  如果是三流导演的拍摄,很可能就是汽车在正常的行驶过程中,忽然遇到泥石流,全车人惊慌失措,吱哇乱叫。

  但乔翼桥学会了以小见大的技巧。

  他先是让汽车正常行驶,所有囚犯昏昏欲睡。

  然后忽然听到“嗒嗒嗒”的声音,这时候不少囚犯已经醒了,在找这声音的来源。

  渐渐地,他们才发现是有小石子敲打在玻璃上。

  不少囚犯觉得这很好玩,然后凑到玻璃前看着。

  与此同时,前面,大巴车司机的水杯也震动起来。

  然后,从这些囚犯的瞳孔中看到一辆棵坠落的树、几个树枝……

  正当他们感到疑惑的时候,忽然,轰的一声炸响,泥石流奔涌而下。

  司机堪堪停车,轮胎在地面脱出长长的痕迹。

  前轮前面一米的距离,如同洪水般的泥石流倾斜而下。

  车上所有人大气儿都不敢出。

  正当他们刚刚送了一口气的时候,又是一道泥流直接击打在他们的窗户上。

  在剧本上,这段戏可能就是简单的一句话“车”

  这样的设计就比简单的泥石流重装车辆要细腻的多。

  也给了观众反应的时间,不至于觉得这场灾祸来的特别突兀。

  自然而然地,如果每一个遇到的困难都这样设计,拍摄的难度也提升了不少。

  但乔翼桥偏偏就是喜欢折磨自己的人,如果有哪里没有设计好,他反而会觉得浑身难受。

  总之,这些戏又辗转全国各地,拍了一个多月才算结束。

  整部影片的拍摄,也已经要到结尾了。

  整个剧组,全部人都要一起去到阿坝。

  在那里完成最后一个镜头。

  ……

  可惜,阿坝正是雨季。

  乔翼桥他们赶到的时候,阿坝已经连续下了半周的雨了。

  天气预报说,这场雨还会持续一周。

  乔翼桥也只能苦笑。

  他们这最后一场戏,也就是影片的结尾,需要的是一个朝阳初升的日子。

  必须要是晴天才行。

  有时候拍电影就是这样,要看天吃饭。

  所以乔翼桥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待这场雨过去。

  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片子还没杀青,萨布里的小作品却早已杀青了。

  这是他早上起来看到窗户外面有两只小鸟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

  他掐指一算日子,原来雏鸟计划早已经在半个月之前就截止了。

  自己都没留意!

  他赶紧叫过来萨布里,问她:“你的作品做完了吗?”

  “做完了呀,”萨布里说道,“都传上去了,已经到了评奖阶段了!我之前看QYQ你太累,就没有打扰你。”

  乔翼桥这才点开了雏鸟计划的影片列表。

  萨布里笑:“QYQ,你猜猜哪一个是我的作品?”

  乔翼桥顺着网页向下翻找,终于在一半以下的位置看到了一部作品。

  作品的名称叫《鬼》。

  乔翼桥点开了这部作品,看了起来。

  故事其实也很简单,讲的是一个女孩被奸杀后成为了一个鬼魂,然后以她的视角去看她死后家人和社会上一些人的反应。

  萨布里惊讶:“你怎么一下就认出来了?”

