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院长握着钢笔瞪着陆星河刚刚打出来的还散着热气的辞职信,迟迟不肯落笔。

  就和那些字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才狠狠叹了口气,笔走游龙地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叶院长盖上笔帽,疲惫地靠近椅子中。

  他背着光,整张脸藏在暗处,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几岁,不再是平日里精神烁烁的老头了。

  看向陆星河的目光中藏着遗憾,愠怒,不舍,疼惜等等,这些混杂成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星河,接下来的手续,老师给你跑,你回家吧。”

  陆星河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叶院长的良苦用心。他是舍不得自己在跑手续的过程中,遭人非议。

  陆星河面对着叶院长站直了身体,缓缓地恭敬地向叶院长鞠了个躬,清冷的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对不起,是星河辜负了老师的期待。”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是你的错。”叶院长眼眶一热,别过头不在看陆星河,对着陆星河摆了摆手,哑声道:“走吧。”

  “老师,保重。”陆星河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叶院长,才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他知道,在叶院长在辞职信上签字的那个瞬间,他就与这里,与梅大历史院的一切彻彻底底斩断了联系。

  他虽然为人冷清,辞职的事情也是早就打算好了的,但还是会觉得遗憾的。

  他是从研究生起就跟着叶院长的,一路跟随到现在,师生俩人的感情极为亲厚。

  他一旦退出了学术这条路,就会渐渐与老师失去了共同语言。

  下次或者下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就会理老师越来越远,聊天的的内容也会渐渐变成家长里短或是普通的寒暄。

  虽然遗憾,但他不后悔。

  只是,没想过会走的这般戏剧化。

  陆星河不是没想过澄清或是找到幕后黑手,只是一想那些繁复的过程,就觉得身心俱疲。

  而且,人心这个东西,只认自己认为的事情。你就是把真相怼到他们的眼前,他们也会有一千种一万种方式来说真相才是假的。

  耗时耗力,实在没有什么必要。时间一长,也就淡了。陆星河看的开,也坚信清者自清。

  他觉得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早些进公司帮爸爸分担些负担。

  陆星河很快收拾好了办公室里的私人物品,他自己的东西不多,堪堪装满了一个不大的小纸箱。

  临走时,他又抬头看了一圈布置简单的办公室。他不像别的老师,会在办公室里添些喜欢的花草,或是换组喜欢的小沙发,这间办公室里的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

  就和陆星河本人一样,冷冷清清的。

  陆星河像是每天下班一样,检查了电源开关,锁好了门转身离开。

  他抱着小箱子,走着每日上下班去停车场的路线,并没有因为今天的特殊而改变路线。

  梅大很大,陆星河这几年其实一直都没有把梅大逛完,只是走固定一条路线去停车场。

  以前可能是因为没时间逛梅大,而现在是觉得没必要逛梅大了。

  他留恋的不过是有着叶院长的历史院罢了,对整个梅大其实是没有什么特殊感觉的。

  进了停车场,陆星河一眼看到停在车群里的黑色总裁车。

  毕竟在一众中低档偶尔有高档车的停车场中,陆熔的总裁车可谓是鹤立鸡群,想一眼看不到都难。

  陆星河往车的方向走着,一直等在车上的司机也从驾驶室里下来,往他的方向走想帮他拿手中的东西。

  这时候,陆星河就听见一道带着些急促喘息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不是陆副教授吗,急着走吗?在你身后喊你都听不到吗?”

  陆星河冷着脸转身,看到穿着卡其色方块格的双排扣大西装的钟副教授唇角勾着笑喘着粗气地站在他的身后。

  “有事?”陆星河的声音冰冷,看向钟副教授的目光也没了同事间客气的冷淡,也完全是看陌生人的漠然。

  不,那是比看陌生人还要冷上几分的目光。

  钟副教授猛地对上那双仿若无机质宝石一样的浅淡双眸,骇地缩了下瞳孔,只觉得这时的陆星河比平日里还要冷酷上些许,跟个冰雕的假人一样没有人气。

  他近乎狼狈地移开目光,看到陆星河抱着的小箱子时,眼中迸发出了欣喜地亮光,心脏猛地狂跳。

  哈哈哈哈哈,叶院长没有偏袒陆星河?哎呦,怎么就没偏袒呢?真可惜,还以为可以一次性把那个偏心势力的老东西一起收拾了。

  果然人老成精,知道明哲保身啊。钟副教授心中恶意地想着。

  钟副教授近乎狂喜地看着陆星河,笑中带着令人作呕地恶意,“陆副教授这抱的是什么?不会是被开除了吧?哎呦,一定是论坛的事情喽。”

