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天气阴冷,乌云遮月。
江逾白走进巷子,灰黄的麻雀扑簌簌地落在低矮的墙上,一被惊动,便慌张地飞走。
冷风灌进袖口,刮刀似的。
江逾白在楼下逡巡,望着魏琛家住的楼层,窗户里冒出一片黄澄澄的光,静谧地在深蓝的夜色里辉映。
今天魏琛没来学校。
江逾白给他发消息,他回复说请了假,要在家待几天。
又问他为什么请假,魏琛却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刘子强的话让江逾白变得极度焦虑,他忍不住要来找魏琛,甚至不顾他叔叔休假在家,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跑出来了。
他给魏琛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在他家楼下。
不过三秒,他的耐心便被焦灼成灰烬,立刻给魏琛拨去了电话。
电子音响了一会儿,他总算听到了魏琛的声音。
“江逾白。”
在听到魏琛叫自己名字的一瞬间,江逾白的胸腔顿时翻涌成灾,酸进了心核里。
“……”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说出话来。
电话里魏琛陪着他沉默。
终于,江逾白缓缓说道:“你下来好吗,我想和你谈谈。”
语气带着些商量,甚至是请求的意味。
江逾白好像不明白,在魏琛面前,他从来都习惯于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
“今天不方便。”魏琛拒绝了他。
江逾白的心重了重,问:“你有什么事?”
“和你没关系。”魏琛的音调泛着些冷意。
“和我没关系?”
江逾白很受伤地反问了一句,默然半晌,说:“我今天见不到你就不走,我会一直在楼下等你。”
“江逾白。”
魏琛第二次叫他的名字,语气比第一次硬许多,尾音没有减弱,反而是稍稍加重了,于是整体感觉就得比平常的话语严肃很多。
江逾白攥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
他挂掉电话,当真站在楼下等了起来。
乌云踱着步子,悄然南移,月华堪堪露出一角,微如毫末的飞虫义无反顾地撞进冷白色的街灯里。
然而过了许久,魏琛也没出现。
手机震了震:很晚了,回去吧,我帮你叫了车。
江逾白听到汽车“滴滴”的鸣笛声,转头便看见一辆黑色的网约车。
他很固执,牢牢地站在原地没动。司机降下车窗来,问:“不是你叫了车?”
江逾白说不是,司机比较费解,只好把车开走。
巷子里窄,一辆汽车几乎把本来就不富裕的宽度塞得满满当当,倒车时,前后车灯白花花地晃人眼睛,江逾白把眼睛微微眯起来。
忽然,他听到后面有人惊呼一声,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司机急忙停车,下来查看情况,车后面传来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
司机连着说了好几声抱歉,问人有没有伤着哪里,那人说没什么大碍,悉悉索索的,好像手里拿了许多东西。
片刻后,车开走了,站在墙边的人走得离江逾白越来越近,他才看清原来是魏琛的妈妈。
沈晴当然也看见了他,脸上无疑非常震惊。
两束目光对视,停留,然后无声地切割开来。
“……”
远处是红火的夜市街摊,近处是朴素的生活居所,此时,微弱的虫鸣声铺满了两厢寂然,空气仿佛凝固,如同有棱有角的实质,硌着一个少年和一个母亲,让他们都不舒服。
江逾白低下头,本就拉起来戴着的灰色卫衣帽子随着动作下压,将他白皙俊秀的脸藏进阴翳里,他盯着粗糙的地看。
沈晴经过他,地上的影子叠着影子,又迅速地将对方排斥出去。
她没有回头,独自往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