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萧屹握住阳明的手，轻轻抚摸着他手上掌纹。原本应该是最熟悉的两个人，现在，却对彼此多了些陌生的感觉。
所幸，时日还长，他们，还可以再慢慢熟悉起来。
“什么后来？”阳明窝在沙发上，枕在萧屹的怀里，伸手抚摸着萧屹的脸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
但就是这样窄小的空间，却给了他无尽的安全感。如果可以，时间就这样一直定格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是，你后来的事情。这些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都想知道。”萧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脸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触到身边人的真实温度。
“后来，我妈妈让我找个女朋友。”阳明抬起头，艰难的从萧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思绪一下子就飘到了以前。
“那，怎么没找一个呢？”萧屹看着阳明瘦削的脸颊，握着他的手。
或许，找个女朋友了，他能过得好一些。
“我说，我不会跟我爸爸一样的。明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却还要去欺骗一个无辜的女生。”阳明的眼睛里，已经不复少年时代的清澈和光亮，但却依然坚定而执着。
“哦，我还以为，是忘不了我呢。”萧屹笑着搂住了阳明的肩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也有吧，不过主要是因为我自己。”阳明笑着在萧屹的脸上蹭了蹭。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即使没有萧屹，他也不会去找女生结婚。他，有自己的操守。
“一个人，傻不傻？”萧屹抱着阳明，怀里的人比以前瘦的厉害，萧屹甚至觉得自己能一把捏断他的肋骨。
“不傻，你不是也一个人么。”阳明昂起头看着萧屹，表示自己在抗议。
“就是傻，我要是有别人了，你可怎么办呐”萧屹看着瘦成一把骨头的阳明，眼里满是心疼。
“那我就一个人，到天荒地老。”
“傻子，你不知道，一个人有多苦。”萧屹的手紧紧搂住阳明的腰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小孩子不谙世事，有着不畏一切的孤勇。
他宁愿，从此忘了他。也不愿意自己的小太阳被这个世界伤到体无完肤。
“我知道的，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好了。”说道这些，阳明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
“傻子”萧屹骂了阳明一句，多年未见，萧屹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们之间重逢的那一天，会是自己骂人最多的时候。
“不傻，聪明着呢。”阳明的眼睛里，闪着亮光。仿佛，他又找到了高中时的那个少年。
萧屹只是一直笑着看阳明，看他瘦削的脸，看他眼睛周围慢慢爬起来的鱼尾纹。
一切都在告诉萧屹，眼前的人早已经不年轻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少年。但是，萧屹只要一看到他，却总是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初相见的夏天。
“看什么呢？”
“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很好看。”
在这样的对话持续了几个轮回之后，两人之间的对话终究还是有了点新花样。
“我先，去洗澡。你别走了，就在这等我。”阳明觉得自己作为房主，还是要拿出一个主人家的状态来，总不能两个大男人一起窝在沙发上互相看到天亮。这样的状态，多少沾点儿病。
“不邀请我一起洗？”萧屹笑了。
“滚，你个老流氓。”不是少年了，就算是流氓，都不能加“小”字。
“我不滚，有人让我就在这的。”萧屹在沙发上大喇喇的坐定，摆出了一副长在这里的架势。
“其实，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阳明犹犹豫豫的在萧屹面前脱了衣服，进浴室之后，又探出脑袋来给他补了这么一句。
“小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萧屹冲着探出来的脑袋，扔过去了一个小抱枕。只不过准头不太行，这么近的距离，都没砸到人。
“我都二十多了。”萧屹在外面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而后便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站在窗户边上，朝着下面看过去。萧屹很快就找到了高中学校的位置，从这个角度，萧屹甚至能看到那些在校门口背着书包出出进进的学生。每次看到的时候，萧屹都总觉得自己的时间，还停留在高中的那一刻。
