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留在你的身边，愿意成为你的后盾。
次日,天空飘起小雨，A市气温骤降。
林深和陆景下楼的时候，爷爷正用早点,见了他们，挥手招呼道：“你们陈姨准备的早餐，这么多年味道一直没变，快来尝尝。”
祖孙三人围着餐桌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爷爷,你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林深咽下一口甜粥，问道。
“我昨天才刚到，床都还没捂热呢,今天就想我走了啊？”爷爷俏皮地用眼神打量他们,“难道是嫌老头子我影响你们夫妻甜蜜的二人世界了？”
明明爷爷没说什么，但一想到昨晚上的所作所为，林深还是莫名感到心虚。
他垂头假装喝粥，避开爷爷的揶揄视线：“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爷爷到底比他们多活几十年，一眼便看出端倪，哈哈笑道：“年轻人精力充沛是好事，但是也要节制。”
林深耳朵刷地通红，抱着碗将头埋得更低。
陆景低低咳嗽两声,转移话题：“这几天我跟林深正好没有太多工作,可以留在老宅多陪您一段时间,只是如果您有出行需求的话,我可能没办法跟您一起。”
陆景说得愧疚,林爷爷却不大在意：“我知道的,你跟小深这个职业啊,是公众人物,不方便在大众面前出现，这几天小深陪我出门就行。”
吃完早餐，林深和陆景陪着爷爷在后院的亭廊里散步。
细雨裹挟着清风徐徐飘落，点缀了庭院里自由摇曳的草花。
长廊檐下，林爷爷忽然双手抱臂，做出瑟缩的样子，唤了林深一声。
林深扶住他手臂，听他道：“雨好像又大了些，吹得我有点冷。你回我屋里，去给我拿一件外套来吧。”
闻言陆景的脚步也动了动，爷爷立马说：“你们俩一刻都分不开吗，林深给我去拿就行，你留在这里陪我。”
林深昨晚的状态有点反常，虽然今天已经恢复常态，但陆景总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下意识就想时刻跟着，把他牢牢看在眼前。
林深望着陆景，陆景莞尔，对他说道：“去吧，我跟爷爷在这等你。”
等到林深走远，陆景在爷爷的指示下搀着他走到廊下边缘。
雨丝轻轻拍打屋檐，陆景道：“这里风大，我们往里走一点吧。”
爷爷却没应答这话，而是直接了当道：“陆景，你对林深，是真心的吗？”
陆景明白过来爷爷是故意把林深支走。
冷风吹过他的发梢，让他的头脑更加冷峻清醒。
“是，”他声音笃定，“我对林深是真心的。”
爷爷转过身，跟他面对面，眼神却没在看他，而是透过微茫空气望向更遥远的地方：“林深这孩子虽然聪明，性格却单纯执拗。他小时候生活得很快乐，家庭和睦，学习优秀，一直到十七岁都是一个快乐的小孩，从来没有遭遇过太大挫折。”
“只是世事难料，十七岁时他父母忽然发生车祸双双亡故，这件事让他大受打击，甚至一度非常恐惧坐车，花了一段时间才克服这个恐惧。”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林家资金周转困难，几乎是走投无路。”
“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能够救林家于水火之中。当年你爷爷提出让两家联姻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并不赞同。一来你跟林深并不相熟；二来林家的资金漏洞太大，你们二人一旦结婚，必然会将陆家也拖入这趟浑水，在协议期内退无可退。”
陆景：“爷爷重情重义，当年会提出这个想法，应当自有他的考量。”
“老陆啊，是我们那帮朋友里最重情义的人。”林老接着说，“因为此事我们还发生过一些争执，后来他成功把我说服，于是我们决定试一试，各自回家询问你们的意见。”
“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起过，其实起初我不赞成协议结婚，除了因为刚才所说的两个原因外，还有一份私心——我不希望小深的终身幸福交代在这件事上，哪怕只是一纸五年的协约。”
“因此，在征询你跟小深意见的时候，我其实非常希望你们两人当中能够至少有一个人选择拒绝。”
“结果出乎意料，你和小深都答应得非常痛快。”
陆景眸光闪动，有点意外地看着林老：“您说，林深他当时答应得非常痛快？”
林老点头，缓声重复道：“是，非常痛快。”
陆景还想再说什么，林老却没能给他机会。
林老收回目光，定定凝视陆景：“当初从老陆那里听见你答应这个提议的时候，我跟你现在一样，非常讶异。”
“所以，”林老的声音很深很沉，“你能告诉我，你当初选择同意的原因是什么吗？”
从林老开始说起往事时，陆景就猜到了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其实，早在很多年前我就认识了林深，并且控制不住地想要关注他，了解他。”
这下惊讶的人变成了林老。
他满脸讶然地注视陆景，一针见血地点出问题所在：“所以，你早在很多年前就暗恋小深？”
“暗恋”这个词语真是用得相当犀利且准确。
同他人谈论自己年少时的悸动对陆景来说可谓前所未有，更遑论对方还是林深的爷爷，他们的长辈。
几点凉意落在陆景手上，他略微垂眸，修长手指轻轻捻动，雨珠在他指尖柔柔晕开，留下一道湿润水痕。
