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北跟时骆回了家。为俞北准备的拖鞋还没收，并排放在时骆拖鞋旁边。两人看上去很自然地换鞋走进屋。
邀请俞北回家过夜的举动仿佛一下抽光了时骆的精气神。这会儿单独相处，又担心起唐突的邀请会不会尴尬，也暗自忖度俞北的想法。刚刚灯前月下的，气氛正浓，实在不想就那么道别；哪怕一起待过倒数的时刻也很好。
想了想，见俞北目光清明，再喝一点应该也无碍。时骆从冰箱拿出一瓶冰过的白葡萄酒，又从架上拿下两个杯子，“再跟我喝一点儿？”
“好。”俞北随在时骆身后，在沙发前那块柔软的地毯上盘腿坐下。
将两个杯子添到半满，时骆起身打开电视播放雪地路线的火车DVD。
在轰隆轰隆火车的前进声中，循环着相似不相同的雪景；两人啜着酒，小声说着话，等待新的一年。
年末通常是繁忙的，多数人都希望赶着在下一年来临前结束手上的工作，或总结一下过去的一年。带着对新日子的期翼；虽然跨过零点，生活也未必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或者忽的可以从菜鸡晋升为超能鸡，但时钟从三十一号的十二点五十九滴滴答到一号的零点时，还是如被时间的手按下重启或归零键般充满仪式感。
天地一色，白雪充盈的画面好像拉慢了这一年的最后时刻。时骆慢慢把头抵在俞北肩上，一口抽光杯里的酒，将杯子搁在一旁，腾出胳膊环上俞北。
俞北也放下酒杯，然后勾起时骆下巴，和他接了个充满酒香味儿的吻，清甜渐渐盖过残留的一丝涩口。
不到醉，是一种让人处于舒服状态的微醺。身体有些沉重，意识却轻飘飘的，咫尺之遥的俞北此刻对他有股强烈的吸引力。时骆发觉现在很难抗拒和俞北之间的肢体接触，只要有机会就想朝他身上攀去；像葡萄藤用卷曲的手一点一点缠绕支架，直到依附藤架而生那样。
爱意是怎么产生的似乎不再重要，意识到的时候，想跟这个人在一起的情意，张嘴就能跑出来，即使嘴闭上也会从眼里溜出来。
某一刻感到心动，再持续地从小或密的间隔里获得心动。
“今天感觉怎么样？”时骆惬意地挂在俞北的臂弯，头朝里埋在他胸前，开始发蒙。
“聚会吗？很好啊，他们人都很好，也很照顾我，”俞北上下抚了抚时骆的背，“好久没这种感觉了。基本上没参加过这种集体活动，忙起来后没什么时间去维系以前的关系，也没有交新朋友，现在偶尔也只会跟付博延吃几顿饭。你们能保持这种关系这么多年，挺让人羡慕也能感觉到你们是真的关系好，很铁的那种。”
“都简哥和邢储哥的感情也挺触动我。”时间被人为减缓的氛围和酒精很容易让人想袒露心声，俞北不是过于寡言的人，但如果平常让他讲心里话，酝酿许久可能还会打磕巴，现在却有一股表达的欲望，“我挺想我们有一天也会变得默契，拥有许多共同的回忆。我也想慢慢了解你；不像这次准备礼物，想来想去只能用简单的感觉分析去规避任何你不喜欢的风险。”
时骆抬起头，睁大眼睛，仿佛眼睛睁得越大讲得话越是真实似的：“你送什么我都喜欢，真的！”
俞北搂紧时骆，“那如果我送的本来就是你喜欢的，而又因为是我送的你会更喜欢一些，不是更好吗？”
时骆嘟囔着亲了俞北一下，“我们会更了解的，我们自己的感情也很好。”
两种酒混着喝完，时骆有点上头。凝望俞北的眼神逐渐迷离，忽然他迷糊又不安地脱口问道：“你喜欢我吗？”
“你觉得我不喜欢你吗？”
头抵在俞北胸前，一撞一撞，时骆闷声道：“不许给我用反问句。”
见这样的时骆俞北觉得好笑，想逗又作罢，“喜欢你啊，不喜欢你能这样吗？”
随即捧起时骆的脸就啄了一口。
有点神奇，谈恋爱没多久，这些动作却无师自通，顺到不能再顺。深吻的技术可能还需修炼，但面儿上这些行为张手就能来。
还是时骆脸上有磁力，而自己嘴上有个配套的磁铁？
“嘁，”时骆一歪头，“我觉得倒也是还好。”
俞北笑一声，“怎么还好了？”
