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河张了张嘴,嗓子里像堵了一大团湿棉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惊喜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他几乎是全身颤抖地站了起来,带地身后的椅子“砰!”地砸到了地上。

  “阿金,你醒了。”

  终于,陆星河哑着嗓子吐出一句带着哽咽的话,就这一句话让端木金心疼地恨不得当即爬起来做上一百个俯卧撑,证明自己身体倍棒。

  当然了,这只是想一想而已。昏迷了三天的端木金身体各处都跟上了袖的铁一样,动一下都费劲。

  溢满了心疼的蓝灰的眼眸从陆星河瘦了一圈的脸,看到裹着层纱布的双手。

  端木金都要心疼炸了,他伸长手去碰陆星河手上的纱布,嘴唇动了动,含糊不清地吐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陆星河仔细听了听,问道:“是要水吗?不对不对!这时候应该去叫医生,你等我!我这就去叫医生!”

  又惊又喜的陆星河忘记了屋里有个东西叫呼叫铃,一转身就跑出了病房,用上了高中运动会短跑赛第一的速度。

  端木金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陆星河的背影,这才用像被粗糙砂纸磨过一样的嗓子,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不是水,是要抱抱……”

  很快,端木金的病床前就站满了医生和护士,一圈人围着端木金这查那查,确定端木金脑子没事内脏没事,闻讯赶来的端木真和端木爷爷奶奶才都松了口气。

  医生们一走,端木真就坐到病床前,细数端木金昏迷的这三天给众人添了多少麻烦,语气之凶态度之恶劣堪比给白雪递毒苹果的后妈。

  陆星河站在一旁,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也不急着凑上去说什么,只是眼眸带笑地看着愁眉苦脸的端木金。

  下一眼,就对上了端木金可怜兮兮望过来的眼神,和端木真说话的语气登时就多了三分的理直气壮,陆星河就看着那双蓝灰的眼眸里闪过狡黠,下一秒就听到这人用公鸭嗓子控诉。

  “讲道理啊妈妈,你不也才来了一天嘛。一直陪着我的不是星星吗。对了,你是不是和我爸说我没啥大事。”

  端木真一脸被说中的尴尬,端木金顿时更有理了,消停了三天的小嘴开始叭叭地说,“老公是亲的,儿子是垃圾堆里捡的吧,妈妈~您不爱我了,儿子这颗心都伤碎了。”

  “……”本来还有点愧疚的端木真额头冒出一条青筋。

  端木奶奶乐呵呵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戏,看了看身旁臭脸的爷爷,笑道:“快看,你孙子多有活力。”

  “我就说不用来看他。”端木爷爷转身将奶奶肩上的羊绒披肩又拢了拢,说道:“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又半宿不睡,补不回来的。”

  端木奶奶笑着拍了拍爷爷的手,又转头对陆星河说道:“辛苦星河了,一直陪着小金子。这下可以好好回家睡个觉了,你看你这黑眼圈多重。”

  端木奶奶一说,陆星河才感觉到四肢满是疲乏感,许是那股劲泄了,连日熬着的疲惫都找上来了。

  “对亏星河帮忙,要不我们这把老骨头可熬不动。”爷爷也转向陆星河这边,顿时脸也不臭了,露出个慈祥的笑,怎么看陆星河都比自己亲孙子顺眼。

  “小金子已经醒了,星河就不用陪着他再熬了,把自己身子熬坏了犯不上。”

  “谢谢爷爷奶奶。”陆星河道了谢,本就温和目光落在端木金瘦削的脸上,看着端木金张牙舞爪的样子,也不禁柔和了几分。

  青年又活力满满,真好。

  那厢端木金不干了,干嚎道:“我的爷爷奶奶啊,我这正着追星星呢,你们不给我制造机会就算了,还要在我这里拖后腿,不应该啊。”

  “……”陆星河黑了脸将目光挪到了白墙上,心想着还是这人还是睡着的时候更可爱些。

  一直当壁画的端木银尴尬地干了瓶咖啡,同情地看了眼身旁的陆星河,心想着这要是换了他,能尴尬的当场去世。

  端木金身上带着伤,昏迷了三天身体也还是虚弱的很,闹腾了一会就又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已经是次日的凌晨三点了,端木爷爷奶奶直接坐车原路回家补觉去了。

  公司还有一堆事的端木真和端木银就没那么幸运了,姑侄二人对视了一眼,最终决定回办公室的休息室躺会算了。

  陆星河直接就在陪护床上将就睡会了,他怕夜里只剩下端木金一人,人都走了有点小状况没人知道。

  还好端木金争气,一觉睡到大天亮。陆星河的生物钟也难得没起作用,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他先是到病床前看着呼呼大睡的端木金,手指下意思触碰了下端木金的手,得到手下的手指的回应,知道端木金醒来不是自己的一个梦,才离开去打理自己。