“林深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从小就是。”讲起这些，陆景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温柔，“我们初次见面是在南山马场，那年我刚满七岁，而他也才五岁。”
他的声音恍若有种魔力，将人带到渺远的回忆当中。
朦胧烟雨中，他讲述着童年时期骄阳下的马背，中学时期小心暗藏的悸动，成年之后远远关注的欢喜，还有这一路走来的懵懂喜欢，青涩憧憬，隐秘爱恋。
沉浸内心多年的想法终于找到出口抒发，说完以后，陆景竟觉心中轻松不少。
仿佛多年念想终于有了结果，多年夙愿终于在绝境之中开出一朵绚烂之花。
听完过后，林老默然良久。
直到檐下一滴水珠坠落，在木制栏杆上啪嗒一下炸出一朵水花。
林老苍老厚重的手拍上陆景肩膀，神色郑重道：“原本我并不打算找你谈论这些，毕竟协议里清楚写着五年期限，但是我见小深越陷越深，看起来真的对你动了感情，所以今天才单独找你随便聊聊。”
檐廊尽头，林深手里拿着衣服正朝这边走来。
林老收回手，低声道：“小深知道你说的这些吗？”
“不知道。”陆景如实回答。
“小深现在看起来很幸福。既然你们能够有这样的缘分走到一起，那么那份协议……”
“我想求爷爷您一件事。”林深离他们越来越近，陆景打断林老语气略快地说道，“那份协议我会销毁。还请爷爷您今后不要再在林深面前提起协议的事。”
林老眼底再次划过一道讶然：“销毁协议，你家人知道吗？”
长廊半腰，林深笑着朝他们扬起手来。
陆景：“这件事我会妥善解决，还请爷爷您答应我的请求。”
“好，我答应你。”
轻轻地脚步在他们面前站定，林深将手里的衣服展开，小心披在林爷爷身上，又替他理了理布料上的褶皱：“趁我不在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爷爷您答应他什么？”
爷爷卸下严肃，又变回了林深熟悉的俏皮老头：“你都说了是悄悄话，哪有悄悄话随便跟别人讲的道理。”
林深在爷爷这里吃了跟头，又将视线挪到陆景身上，眼睛里颇有些哀怨请求的可爱味道。
陆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爷爷，最后无奈般冲林深摊了摊手。
接连在两个人那吃了瘪，林深决定不再自找没趣，一边一个挽住他们手臂，拽着他们继续散步：“你们不说我就不问了，我可不是那种有变态窥探欲的人。”
又在老宅待了一天，林老跟着一群朋友叙旧，林深和陆景不便相陪，便先回了他们自己的住所。
到家时天光已经大暗，玄关处一片漆黑。
林深伸手想要按下开关，却被陆景从身后按住，随后把他抵在墙上覆身过来。
两个人的鼻尖近在咫尺，温热湿润的气息喷洒在彼此脸上，狭小到近乎逼仄的空间里，陆景嗓音沉沉：“你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我吗？”
背后的瓷砖泛着丝丝凉意，顺着林深衣服潜入心脾。
昏暗的玄关里，林深看不见陆景深邃的目光，只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和胸腔里的心跳。
他的一只手还被陆景压在墙上，却没有半点挣扎的动作。
静默的空气像是他们之间某种隐秘的对峙。
半晌，林深才动了动嘴唇，声音极低地说道：“没有。”
腕上的力道更重了些，林深眉梢微蹙，却仍然没有挣扎。
他睁大眼睛，试图在黑暗中看清陆景，却只能描摹出一个模糊轮廓。
腕上的力道还在加深，越来越重，终于，他没能忍住，从齿间泻出一声吃痛的□□。
啪的一声灯被拍亮，与此同时陆景从他身上退开，手腕上的钳制也终于落下。
剔透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一圈刺眼的红痕，随意用另一只手握住，林深抬起头，对上陆景的眼睛：“你……”
他顿了顿，重新开口：“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景懊悔地闭上眼睛，平静片刻，然后睁眼握住林深的手：“对不起，弄疼你了吗，我刚刚有点冲动……”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很害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林深向前迈了一步，倾身抱住他：“不会的。”
“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充满力量的手轻轻抚上林深后背，玄关门口，他们紧紧贴在一起，感受着来自彼此胸腔里的震动。
倏然，林深慢慢开口：“我最近有陆续想起一些事情，但是关于我们如何相恋，又如何结婚的内容却半点也回忆不起。那天跟爷爷一起吃饭时，我才知道你为我家付出了这么多，哪怕是在我家最为困难的时候，也没有离开我，反而选择了跟我结婚。”
“我记得结婚证上的日期，三月一日——林家正处于最落魄艰难的时期。”
“我这几天只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了。”林深脑袋埋在陆景肩窝，“好像怎么做都不够。”
耳畔粗重的呼吸短暂停顿，缠绵细密的吻一下一下落在鬓角发间。
“你没有什么需要回报我的，一切都是我愿意的。”
我愿意留在你的身边，愿意成为你的后盾。
所以是否能够，也请你……毫无顾虑地爱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