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你不能插手。”
老将军立刻否决了秦沧的提议。
秦沧皱眉:“为什么?”
陈老将军:“州上的案子,州府衙门会管,咱们是朝廷的驻军,你要是管,便是越界。人一派出去,告你个私自出兵意图谋反,也不是没可能。”
“那就不能和州府通个气,说一说,让州府派人去吗?”
老将军:“说难听点,这种事儿州府能不知道吗?他一个小小的镇长有这个胆子乱来?凭你现在的身份去找州府,人家当面应下,转头和你说已经沉了,找不到了,你又能怎么办?”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老将军拍拍他的肩膀:“自然不是,我写了文书,上报道皇城,陛下自然有定夺。"
“不是,就算是快马加鞭,等来回一趟,人都沉十几回了,有你们这么办事儿的吗?”
陈老将军烦了:“那小侯爷给出个主意。”
秦沧:“您给我几个人,我去救人。”
“想都别想!”
秦沧也很烦:“您别不信我,我在祭坛里跟着国师,也不是吃干饭的。”
陈老将军不为所动:“且不说你能不能救到人,就那么几个人,要是你出了事,谁负责?圣上和国师的责罚落不到你身上,谁跟你去谁倒霉。”
这一席话给秦沧噎住了,自己有事是小,连累别人缺德,此路不通,得自己想办法。
秦沧故意大声说:“不去就不去。等我学会聚拢灵气,以后成了灵术师,我看谁敢小瞧我。”
老将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让他走了。
隔了几天,秦沧便叫了胡姑娘,两人一块去西牌坊街。
往前第六家,就是书生借住的地方。
秦沧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他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一片寂静。
正寻思着怎么办,旁边路过的一个大娘道:“哟,来找小钱?”
“对。”
大娘摇摇头:“好几天没见他出来买菜了,估计出去了吧。”
秦沧推了推门:“好几天了?可这大门是从里头锁上的啊。”
大娘略一思索,顿时觉得不对劲:“坏了,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秦沧:“大娘,我是他朋友,要不我翻进去看看,您家里有梯子吗?”
“有有,我给你拿来。”
刚爬到墙头,秦沧就被院里到处飞的白纸吓了一条,黄白纸钱一串一串挂在树杈上,墙角还有烧过的灰烬,秦沧跳下去,还没推开房间门,就闻到一股子酒气,他掩着鼻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醉汉缩在墙角,旁边还躺了个稻草人。
可千万别死了。
秦沧在心里默默祈祷。
他走过去推了推钱易:“哎,醒醒,你没事儿吧?”
钱易抽搐了一下,还活着,秦沧使劲儿晃他:“快起来,出大事了!”
钱易一动不动,秦沧对着他耳朵大吼:“阿柳回来了!”
这招管用,钱易竟然真的挣扎了一下,眼睛睁开一条缝,喃喃道:“阿柳......”
他嘴里满是酒气,眼神迷蒙,秦沧正愁着怎么跟他交流,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小心。”
紧接着一桶水直接往钱易脸上一泼。
秦沧吓了一跳,连忙回头,胡姑娘提着木桶站在门口。
“你、你怎么进来了?”
“来看看。”
外面传来大娘的声音:“小姑娘哇,你没事吧?白白净净的,说翻就翻,别摔出个好歹来。”
秦沧赶紧朝外头大声喊:“大娘,她没事,我看着呢。"
冬天的井水瞬间就给钱易冻醒了,他甩甩头,才看见自己房门里站了两个人,惊慌地往后退了两步。
秦沧把地上地酒瓶往旁边扒拉开,说:“别怕,你就是钱易吧,是白柳的姐姐告诉我们你住这儿。”
“你们是、是什么人?”
“白杨要去救她妹妹,我来你这取一样白柳的随身物件,你有吗?”
听见白柳的名字,钱易悲从中来,双目含泪,眼看着又要发疯,秦沧轻轻踢了他一下:“打住,别哭哭啼啼的。”
他动作没用力,但语气里的冷酷让钱易收住了声音,钱易往前爬了几步:“你们真是要去救阿柳妈妈,阿柳、阿柳还有救吗?”
“不知道,试试。你到底有没有,有救给我,没有我们就走。”
“你们要怎么救人?”
“有她贴身物件,我可以起一卦,在配上猎犬,或许可以寻得她大致方位。”
钱易犹豫片刻,摇摇晃晃地撑着墙从地上爬起来:“我没有,但我能带你去找阿柳的爹娘要一些。”
钱易打水洗脸的那一会儿,秦沧靠在院墙上,偏头看他:“喂,我看你挺伤心的模样。你之前想过要去救白柳吗?”