“他叫别人哥都叫得可亲了，我什么也不是。”时骆眯着眼略带愤慨道。
过会儿又叹气，“你说他是不是被我拐歪了啊，他原本应该是喜欢女孩儿吧……可是我又……”
俞北把时骆朝上提了提，无奈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呢？”
时骆一哼，说：“我第一次告白还不是被拒绝了。”
俞北哑然，没想过时骆会这么想，也没想到时骆其实对这件耿耿于怀。有些抱歉道：“他没喜欢过人，也第一次喜欢男生，你就原谅他一次呗？”
“嘁，”时骆哼唧两声，皱皱眉头，“我肯定原谅他咯，谁让我喜欢他呢。”
“我特别……特别……喜欢他。”
心脏像是被针尖密密扎过，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后，俞北真切地感觉到一阵痛感。缓过劲儿后，又反上一味抹不去的甜。
他双手托起几近半阖眼的时骆，从两颊到嘴角，用嘴唇轻轻磨着。时骆一瞬间睁开眼，见是俞北后安心一笑，完全闭起眼睛，因为舒服嗓子里还发出小小的咕唧声。
时骆醒来时还躺在俞北怀里，只不过已经从地毯挪上了沙发。他有些懵，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
俞北把目光从无尽的雪地中收回来，摸摸时骆的眼角，“醒了？”
“……”依稀想起自己说了什么，后来还直接在俞北手掌心睡了过去，此刻时骆只想重新闭起眼睛装睡。哎哟一声，他问：“十二点过了没？”
“刚过十分钟。”
时骆遗憾地喃喃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俞北轻笑一声，在时骆额头落下一吻，“洗洗去床上睡，嗯？”
时骆说好，立马爬起来，冲向楼梯，走到一半又回头说：“我给你拿衣服你去上面洗。”之后头也不回地扎进房间找衣服。
心里好笑，俞北站起身跟上楼去。
等他洗完出来在房间待了好一阵也没等到时骆。下楼听见浴室水声还在响，便顺手把酒杯拿进去洗干净，沥水。
整理完后，俞北在沙发上坐下，寻思时骆是不是想把皮搓掉；不会在里头睡着了吧？等会儿再不出来，真该进去打捞他了。
时骆擦着水走出来看见俞北坐在沙发上时，倏地愣在原地，面上是被热气蒸出的红晕。
“可算出来了。”俞北关掉电视走过去，接过他手上毛巾擦他脖子后面的水珠。
见时骆不说话，俞北问：“一起睡吗？”
“要！”反正刚才醉的时候已经豁出去了，现在也没差。时骆说：“我把你拐回来才不是为了让你或者我睡沙发的。”
拉起时骆的手，俞北笑说：“那走吧。”
关灯躺上床后，四周漆黑一片。刚躺进的被窝还没暖热，时骆清晰体感到来自俞北的热度。他浑身僵硬，想更靠近俞北一点，又不知怎么行动。心跳声在黑夜里好像尤其明显，俞北会听到吗？
下一秒，他被俞北揽进怀里；那一刻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回应着，伸手攀上俞北的肩膀。
调整好拥抱的姿势，俞北缓缓开口说：“其实这段时间我有怀疑过。”之后便跟时骆讲了被带去画室的那段经过，“后来我想可能我真的不喜欢女生，毕竟我从来没有在乎过她们穿了什么，穿毛衣是不是好看。”
时骆在心里把郭青骂了个爆头，又隐隐酸了那个肖老师几下。
接着，俞北在时骆耳边轻柔又强势地说，“不用怀疑我，也不要质疑自己。我没喜欢过人但不是不会去了解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决定后也只会坚定自己的选择，相信我吗？”
时骆在俞北颈窝旁疯狂点头。
“所以我喜欢你，你没有拐歪我……”蓦的俞北声音变得更轻，“听见了吗，哥哥？”
那声“哥哥”传进耳朵的瞬间，时骆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