  “我不是早就劝过陆副教授的吗,你啊就是不听劝。玩脱了吧,阴沟里翻船了吧。为人师表啊,陆副教授。这不听老人言啊,吃亏在眼前。”

  “呵呵。”陆星河看着钟副教授那张毫不掩饰情绪的脸,低低地笑了。

  这笑仿若冰河解冻,又美又柔,只是比起冬日结了冰的河水,春水冷意更甚。

  “我被开除,钟副教授很高兴吗?”陆星河也懒得叫钟教授了,直接戳钟副教授的痛点。

  “不过,为人师表这个词从钟副教授嘴里说出来,真是讽刺啊。”

  果然,被叫了副教授的钟副教授脸一下子就青了。

  他狠狠地瞪着陆星河,一边嘴角勾着笑,恶意而作呕的目光轻佻地盯着陆星河的脸,白色衬衫领口上露出的朱砂痣,和裹着藏蓝色风衣黑色休闲裤的身体上描摹。

  “看你这话说的,你之所以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还不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吗?纸怎么可能包住火呢?你说对不对啊,陆星河。比起你,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对,纸包不住火。你真的以为用那些手段把我弄走了,教授就能落到你的头上了吗?”陆星河目光怜悯地看着钟副教授。

  钟副教授想起以往的失败,脸黑的像锅底一样,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吗?你这不是已经收拾东西滚蛋了吗?我就不信了,你那些脏事传开了,哪家学校敢要你?你那些小情儿还可能再跟着你,养着你吗?”

  陆星河只是冷静地看着钟副教授像条失控的疯狗一样咆哮,那眼神看的钟副教授极为不舒服,怎么都感觉陆星河是在怜悯他。

  凭什么怜悯他?

  他看着陆星河身上没有logo,但从裁剪上就能看出价值不菲的风衣,和手腕上露出的一点表盘,就一个边他就知道那是Jaeger的超薄顶级月相。

  凭什么?凭什么陆星河年纪轻轻就能开豪车带名表和他争教授的职称?难道就是因为他有一张好脸?那些人就愿意养着他供着他?!

  “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出一条路吧。你这张脸这么招人喜欢,不行就去做鸭吧,说不定还能混出个梅市头牌鸭王,作为老同事,我一定会去照顾你的生意的。”钟副教授故意压低了声音,还算儒雅的声线变得油腻粗鄙。

  “哎。”陆星河叹了口气,挪开了目光。他被钟副教授夸张的表情刺激的眼睛疼。

  “我都不明白你有什么好得意的。照片和论坛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吧,雇的私家侦探吧。那你知道,其实在国内,私家侦探是没有侦查权的,你在违法知道吗,我可以告你的。”

  “你有证据吗?”钟副教授笑的优雅,“没有证据就这样诬陷我,我也可以告你诽谤的。陆星河,不是你一个人懂法。”

  “陆少。”穿着黑西装脸上带了道疤的高大男人走到陆星河的身边,恭敬地唤道,眼神却不善地看着钟副教授,“需要我帮您处理吗?”

  他刚刚要过来的时候就见到钟副教授急匆匆地跑过来,一开始他以为是陆星河的朋友闲聊几句,他不方便去听。

  就抽根烟抬头的功夫,就见到钟副教授目光狰狞一脸凶相,他直觉不好,赶忙踩灭烟头,跑了过来。

  陆熔的司机是专业特种兵出身,身体素质一顶一的好,一个打十个不是问题。

  光是站在钟副教授面前,又高又膀的身材和凶神恶煞的脸,就吓地钟副教授青着脸急退了几步。

  “刘哥,没事。”陆星河拍了拍司机跟小腿一般粗的胳膊,温和的说道。

  司机点了点头,接过陆星河手中的小箱子,沉默地站在陆星河身后。

  “钟副教授,谁做过什么谁心情清楚。我也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小心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陆星河说完不再多看钟副教授一眼,率先往总裁车的方向走去。高大的男人恭敬地跟在陆星河的身后,先一步打开后座的门,用没有拿箱子的手挡着车门。

  钟副教授双眼瞪的滚圆,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星河坐进那辆总裁车,看着那车从他身边驶过。

  鼻尖是刺鼻的尾气味,钟副教授着了魔一样跟着总裁车往前走了几步,嘴里面嘟囔着。

  “他怎么可能有司机?他怎么可能坐得起那种车?他不是靠人养的吗?不是端木金养着他的吗?否则,他怎么能住兰庭,都是假的!假的!”

  【作者有话说:陆叔叔即将开启陆霸总模式(^V^)…捂脸,霸总应该也不会写太多,毕竟是工具头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