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这才注意到那道远去的紫色身影,暗道不妙,随即视线落在墙角处的锦盒。

  他朝那女子微微颔首,从那墙角处捡起那浅紫色的锦盒,打开一看,一时不解。

  “泽芜君可是有其他事情?”南静关切道。

  这便是蓝启仁硬要他接触的南氏二女,静姑娘,蓝启仁并没有告诉他会有这一遭安排,直到被蓝启仁引荐到面前,又不好伤了姑娘面子,便硬着头皮聊了几句,没想到恰恰被江澄看到。

  他猜不出江澄对他是个什么心思,却依稀能感受到江澄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一路走来,多亲密的事情也做了,说是没有半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从江澄刚刚的反应看来,他对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至少是,吃醋了啊……

  “嗯,是有些私事处理,不过,眼下陪静姑娘要紧,我们刚刚聊到哪儿了?”

  南静怔了怔,却摇头笑道:“泽芜君不必顾及我的,本就是被家里人逼着来与你相亲……”

  蓝曦臣这才知道,敢情这姑娘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看来并不是真的很想跟自己接触,那真是太好不过。

  他试问道:“莫非静姑娘心里是有喜欢的人了?”

  南静脸颊飞上了红晕,“有的,只是家里人嫌弃他身份低微,又一门心思想跟姑苏蓝氏攀上关系……”

  “呃……”没想到这位静姑娘这般直接,估计跟家里人没少闹腾,怨气不浅。

  “抱歉啊泽芜君,是我失言了,不该在你面前抱怨的,被爹娘知道又该骂我了……”小丫头着急了。

  到底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自己可真没有老脸吃这口嫩草。

  “静姑娘多虑,蓝家人不语人是非,今日你我谈话内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南静红了脸,道:“是阿静小人之心了,泽芜君款款君子,怎会欺负我一个小姑娘。”

  蓝曦臣笑了笑,一颗心又悬了起来,看来得想办法让叔父死心啊,否则隔三差五的骗他相亲,对这些姑娘的名誉损害可是很大的。

  “只是不知静姑娘喜欢的那人是个什么模样,蓝涣很是好奇,像静姑娘这样单纯可人的女子,心悦之人,一定是个温柔多情的才学之士。”既

  然人家没有离去的意思,便只好再聊两句了,关于心上人,不想说,便想躲了。

  南静小脸更红了,嗫嚅道:“是……是我们家里的一位客卿啦……虚长我几岁,去过许多地方,才华横溢,对阿静可是温柔了。他说他的家乡特别美,有美丽的大海,花山,还有大片大片的香芋田,他们那里的人会骑着大青牛去迎娶新娘,整个部落的人都会载歌载舞欢庆新婚……”

  嗯?这场景怎么有点耳熟?

  “那位客卿……是夷洲来的?”

  南静眼睛一亮,“是啊!泽芜君也去过夷洲?亚哥哥说他来自全夷洲最美的青牛部落,那里有美丽的鬲迦山和流花泊,还有美丽的村落和树屋哩!”

  “亚?”蓝曦臣呢喃一句,忽然追问道:“他全名叫甚?”

  南静道笑了笑,“他叫亚蛮,很有意思的名字!”

  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南静口中的这位亚蛮,一定是青牛部落那位杀害兄长、陷害英栾之人。

  南静是个不错的姑娘,万万不能让她落入亚蛮那等畜生手中。

  “哎!想必泽芜君也有心悦之人吧?不知是哪家仙子啊?”

  “他啊……”蓝曦臣满目温柔,脑海中尽是江澄的一颦一笑,心中柔情万千,“是位很了不起的人物呢,身份尊贵,一身傲骨,蓝涣仰慕不已,只是啊……”

  “哎呀!”南静笑道:“我知道了,是还没追到手吧?这么厉害的人物一定很难追的,泽芜君要加油呀!”

  “会的,会努力的。”他款款一笑,“对了,怀桑给我送来了一些不错的茶叶,知姑娘好茶,可有兴趣到我暂住的小院一品?正好我也去过夷洲青牛部落,听到了不少有趣的故事,料想静姑娘该是很有兴趣一闻。”

  “真的?”南静满眼冒星星。

  “自然,不过,现在我要出去找一个人跟他道个歉,不出意外,一个时辰之后,我们清澜院见。”

  清澜院便是蓝曦臣在不净世暂住的院落,从大哥聂明玦在世就一直为他留着,如今聂怀桑也让人每日清扫,以待他至。

  南静连连答应,“那一个时辰之后见啦泽芜君!”

  她走后,蓝曦臣立刻去了江澄住的院子,却不见他的踪影,问了弟子,才知道他怒气冲冲的出门了。

  能去哪里呢?

