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如银, 夜色浓郁,老旧的街道上稀稀拉拉亮着几盏路灯,更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
房间里只亮着盏台灯,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在此刻分外明显。
杵在床铺上的小臂绷紧, 隐隐有线条浮现。
手背上的青筋鼓起,一下子松开手抓住床单, 一下子握成拳,好似隐忍,于是那布料被扯出乱七八糟的折痕。
揪住白衬衫衣领的手微微用力,拉扯着对方往下靠。
江钟暮贴着对方唇角, 蜻蜓点水似的一下又一下地贴。
始终是尝试过两次的人, 比前头自然要沉着不少, 不再火急火燎地用力往上靠,琢磨出些许小计谋。
比如现在,小豹子不紧不慢地迈着毛绒爪, 丢出一块又一块饵料,一步步诱使猎物靠近自己。
底下那人无意识曲起腿, 里侧贴在劲瘦的腰腹上,有意无意地摩擦,试图上抬勾住, 又止于踮起脚的途中。
风从窗户缝隙穿过,吹过冒起黏腻细汗的地方, 换得一时凉爽。
直到年长者不耐,抬手勾住对方脖颈, 指尖在圆骨缝隙中一点, 便将焉坏的小豹子压下来,
口里的薄荷糖已融化一半, 凉得让人发颤。
谢知意有些小洁癖,在此之前从未尝过别人嘴里的东西,甚至是平常好朋友之前的互换奶茶、食物,在谢知意这儿都是不行的。
可她现在还含着这颗薄荷糖,每次滑到唇边,又被小豹子故意抵回去。
坏的很,
自己只肯尝尝味,罪让谢知意一个人受。
那如绿宝石的糖球打着圈,分泌出甜腻汁液。
江钟暮勾着糖球,试图让它环绕一圈。
可却没想到被年长者抓到机会,微微一使劲,便将这糖重新塞到她那边。
江钟暮微微起身,眨了眨眼,泛着水雾的浅琥珀色眼眸落入对方眼眸,小豹子甩着尾巴,装出可怜模样。
谢知意缓着气息,不肯哄这人,偏头看向另一边,栗色长卷发披散开,如海草在蔚蓝海水中摇摇晃晃,勾住江钟暮的指尖,钓住了心甘情愿上钩的鱼儿。
江钟暮见这一招没作用,又开始往下凑。
谢知意怎么可能会顺她意,抬手抵住对方肩颈,喘着气来了句:“自己吃。”
意思就是这颗糖不吃完,不准亲。
年下有什么办法,只能乖巧听话。
糖球在舌尖转来又转去,江钟暮心眼子多,这样不行又冒出另一样,哑着声音开口:“这是我的初吻。”
谢知意觉得她在说废话,只看着地上灰影。
莽撞又青涩,只知道胡乱蹭来蹭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人是第一次,还需要着重强调一遍。
谢知意想这就是小孩子,对这些东西太过在意,什么十八岁什么初恋,一旦加上这种标签就好像重要得什么东西都要给他们让步。
江钟暮继续问:“你觉得怎么样?”
谢知意皱眉,难不成要给个红包?庆祝一下?
江钟暮不懂对方在纠结什么,只道:“可能还有点不熟练,有几个步骤不是很明白,姐姐再教教我?”
“不要脸,”谢知意当即斥了声。
绕来绕去原来在这儿等着她,今儿学了一下午,嘴都肿了还黏黏糊糊地压着她继续,现下又带新的知识点来复习一遍,她还不会,那天底下也没几个会的了!
江钟暮笑了笑,颊边的酒窝越发明显,分明是偏清朗的中性长相,笑起来却显得腼腆青涩,好似个一直在装大人的小孩卸下面前。
“让开,”谢知意嫌弃得很,推了推杵着那儿的手臂,想让她退一步去。
不怪她冷漠无情,这样的姿势实在太具压迫感,长腿长手肩还宽的江钟暮覆在上头,将所有光线都遮住……
“你嫌我?”江钟暮反问。
谢知意沉默了下,还是选择委婉些,省的这家伙又闹出什么事,于是开口道:“……也、没有。”
下一秒阴影落下,人躺到她枕边,又低下头、凑了过来,口中的糖已化完,只剩下浓郁的薄荷清凉。
“那就是喜欢咯,”这人无赖,最会厚脸皮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扯。
谢知意本想回答,却被完全堵住,只能发出几声含糊的抵抗。
炙热掌心又一次覆到腹部,打着圈轻揉。
下意识抓住对手手腕的谢知意放松力度,却依旧握着对方腕骨,同时扬起下颚回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年长者都这样,一边假装抵触、语言上的冷漠,一边诚实地接纳。
薄荷的味道散去,花椒的辛辣接踵而至。
谢知意微微皱眉,却被发觉她走神的年下发现,下一秒就开始被惩罚。
握着对方的手腕的手越来越松垮,凌乱的气息混在一块。
江钟暮开始不满于只停留在这儿,开始往下摸索。
唇角、下颚、微微绷紧的脖颈,若有若无的颤动。
江钟暮忍不住张嘴叼住,却被理智回归的年长者揪住发尾,轻轻道:“不行。”
江钟暮不想停下,耍赖似的停在这儿。
谢知意再揪了揪,语气加重:“不可以。”
小豹子有点委屈,却不肯吃亏,含糊地提出条件:“和我去过节。”
“什么节?”