  乔翼桥笑而不语。

  其实萨布里也没意识到,她的个人风格也极为明显。

  影片的题材也全都和女性相关。

  仅仅是开篇两个镜头,就能看得出来是出自萨布里的手笔了。

  镜头对着墙壁,是漆黑的暴雨夜,只能听到一些挣扎与尖叫的声音。

  镜头缓缓摇至窗台,之间暴雨之中,一朵粉色的花被雨水打湿……花瓣片片掉落,最终只剩下单薄的花蕊。

  此时,一只血手握住了这花蕊,然后镜头视角不断上升、上升……

  乔翼桥总是惊讶于萨布里的天赋。

  这样的开头比直接拍摄那些暴力镜头,看着还渗人。

  乔翼桥忽然想到了之前一起和萨布里看的一部片子,名叫《旺角黑夜》。

  片子里主角来福为了救女友,孤身前往坏人们的驻扎地,遭受毒打。

  但导演非常克制,没有给来福被毒打的镜头,而是在来福进入那个屋子之后,给了门把手一个特写。

  观众们只能见到门把手被一次次激烈地冲撞,直至几乎掉落,最后才看到有血从门缝里渗出来。

  这个镜头当时让萨布里和乔翼桥都感到不寒而栗。

  人最大的恐惧就来自于自己的想象。

  只是看着那个门把手,就能想象到来福一次次被撞向门里侧门把手上的样子……

  那么坚硬的门把手都要被撞掉了,任谁都能想象的出来来福的惨状。

  这才是导演更高级的技巧。

  不只要讲明白故事,还要用更让人记忆深刻的方式讲故事。

  乔翼桥就带着这样的心看完了萨布里的整个影片。

  然后,他确信了,萨布里不止很用心,还很有才华。

  很多事情都是隐藏在镜头之下的。

  镜头中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平和,她的父亲在认真的吃饭、她的哥哥还在修车、她的妹妹在午夜失眠……

  而这些镜头之下,失去姐姐的痛苦,和被社会上的人指指点点的压力,一一展现了。

  平心而论,这是一部非常好的作品。

  如果硬要对比的话,乔翼桥觉得这个比《红气球之夜》还要好——从技巧方面。

  毕竟拍摄《红气球之夜》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非常……稚嫩的导演。

  不过,也过去一年了啊。

  而且,令乔翼桥感到更宽心的是,目前这部作品的得票数量还算不错,在全部作品中游的位置。

  一方面是因为影片质量不错,另一方面,女孩父亲的角色是秦镇客串的,女孩的其中一个哥哥是祁思齐,都为影片拉了不少人气。

  不过……

  即使是这样,整部影片到底能不能进前五十名也是未知数。

  今年参加雏鸟计划的创作者比乔翼桥那一年还多。

  乔翼桥虽然觉得用《鬼》这部作品去申请学校应该已经稳了,但毕竟参加雏鸟计划还有个大目标,就是进入前50,拿到那笔不菲的奖金。

  而且,好作品也应该被大家所看到。

  所以,乔翼桥做了一点小小的努力。

  他们之前那首推广曲制作好了,还一直没发呢。

  乔翼桥又听了一遍《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深刻感觉道托尼对这首歌的用心。

  虽然原曲就是祁思齐作的,而且已经相当不错了,但被托尼再重新制作,加上了小贾的混响,整首歌的复杂程度又上了一层台阶,相当抓耳动听。

  十几个囚犯演员的声音也显得特别有力道,配合他们各自的唱词相得益彰。

  即使乔翼桥没有那么懂音乐,但也重复听了几遍,感觉还挺好听,甚至有些上头。

  最关键的是,歌词和整部电影的气质特别搭配,非常用心。

  乔翼桥当即就从剧照师和侧拍师那里要来了几百张花絮照片和视频,剪了一晚上,终于剪出了一个让他比较满意的MV。

  于是,他把这首歌发到了自己的账号上,又让小何用《高墙倒塌时》的官方账号转发了一次。

  仅仅一个白天,这首歌的播放就突破了十万。

  而且还在继续飙升。

  “天呐,这可能是我今年听过最好听的一首电影推广曲了!”

  “听完真的对整部电影更好奇了,真的是囚犯做主角吗?”

  “不愧是祁思齐的作曲,但作词是谁啊,我看作词人有十好几个,是每人写一句吗?”

  “看到这么多剧照有点吓人,这监狱怎么倒塌了?”

  “这是一部关于越狱的故事吗?”

  “啊啊啊我从剧照里看到祁思齐了,和他交流的那个小姐姐看上去不是华国人诶,是谁呀?”

  网友反响十分热烈。

  于是,乔翼桥适时在评论区回答了一位热心网友的提问。

  “小姐姐是我们的巴铁执行导演,她最近有一部作品正在雏鸟计划参赛,如果你是大众评委的话,请替她投上一票吧~[链接]”

  而祁思齐也用自己的账号转发了这条消息。

  顺便,他还自发的去自己的粉丝群里喊了一声。

  迈出这一步之前,乔翼桥也想过这样公不公平。

  但在微博上随便一搜,发现参赛选手不仅有自己建立超话的,还有不少自己砸钱赚吆喝的,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那他也只是发了首歌,打了打广告,祁思齐又去粉丝群喊一句,也不算过分吧。

  谁知道他的粉丝群里有没有评委呢?