  蓝曦臣想了想,朝不净世后山走去。

  江澄不开心的时候,好似很喜欢找个有大树的地方,然后找根树杈躺着,或者拿鞭子抽爆几棵树出气。

  于是,还没等上山,便听到一顿鞭挞之声。

  蓝曦臣替那些树子疼了疼,朝那声音源头奔去。

  只见江澄已然抽爆了五棵大树,正站在原地,粗喘着气,连他站到身后都没察觉。

  “江宗主这是对聂家的花草树木有多大仇恨,上次毁了院中花草,这次又要毁了怀桑的后山么?他可是宝贝这些树木的紧呢。”蓝曦臣拿着锦盒,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来做什么!”江澄粗声戾气的质问,不过,经过对树木打的摧残,心中的一口恶气也疏散了不少,他收起鞭子,很是不悦的睨着他。

  蓝曦臣掏出锦盒,“方才在聂家后院墙角找到了这么一个东西,看这盒子,该是江家之物,所以,找晚吟问问,可是江家的弟子不慎,遗落了这么一株贵重的千年野参?”

  “你说这是什么?野参?”江澄对药物实在不甚了解,但蓝曦臣不一样,他学过医理,对药材辨认很有一套,他说是野参,便错不了了。

  “嗯?怕是有数千岁年纪,都快成了参精,莫非是江宗主的?”他递给江澄,“这可是大补之物,一次可不能食用太多,容易上火。”

  江澄一把夺过锦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怪第二次去找冯矮子的时候他抬腿就要跑,原来不是怕他纠缠着强买强卖,而是怕他发现端倪找他算账!

  方才被那对狗男女刺激了一波,现在又得知被人欺骗,江澄心情越发躁抑。

  “上不上火关你屁事,倒是我打断了蓝宗主的美人之约,你拿着野参来,莫非是要兴师问罪不成?”明显这人就看到自己了,还假惺惺的问个屁。

  蓝曦臣默默看着他,眸中光华流转,饱含深意。

  江澄被他看得冒火,见他不说话,绕过他就要走。

  “对不起。”蓝曦臣捉住他的手腕,忽然道歉,“那是晋中南家的仙子,是叔父安排的,我事先并不知情,让你误会了。”

  江澄很用力的甩开他,猩红着眼喝道:“我误会什么了?光天化日之下在聂家后院调情还怕别人误会?蓝启仁给你安排谁谁谁关我屁事,你爱跟哪家仙子不清不楚都跟我没关系,滚开!”

  瞧他眼眶红红,虽然语气凶狠,却叫蓝曦臣心疼不已,没想到江澄反应这么大,是不是代表江澄实际上是很在乎他的,所以吃醋才吃的这么狠。

  “明明现在跟一个男人不清不楚,还有脸去招惹人家小姑娘,蓝曦臣,你真是禽兽不如!”

  “是是是,是我禽兽了。”蓝曦臣笑吟吟的哄道:“就算我想跟静姑娘有点什么,静姑娘也是不依啊,她跟我一样,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骗来相亲的,又不好弗了长辈的好意,只是敷衍的闲聊了几句罢了。”

  “敷衍?”江澄讽道:“都摸人头发了,就差把人往怀里抱了吧?这也叫敷衍?”

  “静姑娘头上有落叶,甚是不雅观,我在征得她同意之下才替她摘下落叶,并非故意触碰她的身体,晚吟啊,你当真是误会了。”

  江澄心跳的厉害,身子一顿发热,总之是被某个人给气的,他江宗主哪有这么好哄,“你俩如何如何我没兴趣知道!”

  “她有喜欢的人了。”蓝曦臣钳住他双臂,凑近了些,迫使江澄与他对视,“静姑娘的心上人,或许你我都还认识。”

  江澄依言抬头。

  “不过,此人并非善类,听静姑娘描述,此人来自夷洲青牛部落,很可能是多年前杀害谜饵父亲,陷害英栾后离开夷洲的亚蛮。”

  “他?”江澄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听到有关此人的消息,他怀疑道:“你跟那静姑娘聊半天聊的就是这个?”

  蓝曦臣见他松懈,便温柔笑道:“那晚吟以为我们还能聊些什么?”

