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92
穆云峰看司越珩的眼神, 变得像看煮熟的鸭子,可司越珩转身都要走了,冷不防又倒回来, 什么也没说地上了车。
“走吧。”
“你一直都这么善变?”
司越珩只是想到梁隋和他说的穆家的事, 怕穆从白一个人在那里被欺负了,他轻瞥了穆云峰一眼回答:“我突然想起来我没事了,既然你这么希望我去, 我可以赏个脸。”
“我还以为你是怕了我。”
司越珩其实真有点怵,穆家的人大概没一个是好应付的, 但他强撑地说:“我怕你什么?路上对我杀人灭口吗?”
穆云峰笑了一声, “你活着有意思多了。”
司越珩蓦地脊背一寒, 穆云峰这话说得仿佛真的想过杀他灭口,可是他再仔细看去,穆云峰脸上什么也没有,像刚只是开了一个玩笑。
他不清楚穆家现在的状况,穆从白是怎么想的。但是穆云峰想争家产, 穆从白就是威胁, 之前故意引他去和穆楚岳起冲突,目的可能就是为了激起穆从白与穆家的矛盾。
司越珩向穆云峰看了一眼,表情如常地说:“麻烦先去一趟花卉市场。”
穆云峰没想到他还敢提要求,“你要去做什么?”
“今天不是穆从白爷爷的生日,做为穆从白的家人, 我总不能空手去。”
司越珩这话把穆从白从穆家摘了出去,穆云峰绕有兴趣地看着他,让司机先去花卉市场。
花卉市场并没有什么珍贵的品种, 司越珩也买得十分敷衍, 反正无论他送什么都上了穆家的档次, 也没打算花多少钱。
穆云峰看着司越珩抱了一盆叶子回到车上,问他,“这是什么?”
“千岁兰。”
穆云峰又打量起了司越珩,“你倒是很会送,老头儿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司越珩没有打算和穆云峰建立什么交情,没再回他的话。
穆家其实一直在霍城,穆怀霖来京平是因为他第二任老婆是京平人,当年他把穆家掌舵的权利交给了穆戎霆,就带着老婆孩子来了京平,多年来一直没有回过霍城。
司越珩捧着花盆一路看着外面,看到从繁华大街转弯进入的蔽日林道,才知道原来豪宅还可以在市中心闹中取静。
车停下来,一座看起来有些年月的别墅出现在眼前,房子可能算不上有多少价值,可在这个地方就是寸土寸金。
司越珩抱着花盆跟穆云峰进去,门口有人来接他们的东西,他把盆栽递过去,穆云峰替他交待,“这是司先生送给爸的贺礼,叫、千岁兰。”
“好的,我记下了。”
对方客气礼貌的双手接过去,做上了标记。
穆云峰看了眼司越珩,“走吧,他们应该在内厅。”
司越珩余光扫向四周,房子里面也很有年月,他跟穆云峰走到内厅入口,里面靠着窗边摆了一桌麻将。
穆怀霖的生日大概只是个家庭聚会,没有大摆宴席,只有一圈人气氛融洽地围在一起打麻将。
若不是每个人都价值不菲的打扮,这一幕与他在老家小镇串门没有区别。
司越珩伫住脚步往里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穆从白,前几年在镇上,过年的时候无聊,他也带穆从白去周家打麻将,穆从白学会是他手把手教的。
此时,穆从白穿着不是早上出门的昂贵衣服,变成了豪门小少爷,与他不认识的人打麻将,看起来也没有被欺负,与他不认识的人相处似乎挺好。
他一瞬间觉得穆从白是真的不需要他了。
穆从白猝然感应到了什么,蓦地转头,对上了司越珩的视线,他慌了一秒,连忙起身向司越珩跑去。
“穆从白,还没完,你干嘛去?”
梁隋喊起来,穆从白完全不理他,径直跑到司越珩面前,抓着司越珩的手腕,与司越珩四目相对地沉默了片刻,立即说:“你怎么来了?我马上回家。”
司越珩看不懂穆从白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他一来就立即要走?是不希望他来?