  如果可以的话,当初他参加雏鸟计划的那一次,也希望能有人为他做这些事。

  虽说是选草根电影人,但说到底,选的还是有不小场外因素影响的“草根”。

  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

  但幸好,这次的结果是好的。

  就在雏鸟计划初赛阶段距离截止日期仅剩一天的时候,《鬼》这部作品完成了票数的飞涨。

  最终成功进入了前50,拿下了复赛的宝贵资格。

  这次的雏鸟计划日程安排的比较紧凑。

  决赛就将在三天后举行。

  萨布里十分兴奋,这是她在鹿特丹电影节之后第二次入围某种奖项。

  乔翼桥不知道该不该对她说出“即使入围,大概率也不会获胜”这件事,虽然想让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又不想让她这么快就失去这份乐趣。

  思来想去,在查询了后半周的天气预报,确定都会下雨之后,乔翼桥决定,这次陪萨布里一起去。

  毕竟他也是大众评委之一,出席也是名正言顺。

  ……

  两天后的阿坝依旧是阴雨绵绵,完全看不出太阳要升起的意思。

  似乎在预示着这一场雏鸟计划之旅必然是悲剧收场的命运。

  乔翼桥收拾好行李,带着萨布里前往机场。

  全程萨布里都像是一个快乐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

  乔翼桥很多次想找个机会和萨布里聊聊,但都没有什么契机。

  他只能不断暗示萨布里调整预期,别对这个计划期待太高。

  也不知道萨布里听懂没有,总之她看上去还是十足的快乐。

  这次雏鸟计划在燕京某高级酒店举行。

  乔翼桥和萨布里办好了入住,就准备出席开幕仪式。

  乔翼桥想起来上次大家“争奇斗艳”的情形,建议萨布里穿着自己国家的民族服饰。

  但萨布里拒绝了。

  她执意选择了一身职业装,看上去就像是经常出入写字楼的OL。

  “我是靠作品本身入围的,”萨布里倔强说道,“不是因为我的身世背景或者什么所谓的政治正确,不愿意标榜那些。”

  萨布里现在的中文已经很好了,能进行日常对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笃定,异常认真。

  乔翼桥理解了萨布里的想法,对此也表示赞同。

  到底还是他自己狭隘了。

  整个开幕仪式和之前乔翼桥参加的那次大差不差。

  唯一不同的就是终极评委换了两位。

  王逸歌没有再出席,而是换成了一位擅长长镜头的,很偏向文艺作品的大导演,叫武然。

  而周融的位置则是换成了一位女导演。

  这位女导演名叫齐红,今年四十来岁。

  但如果要算的话,她应该算是华国第一的商业片女导演了。

  出于种种原因,其实导演这一行里,男女比例极度不平衡,乔翼桥也没认真统计过,但心里猜想这数字应该也远远大于十比一。

  而齐红能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实属不易。

  她不是科班毕业,而是新闻专业毕业的,毕业之后做了好几年的记者,然后才转到了影视行业。

  起初她在香江的TVB做副导演,也就是香江人常说的“PD”,这职位几乎等同于内地影视界的现场制片。

  TVB是一个影视制作相当模式化的地方,可能是整个东亚地区所谓“影视工业化”的急先锋,但与好莱坞工业化中对于各类职位工作时长的保护相比,TVB更像是“血汗工厂”,不论对于艺人还是导演,甚至是场工和PD,都压榨的十分变态。

  齐红在访谈中说过,她那时候,

  一个月的工作时间打卡经常超过450小时。

  也就是平均每天都有十五个小时以上。

  就在这样的磨练中,齐红做了五年。

  而后才变成了导演。

  她一开始做了几部家长里短的剧,收视不错,然后找了个契机,就开始做电影导演。

  齐红喜欢高概念的题材,出道的电影作品就是一个都市奇幻类的电影。

  所谓“高概念”就是指以营销创意指导电影创作的电影类型。

  这种片子,通常有一个比较新奇的设定,从一句话故事就能抓住你。

  比如《E.T.》,比如《加勒比海盗》,比如漫威系列,等等……

  当然,高概念电影并不一定代表了大成本,齐红就专门做小成本的高概念影片,比如《疯狂的石头》、《天下无贼》这些,都属于高概念电影。

  简而言之,高概念电影本质上还是“电影工业化”的一种延续,所拍的都是能卖座的大众电影。

  齐红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抛去女性身份,她就是国内低成本高概念电影的领军人物。