书生动作一顿,沉默不语地捧起水,抹了把脸。
秦沧也没在说什么,转身和胡姑娘说话去了。
“咚咚咚。”
一行人站在隔壁院子门口,大门敲了三下,很快有人喊着“谁呀”来开门。
来人应当是白柳的娘,门缝里一看见钱易,变了脸色,想把门关上。
钱易伸手挡住,白柳的娘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钱公子,听说你这回榜上有名,恭喜恭喜。“
钱易并不回答,眼神看着别处:“我来收拾一下阿柳的遗物。”
妇人有些迟疑,最终还是侧过身来:“那你们拿完就走,千万别惹那老头子。”
一行人进了院子,可以眼见这院子曾经修葺得不错,比书生那院子强上不少,如今却十分萧条,连地面也不太平整。
妇人把他们零到房门前,自己拿了一个大布包进房间收拾。
钱易看着白柳的闺房,眼神空空。
秦沧以拉家常的语气开口:“您自己不留个一件两件,全给我们?”
白夫人神色一黯:“钱公子对阿柳也算真心,想必阿柳也更愿意留给他。”
“收到河神的彩礼了吗?”
白夫人一惊,没想到秦沧会问这个,但看他态度寻常,便只摇摇头。
“等收到之后,打算拿这钱做什么?”
白夫人抿着嘴唇,眼神闪躲,不做回答。
钱易不只什么时候回过神来,盯着白夫人:“拿去给阿柳的小弟治病,她爹的赌债,还不完就算了。”
白夫人嘴唇颤抖,半晌,及不可见的点点头。
厅堂里传来叮铃咣啷的响动,白夫人把布包塞给钱易,低着头:“快走吧,老汉要醒了。”
一行人被白夫人有些慌张地推出院子。
大门关上,秦沧挑了几样,朝钱易道:“多谢,那我们便走了。”
他俩走得毫无留恋,钱易挣扎片刻,终于忍不住向前两步叫住他们:“你们,你们要怎么救人?”
秦沧:“你要是去,我就告诉你。”
钱易不说话了,胡姑娘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俩人便没再理他,没想到从西牌坊走到主街时,背后远远地突然传来一阵叫声:“公子,等等!”
他们转头一看,钱易从远处气喘吁吁地奔来,大冬天的脑门上出了一头汗,他弯下腰艰难地咽下一口气,抬起头道:“让我也帮忙吧。”
秦沧挑眉:”考学不易,你也不管了?“
钱易摇摇头:”没有阿柳陪着,我根本考不上的。“
秦沧写了封信,让钱易带给白杨,说自己先回营地,明日若是顺利,就可以去找找白柳关押的方位。
这事宜早不宜迟,凌晨时分,天还未亮,秦沧点起灯,在桌子上留了一封信,用了特殊的墨水,到十二个时辰后方能显出墨迹来。
临走前他看着桌子上那一张画过竖线的白纸,把还剩余的三颗小石子拨过去一颗,放在”正“字下。
天边还未泛白,星辰依旧挂在漆黑天幕上。军营里列队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目不斜视地走过犬舍,秦沧打了个手势,带着小黑从老地方溜了出去。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发现军营百米远处似乎有个黑影。
慢慢走近,才发现是白杨。
“你在这儿做什么?”
她呵出一口气:“我提前过来,免得你来找我,耽误时间。”
“老神婆呢?”
“钱易在那儿盯着。”
白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这的,眉毛上都覆了一层薄薄的霜。
估计是风吹得太冷,她蹲在草垛旁边,看见秦沧来了,才慢慢站起来。
她往秦沧身后看了看:“其他人呢?”
原来她是以为还有将士,特地早来引路。
秦沧沉默了一瞬:“军营不便出兵,不合规矩。”
白杨脸上不太明显的期待换成了一种冷硬的了然,点点头。
秦沧不知为何,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儿:“没事,人多也不便行事,咱们走吧。”
白杨有些出乎意料:“你一个人跟我去?”
秦沧拍拍小黑:“哪儿能,这不是还有一条狗呢。”
两人沉默走着,军营外是一片宽阔的田野。
冬日除了低矮的干草垛并没有什么别的作物,只有些许没捆紧的枯黄稻草飞扬在空荡天地之间。
走过路口的时候秦沧往胡姑娘的木屋远远看了一眼,那一圈几户人家风声呼啸中显得有些孤单。
算了,秦沧心里想,还是不连累她了。
他收回目光,带着小黑继续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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