他钉着脚不动,平静地说:“你今天不是来给你爷爷过生日的?着什么急。”
穆从白望着他动了动唇,又什么也没说出口。
“从白。”
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司越珩转头看到了穆怀霖,他虽然没见过人,但在网上见过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
穆怀霖看起来很精神,不像是生了什么重病,看穆从白也如同真疼爱孙子的爷爷,走过来看了眼穆从白,视线定在了他脸上。
“你就是司越珩吧?这些年多亏了你照顾从白,把他教得这么听话懂事。”
司越珩听这话很不顺耳,克制地回:“他本来就聪明懂事,当初是你们没发现。”
穆怀霖被噎住,这话就差直白地说穆家当年抛弃了穆从白。
司越珩以为穆怀霖会对他黑脸,却像是认同了他的话,反倒认真地审视了他一遍,笑着附和,“那确实是我们的不对。”
他说完对穆从白吩咐,“从白,带你叔叔去打麻将。”
穆从白完全无视了穆怀霖,拉起司越珩,“我们回家。”
司越珩不明白穆从白为什么急着让他走,把他拽回来说:“刚刚才夸你懂事,你爷爷在和你说话,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穆从白眼睛里满是不服,却还是乖乖地站住,转过去看了眼穆怀霖,当着他的面对司越珩说:“你不用应付他们。”
“说了要有礼貌。”
司越珩拍开了穆从白的手,转向穆怀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看来我教得还是不太好,让他冒犯你了。”
穆怀霖又被噎住了话,却仍旧没有在意,反而注意起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暗自蹙起了眉头,然后说:“你们不打麻将就去逛一会儿,等会儿就吃饭了。”
“那打扰了。”
司越珩回了一声,穆从白立即拽着他往旁走,抓在他手腕上的手滑下来,挤开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在一起,然后凑在了他耳边小声地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许久没与穆从白有这样亲密的动作,下意识不是挣开,而是反握回去,意识到要松手,却被穆从白捏紧。
穆怀霖站在后面,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穆云峰突然走到他身边说:“你们祖孙三代,还真是都专吃窝边草。你觉得你儿子和你孙子,最后谁会把谁先弄死?”
“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动作,做人要懂知足,你以为你一个人能玩过他们父子?”
穆云峰满不在意,“我不懂知足,可我也没抢兄弟老婆。对吧,父亲?”
穆怀霖暗哼了一声,无视穆云峰走了。
穆从白带司越珩走到了外面的花园,面积不大,但是打理了曲径通幽,走在小路上几乎都晒不到太阳。
他突然在一片蔷薇花墙前停下,转过去站在司越珩面前,盯了他半晌开口,“我错了。”
司越珩看着把错认得一脸委屈的小混蛋,隔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想回穆家吗?”
穆从白不回答,他继续说:“如果你真的想回去,我不会拦你,他们才是你真正的——”
“不是。我只有你。”
司越珩胸口微微痛了一下,不懂地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人问:“那你今天来做什么?”
穆从白忽然扑过来抱住他,紧紧将他勒在怀里,脸贴他的耳后轻声地说:“因为梁隋说穆怀霖活不了多久了,叫我来看看他。”
司越珩不太信,穆从白不是会因为这个原因就与穆家扯回关系,可是毕竟是血缘关系,这个理由又说得过去。
他一时不分清穆从白到底有没有骗他,穆从白又对他说:“我们回家好不好?他们不值得你多看一眼。”
“你不是说来看你爷爷的吗?”
“我已经看过了,我不想他们看你。”
这个理由,司越珩无语地笑了,然后又问:“除了今天,这一个多月你又在做什么?还学会骗我了?”
穆从白不回答,贴在他耳后的唇突然吻在他脖子上,他倏地僵住,拽紧了穆从白的衣袖说:“放开,这是在穆家。”
过了好一会儿,穆从白才松了手,“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梁隋拿车钥匙。”
不容司越珩再说不走,他转身就往里面跑去。
司越珩其实也不想应该穆家的亲戚,这些人本来与他也没有关系,就没有把穆从白叫回来。
等穆从白进了屋,他才反应过来,穆从白许久没有这样抱过他了,无意识摸了摸脖子刚被亲到的地方。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花墙后面突兀地传出声音,司越珩看去,穆楚岳拿着一朵开得正盛的蔷薇走出来。
他第一眼盯向了穆楚岳的手,果然手背上还有疤的痕迹。
穆楚岳明摆着不怀好意地说:“我就说上次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原来你们真是这种关系。”
司越珩警惕着穆楚岳,看到他仍然仿佛有虫子爬在身上,他生理性地排斥穆楚岳。
“你怕什么?我会揭穿你们吗?”
穆楚岳摆弄着手里的花,满不在意地笑起来,“穆家更不耻的事都发生过,你们这还挺普通的。”
司越珩蓦地僵住动作,片刻后还是转身对穆楚岳说:“我们有什么怕你揭穿的?请你放尊重一点。”
穆楚岳笑起来,“说真的,我睡了那么多人,你是我最喜欢的类型。穆从白这种疯子,沾上了一辈都甩不掉,到时你就像他妈一样。不如跟我。”
“你别太过分!你这种人,我只觉得恶心。”
司越珩气所眉头都拧起来,穆楚岳还是满不在意地笑着:“你很不会骂人啊!穆从白那种臭小子懂什么?他知道怎么——”
穆楚岳说着故意凑近,“——让你爽吗?”