  乔翼桥就非常喜欢她的电影。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契机之下见到她。

  到了选择导师的环节。

  乔翼桥本来以为萨布里也会选择齐红,但没想到萨布里最终选择了最偏向文艺范儿的导演武然。

  之后几天的流程还是和之前一样,大家选择各自想去的课程学习。

  乔翼桥一直对这种学习来者不拒,所以也挑了一些课程。

  其中他最期待的就是武然和齐红两位老师的导演课程。

  他先去的是武然老师的课。

  武然今年已经年近七旬了,长须白眉,非常有“文化人”的风骨,像个已经得道的仙人。

  而且他的课也非常正统。

  正统到有点无聊。

  全程都围绕着一个导演应该怎么去呈现出一个好镜头、好作品,说是影视院校导演基础课202也不为过。

  所以很多同学上到第二天、第三天就不太来了。

  不过乔翼桥听着还是觉得很好的。

  基本上每节课都来,还认真做笔记了。

  毕竟要让武老师去外面上课,一节课都得好几千了。

  这得省多少钱啊。

  在这些课里,乔翼桥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作为一名导演,你要把控好整部戏,你要用心的去设计每一个镜头,不能为了讨好观众而下放自己的审美标准”。

  武老师甚至拿了最近很火的漫改电影举例,对那一套大批特批,甚至觉得哪种行为是侮辱电影的。

  不能为了特效而特效,也不能为了打斗而打斗。

  他极不赞成所谓的电影公式,并不认为每个电影都会划分出那么明显的一幕二幕三幕,认为创作就是随心。

  因为信息量太大,所以乔翼桥也没能很好的消化。

  他只是听了,然后记了下来而已。

  就像是在上学期间,老师也总会传输一些知识以外的内容,比如做人、比如人生。

  但老师们也经常说“这些事儿你们现在还听不懂,等你们长大了,真的遇到了,自然就懂了”。

  武然上的课大概就都是这种风格。

  主要是他层次、格调太高,想落地也落不下来,乔翼桥也只能猛烈吸收了。

  哪怕这节课上到最后一天,只剩下了乔翼桥一个,他也还在吸收。

  就当自己是一块海绵了。

  而如果说武然的课是正统的话,齐红课可以说完全是剑走偏锋。

  她要求每一个来上课的学生都自带电脑,对配置还有要求。

  幸亏乔翼桥习惯带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就像是一个士兵总离不开自己的武器一样。

  而第一节课,齐红就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大字——“我们为什么要电影工业化”。

  乔翼桥也很好奇。

  大家都在谈电影工业化,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然后齐红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写下了另外几个大字。

  “省钱!”“省力!”“省时间!”

  乔翼桥:“……”

  如此简单粗暴。

  好了,齐红老师,你在“省钱”二字的时候就已经抓住我了。

  余后的课程中,齐红根本没讲身为导演需要怎么拍才能拍出更好的作品。

  而是一直在介绍软件。

  这些软件,都是好莱坞也正在用的,方便整个影片拍摄流程的软件。

  从剧本创作需要的FinalDraft到制片计划要用的Trello,再到拍摄计划通告排布的FuzzleCheck,最后还有安排整个剧组日程和预算的Miro。

  七天的课程里,齐红就是在讲如何用这些软件。

  而乔翼桥之所以能一直听下去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些软件真的很好用。

  如果用了预算管理的相应软件,那么如同之前易思千收贡和司机偷油费的事儿都能大大减少,用了剧本软件则可以极大程度降低制片人拆分剧本的成本,也能方便道具组制作道具、美术组置景……

  这些软件虽然上手难了点,但只要上手之后,就能让整个剧组的效率提升极大。

  而节省出来的人力物力,最后就能变成节省财力。

  节省财力……

  这不就是乔翼桥最看重的吗!

  整整七天,乔翼桥已经疯狂对这个所谓的电影工业化动了心。

  而工业化说到底,其实也是“专业化”。

  这意味着每个人只要做好分内的事,不用太过考虑上下环节,而有这些软件代劳。

  这样多好!

  但齐红也说了电影工业化目前在华国推进的困境。

  “现在我们华国的剧组流动性太大,不可能每次建一个组就让所有人都来学习这套软件,总有人不愿意学,”齐红叹气,“而且,就算学会了,到了下一个剧组,可能要用的就是另外一套软件,这样效率太低。”

  “而班底不固定带来的就是每一次拍摄都要浪费巨大的时间成本在沟通上,”齐红又道,“这就很难让整个剧组的每个人都变得专业化,他们需要不停地去向其他组询问工作进展和工作习惯,这也是没法避免的事。”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这些软件大部分都是国外的,对于国内使用起来也有难度,很多地方都不适合中文输入与分析,如果这个问题能解决好,那就没有什么阻碍了。”

  乔翼桥一边听着,一边觉得自己的亦正娱乐似乎规避了这个最大的问题。

  他们的班底不仅固定,而且每个人最擅长的事就是各司其职,这种默契早就已经培养好了。

  下课之后,他就找到了齐红,说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

  齐红听完也是十分惊喜,对乔翼桥说道:“那你想试试电影工业化吗?”