仿佛，只要萧屹下了楼，就能找到他一样。
“看什么呢？”这一次，萧屹感怀青春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带着清香的男子。
“看，年轻的人。”萧屹转过身，很快看见了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子。不同于他那张苍白瘦削的脸，身上的肌肉虽然没有太多锻炼的痕迹，但至少没有那种瘦到让萧屹心疼的地步。
“多穿点衣服”看见阳明半裸着的胸膛时，萧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呼吸频率明显加快了。但有些话，终究有些不合时宜。
“好”在萧屹面前，阳明永远是听话乖巧的那一个。
“屹哥，晚上可以一起睡吗？我怕黑。”阳明伸手从后面环住了萧屹的腰。这是这么多年以来，萧屹第一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萧屹的身体有些微微抗拒，但很快，他就转过来抱住了眼前的人。
对于失而复得的宝物，萧屹抱得很紧。那是一种像是婴儿被紧紧包裹起来之后的，安全感。
“好，都听你的。”萧屹轻轻嗅着他身上的香味，缓缓的说着。
面对他，萧屹从来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些年，也都从不曾改变。
“这一次，如果没有峰哥，你会不会去找我？”两个人窝在床上，脑袋贴在一起。
阳明的手指指腹在萧屹白皙结实的肌肤上游移着，眼前的一切太过美好，以至于他有些后怕，如果没有这一天，如果没有这样的意外事件。他们，是不是会永远也不再见了。
如果他的幸福，都来源于一场意外。那会让他寝食难安，生怕有一天，这一切都重新化为乌有。
“我，应该不会。”这些年，从南到北，从夏日到冬雪，萧屹都是一个人。
他无比渴望能够找回从前那个少年。只是，他却也知道，刻舟求剑找不回原来的珍宝。
“我们在一起之后，我觉得你过得，并不快乐。那时候，我见你哭了很多次。”萧屹始终记得，他们在一起之后的那些日子里，阳明滴到自己心上的眼泪。
或许，放手之后，他会更快乐。
只要他过得好，自己可以一直在黑暗之中，独自前行。
“对，哭了很多次，但没有一次是因为你。”阳明搂紧了眼前的人，“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跟你在一起。”
青春，是一盘棋局。落子无悔，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我有什么好的”萧屹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就是，很好。”阳明凑过来亲了他一口。
所谓爱情，真的很奇怪，在这之前，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举动，也比不过今天，但就是这样让两个人都记了这么多年。
“傻子”萧屹骂了一句，然后把人搂在自己怀里。
“你不找我没关系，我会去找你的。”阳明的眼睛盯着面前的脸，这是他心心念念的男孩儿，他绝不会让他溜走。
“你知道我在哪儿吗？这世界那么大，你找不到的。”这些年，兜兜转转，萧屹和许多人都已经断了联系。似乎，人生的意义，就是不断的离别。
告别以前熟悉的人，走向陌生的未来。
萧屹，在这些年的孤寂里，已经慢慢适应了这样的人生。
只是，或许有些事情，是个例外。
“我知道你在哪里，我有一天看到过一篇论文，其中有一位作者，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底下的作者简介，什么都有。”阳明吃吃的笑着，他也没有想到原本不会再见到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内。
他记得那张黑白的照片，和底下的通讯地址。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没想到你会看到。”萧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早知道，就提供一张好看点的照片了。”男孩子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总还是会害羞。
“没事，你是这么多人里，头发最多的那一个。”阳明哈哈笑着，轻舟已过万重山，心境自然不同了。
“胡子都没刮，像什么样子。”
“很好了”
“我应该去找你的，对不对？”感受着身边人的温热，萧屹突然觉得或许这些年，自己不应该这样放手。他总以为，离开自己之后，小孩儿会过得更好，但是也许，小孩儿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嗯，你来找我，我会很开心的。”
“以后，我绝不会，再放开你了，永远不会。”啪的一下，萧屹关上了暖黄的灯光。
长夜无眠，久别胜新婚，房间里只有亲吻的声音，在诉说着他们之间的浓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