  端木金再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左右了,他睁开眼睛就四处找陆星河,在沙发看着拿着平板处理公务的人时,又娇又软地说道:“陆叔叔,我饿。”

  陆星河手中的笔一错手在电子文件上划出到线,他将平板锁屏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抬头无奈地看了眼趴在床上,只余半张脸卖萌的端木金,叹了口气,道:“你现在只能吃流食,我买了粥,这就拿给你。”

  不一会儿,陆星河就端着温好的粥回来,他先将粥放到一旁,调好了床把端木金扶坐起来,支好桌子子,把粥放到桌子上,道:“可以自己喝吧?”

  本来打算拿勺子的端木金,一听这话眼珠子转了一圈,把脸上表情一唤,继续装可怜。

  “可以的。”手臂刚抬了抬,就嚎道:“疼!”

  “哪疼?”陆星河紧张地询问,上上下下地瞅,就怕端木金哪里还有什么没发现的毛病,自然就错过了端木金嘴角挂的得意洋洋的笑。

  “后背疼,一抬手就疼。”端木金嘴角向下一撇,故作坚强地说道:“没事,我慢慢地就不痛了。”

  陆星河立刻就想到了端木金后背上的那片烧伤,眉心蹙起,心中骂了自己句疏忽大意。

  他手上的伤不大,还疼了几天。端木金背上的伤那么大,自己怎么能让他自己吃饭呢。

  陆星河拽过椅子,坐在床边,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吹凉了,喂到端木金嘴边,“我忘记你背上有伤了,你尝尝,这个温度可以吗?”

  椅子离床还是有些距离,端木金抻长了脖子,吞下一口粥。明明是淡的不行的白粥,此时在端木金嘴中也甜的牙疼。

  原因无他,这是陆星河很少喂他吃饭。仅有的都是在陆星河做饭的时候,顺手让他尝尝咸淡。

  陆星河不是很喜欢喂来喂去这种情侣间黏黏糊糊的行为,可能也是因为年纪摆在那里了,性格上有些冷淡,不喜欢在公开场合过分亲密。

  端木金是狗胆包天藏着这份心思,但是那时的他有些傲娇,希望陆星河能主动坐在他怀中,撒着娇地喂他吃饭,或是央求他喂。

  结果,两个人直到分开,端木金这分幻想也没有变为现实。

  这回端木金也是豁开脸皮不要了,再陆星河要喂第二口的时候,变本加厉地要求道:“陆叔叔,你离的有些远,我吃的有些费劲。”

  陆星河看了下他和端木金的距离,即便是他的腿抵在了床沿,还是要伸长了手臂,这个距离确实有些远了。

  是他没有充分考虑到病人的需要,他从善如流地接受了端木金的意见,并且坐到了病床上,“这回呢?还远吗?”

  远啊!坐我怀中才不远。这话端木金过了遍嗓子,又吞了回去,愣是变成了点头。

  “不远啦~还是陆叔叔对我最好啦~”

  他是真不敢说,怕这么好脾气的陆叔叔转头就不见了。

  “别贫,吃饭。”陆星河一勺子送进端木金嘴中,堵上这张抹了蜜叭叭个不停的嘴。

  陆星河没发现,端木金放在一侧的爪子,虚虚地爬上了他的腰。隔着空气,在他腰背的部分摸了很久,最后怏怏地又收了回去,怂的不行。

  吃过饭之后,端木金又被送去做了遍检查,确定了身体各处没有隐患后,又被送了回来。

  陆星河这回彻底放心了,下午端木银来的时候,和端木银交代了些事情,就在端木金泪眼汪汪中,无情地挥了挥手,离开了。

  “喂,哥你差不多行了啊。人家陆教授陪你这么久了,还不行人家回家睡个觉歇一歇啊?”端木银实在看不过端木金这副装可怜的样子,怼道。

  “胡说什么,我只是舍不得,不是不心疼。”端木金表情一收,懒洋洋地歪在床上,垂下的眸子深处藏满了心疼。

  他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满面憔悴,眼底青黑的陆星河,一颗心都要碎掉了。

  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早些醒过来,要昏迷这么久,害陆星河为他担惊受怕。

  他不止一次想敢陆星河回家睡觉,可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还是怕,怕陆星河回去了就不肯再来了。

  也怕再来的陆星河,就不再是现在这样温柔的陆星河了。

  所以,他恨了恨心,将心疼藏了起来,贪婪地享受着陆星河的温柔。

  谁让他是病号呢?病号总该有一点点特权吧。

  【作者有话说:金子:对,没错,醒来第一件事当然是要抱抱。我就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