  乔翼桥点头:“当然。”

  只要能省钱,他什么都愿意试试。

  “那太好了,”齐红笑笑,“其实从《混乱校园》开始我就有在关注你,本来我以为你要走向艺术电影那条路,没想到你会对电影工业化产生兴趣。”

  “只要是能做出更好的、更赚钱的作品,我都愿意试一试,”乔翼桥说道,“请问齐红老师有空的话,方便去我们亦正娱乐给大家做培训吗?我看您现在在讲的这些还是比较基础的,七天也很难讲明白这些软件。”

  齐红点头:“当然了,我给你我助理的电话,等你拍完了,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好好聊聊!如果你的下一步作品打算完整的按照电影工业化的流程试试,那也算是我们华国娱乐圈的一大进步了,不过我建议,你用一部小成本电影试试水。”

  “太好了!我最喜欢小成本了,”乔翼桥伸过去一只手,“希望我们能和齐红老师合作愉快!”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有点打鼓。

  他的兄弟们,能接受这样的工业化学习吗?

  这意味着他们每个人都要跳出那个舒适区,他们真的能做到吗?

  齐红自然是不知道乔翼桥在想什么,只是笑着说道:“合作愉快。”

  二人握了个手。

  此时的二人还不知道,他们即将开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

  七天的课程很快结束,到了闭幕式。

  照例,每个人都会进去和导师进行一对一谈话。

  乔翼桥见萨布里还是很兴奋的样子,实在忍不住,还是对她讲了华国娱乐圈的弊病之一——关系大过天。

  不过萨布里听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谈话时,乔翼桥焦急地等在谈话室门口,希望萨布里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能看到他。

  而出乎意料之外的,萨布里走出来的时候还是带着笑脸。

  “怎么?武老师说要选你了吗?”乔翼桥问道。

  “当然没有,”萨布里还是笑着,“不过他说我的作品很有想法,祝我在未来一切顺利。”

  “哦……”乔翼桥试探问道,“你不难过吧?”

  “不啊!”萨布里走回宴会厅,拿了成堆的吃的,“QYQ,你不用总想着保护我的。”

  这下轮到乔翼桥语塞了。

  萨布里莞尔一笑,塞给乔翼桥一个面包:“我不认为失败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更关注在过程中的收获,就像你的兄弟们那样,他们其实并不在乎你的电影能不能成功,他们更在意的,是能和你一起做一番事业的感觉,你能理解吗?”

  乔翼桥点点头。

  他好像懂了什么。

  “能走到今天,我已经很感恩了,觉得到处都是惊喜,”萨布里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像是个鼓鼓囊囊的仓鼠,“希望我们以后都能不那么注意结果,更注意过程!”

  萨布里拿起一杯香槟:“我们干杯。”

  乔翼桥也举起酒杯:“干杯。”

  二人结结实实地碰了一杯。

  ……

  二人回到阿坝之后,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明天就是一个大晴天。

  他们的最后一场终于可以拍摄了。

  凌晨三点,雨停了。

  剧组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十几辆载满囚犯的大巴车缓缓驶入阿坝监狱。

  这代表着全体囚犯已经完成了“千里大转移”来到了目标监区。

  这是整个电影的最后一场戏。

  囚犯们下了车,狱警们为他们一一点名。

  每一位囚犯的脸上都写满了轻松与对未来的期待。

  他们从各种意义上的,要开启新的未来了。

  忽然。

  国歌声响起。

  所有狱警转身,朝着广场中央敬礼。

  所有囚犯也转身,看向广场中央,行注目礼。

  一面崭新的国旗,在朝阳之下,冉冉升起。

  大家都注视着她,直到她升到最顶端,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国旗的鲜红色与朝阳的丹红色几乎融为一体。

  在如此场景的沐浴之下,一切都显得肃穆而庄严。

  每个人的脸上还都有疲惫奋战的痕迹,但他们各个昂首挺胸,目光坚定。

  此后,无论在哪,无论处于何等低谷、何等牢笼、何等困境,他们都明白了,国旗还会升起,新的一天还会到来。

  而且,新的一天,势必是个好天气。

  《高墙倒塌时》第95场,一镜,一次。

  CU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