  江澄推开他,白了他一眼,“自然要聊聊何时见父母,何时下聘,何时嫁娶,我看那姑娘模样不错,倒是配得上你这白发宗主。”

  蓝曦臣叹息道:“你明知我心里有人,又与那人有诸多牵扯,哪有精力再谈论这些。”他重新揽住江澄的双肩,认真道:“我会跟叔父坦白我们身中情咒之事,让他老人家不要再为我的终身大事折腾了……”

  “不行!”江澄眼皮突突直跳,蓝曦臣若挑明了他二人之间的关系,那将来他见到蓝启仁还怎么抬得起头,若蓝启仁的嘴不严实,他跟蓝曦臣的破事不就弄得人尽皆知,他老江家的脸往那儿搁!“蓝曦臣我警告你!你要敢把我俩的事泄露出去,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蓝曦臣只好敷衍下来,以防再度激怒了他的宝贝晚吟。

  回去的路上,江澄顺道将天水云氏宗主云观止遇害的消息跟他说了,蓝曦臣很是惊讶。

  “明日便是清谈会,琅琊盖氏却迟迟未至。”蓝曦臣仍旧想不通,“按理说,盖宗主虽说性子乖戾,却不是个滥杀无辜之人,这次怎么会对云宗主下手。”

  “谁知道呢,现场留下的都是有关盖清流的线索,逃不了干系。”

  “此事还是先同怀桑说说吧,让他安排拍妥当,谨防变故。”

  并肩静静走了一会儿,左侧吹来的清风拂来江澄的一缕发丝,扫的蓝曦臣脸上心上痒痒的,见他仍旧板着脸,虽低着眉目,却总能感觉到他的委屈与不满。

  “话说……”蓝曦臣侧目笑问:“晚吟方才那般生气,可是吃醋了?”

  江澄浑身一僵,却立时从耳朵红到了脖颈,加快了步伐,“谁会吃醋,单纯的想打人罢了!”

  “那总该是生我气了,怪我那日太过分,让晚吟……”

  意识到他说的什么意思,江澄揪住他胸前衣襟骂道:“住嘴!蓝曦臣!你要是再敢那样对我,我一定杀了你!”

  说完便松手气愤的大步离开。

  “好好好,我知错了,以后都听晚吟的。”他笑眯眯的追了上来。

  江澄捏紧了手中的锦盒,瞥了一眼蓝曦臣的白发,心头堵的不行,他现在只想下山,给那冯矮子暴打一顿!

  蓝曦臣带着江澄一起回清澜院,在门口便遇到了欢欢喜喜来听故事的南静。

  这次清谈会,来了天南地北大大小小二十多家修仙门户,共同讨论了有关魔教的阴谋以及今后可能的动向。

  直到第一天会议快要结束,盖清流才带着弟子们姗姗来迟,他气色极差,仿佛几日几夜未曾入眠,双眼无神,进入会场便径直坐下,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到原本属于云观止的空位上,顷刻间又想到什么,挪开视线。

  “说来……怎么只见云姑娘,不见云宗主啊?平日里有点什么聚会,云宗主可都是最先到的呀?”秦岭仙鹤派掌门鹤龄春疑惑道。

  一提到云宗主,盖清流浑身一颤,刷的站了起来。

  云观心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怨恨的锁在盖清流身上,她盯着此人,咬牙切齿道:“兄长前几日追踪可疑消息而去,至今不见踪影,盖宗主姗姗来迟,可有在路上遇到家兄?”

  “没有!”盖清流双掌重重撑在桌上,大口喘息同时慌乱道:“没见过!没见过!”

  “是么?”云观心瞥了一眼他空荡荡的腰间,“嗯?盖宗主从不离身的玉佩怎么不在身上了?看着还有些不习惯呢。”

  盖清流胸膛剧烈起伏着,目光闪烁,他摸了摸腰间,磕巴道:“丢……丢了……”

  “丢了么?说来巧了,前两日我在喜鹊河畔的树林中,捡到了这么一块碧波纹玉佩,料想该是盖家弟子之物,便带了回来,不想原来是盖宗主丢失的这一块。”云观心拿出那块碧波翠,啪的丢在了盖清流面前。

  盖清流哆哆嗦嗦的捡起那块玉佩,想要挂回腰间,却始终不得要领,连连穿空。

  云观心视线落在盖清流腰侧的牙白色短匕上,“早就听说盖宗主的狼牙匕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想必割起肉来也十分顺手吧?不知用来切割人体效果如何?”

  “云姑娘啊!”鹤龄春劝道:“盖宗主远道而来想必水土不服,身子不太舒服,你怎么一见面就打这般血腥的比方,不太合适吧?”

  “合适啊,怎么不合适呢?”云观心盯着盖清流冷冷道:“盖宗主前两日才用这把匕首肢解了一个神威大汉,他亲力亲为,想必很有心得,观心正好也有一个想要将之碎尸万段的仇人,想问盖宗主借了匕首,报此不共戴天之仇。”

  话刚落音,四下一片哗然,盖清流早已面如死灰,除了握着狼牙匕首瑟瑟发抖,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观心道:“各位不是疑心我的兄长云观止云宗主怎么会缺席此次清谈会么?那我现在就告诉诸位,他……”她指着盖清流,义愤道:“盖清流!用他随身的狼牙匕首,杀害了我的兄长,残忍的分尸抛尸,现场留下了他的随身玉佩,观心今日只想问清楚盖宗主,家兄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如此丧心病狂的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