“踩花山,”江钟暮回答得很快。
借着朦胧的意识,谢知意勉强回忆起阿婆曾提到的节日,这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条件,更何况她早就答应过阿婆,于是她说:“可以。”
“一整天?”江钟暮得寸进尺。
“半天,”谢知意态度坚决,不是年轻时候了,出门走一趟就嫌累。
“行,”得了便宜的江钟暮一口答应。
不知想起什么,
江钟暮停顿了下,覆在腹部的手也跟着停下,字句在嘴边徘徊了许久,才冒出一句:“你呢?”
“什么?“谢知意抬了抬眼。
身上的衬衫布料的材质柔软,松松软软地勾勒出姣好轮廓,露出一侧肩头,在昏暗的房间里,拢出一片月光似的白。
“你是、你是第一次嘛,”不明显的喉结滑动,她有些紧张。
其实江钟暮并不怎么在意这些东西,毕竟对方比自己大那么多,谈过几段恋爱,经历些什么事都是正常的,可对方下午的生涩回应又让她多想,总想知道个答案,万一……
在这场关系里显得得心应手的小豹子,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紧张、怯弱的情绪。
话音落在,房间安静了下来。
如水眼眸闪过晦涩复杂的情绪,江钟暮看不明白,只能紧紧盯着对方。
风吹起薄纱,树叶拍打作响,那些不愿意响起的杂乱记忆浮现。
午后的办公室,明亮的阳光从窗户探入,俯身趴在桌上睡觉的女人骤然惊醒,旁边是满脸羞红的少女。
谢知意将回忆强行压下,淡淡开口:“不算吧。”
江钟暮心一沉,下意识问道:“是谁?”
谢知意声音更冷了些:“与你无关。”
这人紧追不舍:“你难过是因为她?”
谢知意翻过身,抬起手,以手背覆住眼,语气依旧平淡,再一次重复:“这和你没有关系。”
江钟暮停在原处,方才的笑意已消失殆尽,眸光沉沉地看着对方。
可惜这一次注定不会再有回应。
屋外的风大了些,呜呜呜地吹个没完,将河边柳树甩地乱晃,地上张牙舞爪的树影更是可怕,若是有那家小孩冒失走出,定然被吓个哇哇大哭。
屋里头一片静谧,只剩下逐渐平缓的呼吸声。
最后还是江钟暮先动了动,收回覆在小腹的手,双手合十用力搓了搓,让温度回升,再贴了上去。
平躺的人不曾理会,仍她如何。
江钟暮又靠了上去,一点一点、讨好似的贴向她唇角。
谢知意怎么可能是弱势的那一方,先动心的是江钟暮,先喜欢的也是江钟暮,处心积虑靠近的人也是江钟暮。
对方不过是稍有好感,又没办法拒绝直球的成熟成年人。
就好像她可以和江钟暮接吻,满足一个刚成年小孩对同性的向往,但也仅此而已。
她理智又残忍,看似温和、实际却像块冰一样难以捂化。
朦朦胧胧的夜色弥漫开,辛辣的花椒味越发浓郁,惹得人直想流泪。
小豹子收回利爪,塌下耳朵,又一搭没一搭的甩着尾巴,以此证明自己的无害。
谢知意从蒙着眼、不理会到微微偏头。
江钟暮轻轻拽过覆在眼前的手,压在另一边,粗粝的厚茧与温凉掌心相贴,牢牢钉在柔软枕头上。
“姐姐,”江钟暮低声喊道。
“嗯?”另一人懒洋洋答应。
“别生气了,”她轻轻叼住对方唇瓣,不留任何印子的松开。
“和你没有关系,”谢知意还是那句话,微微扬起下颚,堵住了接下来的所有话。
不想听,也不愿意听。
覆在对方掌心上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松开。
江钟暮越发迫切地索取,带着少年人的迷茫和占有欲,固执将每个角落侵略、占领。
谢知意仍她胡来,眉头稍抬,眼眸微眯,柔妩的面容里似乎氤氲出桃花粉的雾气,漂亮的眼睛更是摄人心魂,像是粼粼澈湖,雾蒙又水盈。
让人心颤又让人看不清。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