司越珩下意识推了穆楚岳一把,警惕地退了一步,“穆先生,性骚扰,我可以报警的。”
穆楚岳把手里的花捏碎,将花瓣从司越珩头顶洒下去,“你试试就知道我比穆从白那种小子的厉害,还是你就那么喜欢那种变态小子?不怕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穆楚岳,别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
穆楚岳奇异地审视起司越珩,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们不是还没做过吧?”
“别用你恶心的脑子来想别人!”
看到司越珩的反应,穆楚岳大笑起来,“你不会真的以为穆从白脑子比我干净?把你当叔叔?”
司越珩举着难道不是的眼神,他笑得更肆意地说:“你没看出来他看你的眼神、就像狗见到骨头,恨不得随时含在嘴里,没事舔两口。”
司越珩要反驳,可是声音到了喉咙却没有说出来。
穆楚岳一副很有意思的表情审视他,“不过,对着你这模样他还能忍住,我真挺佩服的。”
“闭嘴!”
他终于说出口了两个字,穆楚岳却没有闭嘴,反倒暧昧地凑近他,“穆家的人除了我,都很专一。不过你要是想换换口味,可以来找我,我最喜欢别人的老公了。”
他没遇到过穆楚岳这么不要脸的人,这些下流的话他也不会反驳,一边觉得恶心,一边脑子里却跳出来许多事。
穆从白以为他和别人约会把自己灌醉,穆从白第一次吻他,穆从白那晚在新年钟声里对他说的“我爱你”。
“叔叔。”
他脑子里的那句“我爱你”与穆从白的喊声和在一起,他回头,就看穆从白笔直地站在开满蔷薇的花墙前,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心跳莫名地乱了两下。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我还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呢!”
穆楚岳的手倏地搂住了司越珩,仿佛嫌天下不够乱,挑衅地凑近司越珩对穆从白说:“你以为你爸会让你如愿?不如把他让给我,至少我不会把他玩疯了。”
司越珩一巴掌拍开了穆楚岳的手,但穆从白已经冲过来,仿佛猎食的野兽,带着满眼狠戾扑向穆楚岳,把他推进了旁边的蔷薇从里,直掐住了穆楚岳的脖子,像是真的打算杀了他。
“穆从白!”
司越珩上前从后抱住穆从白的爱你妹,“放手,我们回家。”
穆从白听到司越珩的声音冷静下来,松开手回头,瞬间变成了仿佛要被抛弃的小狗,反过来抱紧了他,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钥匙呢?给我。”
他把车钥匙塞到了司越珩手里,司越珩看了眼花丛里的穆楚岳,又一次扔下跑了。
穆楚岳被刺挂伤了脸,狼狈地爬起来,揉了揉脖子,骂了一句,“操!老子不睡到你的人就改姓!”
司越珩不认识路,还是穆从白告诉他怎么走,回去的一路他都没有说话,穆从白也没有开口。
直到他回到房间,穆从白跟进来,突然扑过来抱住他,将他压到床上。
他一动不动任穆从白抱着,好一会儿才问:“你想说什么?”
穆从白什么也没说出口,他终于抬手推了推,“没说的就让开,我要去睡午觉。”
“你不要赶我走。”
穆从白的手倏然抱得更紧,脸埋进了司越珩脖子,呼吸里带起了哭音。
“我只是叫你别打扰我睡觉。”
司越珩的语气平静得与平常一样,穆从白却更慌了,他用力地勒到没法再也司越珩更近,终于问出来,“穆楚岳跟你说了什么?”
“你不是听到了?我知道他是胡说的,没有放在心上。”
司越珩说出的话还是那么平静,就像他说的一样,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穆从白也不知道他是希望司越珩放在心上,还是别放心上,他想告诉司越珩,又害怕司越珩清楚了,就不要他了。
司越珩继续说:“我也不会赶你走,我永远都是你叔叔,我们——”
“不是!”
穆从白脱口而出,抬起头直视着司越珩,他被“永远”两个字刺激到了神经,自暴自弃吼出来。
“我就是像穆楚岳说的那样,像只狗一样盯着你,时时刻刻想占有你,所有靠近你的人都是我的敌人,我恨不得把他们全都弄死,让你只能看到我,只有我,只爱我!”
长长的一段话震在了司越珩的脑中,与穆楚岳的话混在一起,他一点也没有意外,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穆从白,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半天终于囫囵出了一句。
“别胡说。”
他说完,两滴烫人的眼泪掉进了他脖子里。
穆从白发红的眼睛,可怜至极地望着他倾诉,“我没有胡说!我每天做梦都想成为你的男人,可是你不要我。”
“我该怎么办?叔叔。”
作者有话说:
终于到了文案情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