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似乎没有再下雨了。

  苏扶晚凝视着近处的金色长河,习惯性地忍受伤口处迸发的疼痛。

  她数不清到底过去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或许又是更长的时间……

  一开始她还会发泄情绪,会愤怒和沮丧地咒骂一切,会充满希冀地凝视着入口,会恐惧自己是否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但后来她懒得再那么做了,因为没有意义。

  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不会有人来救她的。

  她就像童话寓言里被关在瓶子里的魔鬼,第一百年的时候许诺会带给救她的人财富和梦想,第两百年的时候承诺赠予他想要的一切……第三百年后她彻底放弃了,她开始憎恨这个世界,和世上的每一个人。

  伤口没有那么痛的时候,苏扶晚通常会用发呆和睡觉打发时间,她会想象自己回家后的模样。

  她曾经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从没受过这么多伤,爸爸和妈妈看见了一定会心疼地抱着她哭,她的那群跟班也会帮忙出气。她会把那个让她穿书的人揪出来,千百倍地还以颜色。

  可再怎么想象,这些画面都好像在做梦一样。她在现代的记忆随着岁月流逝不知不觉变得模糊,恍若隔世。

  苏扶晚有时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哪个世界的人……是她穿越到了书里,还是她本来就是书中人?

  等到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了,她便会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夏之遥提着蓝色小布包,穿过结界向她一步步走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银白衣裳,长发松松挽在身后,金河中倒映的华光流淌在柔软绸面上,身姿纤长如云中白鹤。

  苏扶晚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满身黑色血污,下意识地把自己缩成一团,靠在墙角。

  夏之遥走到她身边,看人缩成刺猬似的一团,不由弯眼一笑,说:“晚晚,让我看一看。”

  苏扶晚犹豫了片刻,猝不及防被拉过手臂,软绵无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倒在女人温暖的怀里。

  柔软的帕子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细致地擦净脏血,上面带着丝丝缕缕淡雅的幽香。

  苏扶晚:“你……”这人最近愈发得寸进尺了!

  温热的手指透

  过薄薄布料,触感十分清晰地传递过来,细细地描摹过眉眼,如同春雨滴落在脸颊上,无声而轻微。

  脸颊被缓缓地擦净,露出原本干干净净的模样。

  夏之遥捧着她的脸,不急不慢地左右看了看,讶异地说:“小师妹近来气色好了许多。”

  苏扶晚冷着一张脸:“是么。”

  夏之遥眼中漾起笑意:“是不是把我给你的丹药和食物都吃了?”

  苏扶晚果断道:“没有。”

  夏之遥在一旁看到自己昨天带来的小布包,明显有被拆开过的痕迹,于是抬脚上前一看,果然被吃了大半。

  她心中了然,默不作声地走回苏扶晚身边,不再提此事,反而问道:“晚晚还喜欢吃什么?明日我带给你。”

  苏扶晚:“不需要。”

  夏之遥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衣裳,便低头循着视线望去,看见洁白的衣裳蓦然沾上了血渍污泥,看起来十分突兀。

  她柔声说:“不要紧,回去清洗一番便好。”

  苏扶晚移开视线,冷哼道:“……关我什么事。”

  夏之遥笑了笑,说:“晚晚的衣服也脏了,我帮你换一件新的,好么?”

  苏扶晚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夏之遥便直接凑上前去,将粘连在她身上的衣裳解开。

  苏扶晚倏然睁大双眼:“你、你!”

  夏之遥一手按住了她微弱挣扎的臂膀,淡然道:“小师妹若是说不要,那必然要当做反话听。若是什么也没说,那便是同意了的。”

  苏扶晚:“你放屁。”

  夏之遥:“这也是反话。”

  苏扶晚无语凝噎:“……”

  她忍不住问道:“你有病吗?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她和原女主那娇柔纯善的性格完全不同,夏之遥应该早就看出来了才对,为何非要苦苦纠缠她不放手?

  夏之遥抬眼望向她,乌眸里映出一个完完全全的大小姐,第千百次不知疲倦地重复道:“因为喜欢。”

  苏扶晚默了默,道:“……我不信。”

  夏之遥不置一词,低头将她肩上的衣裳剥落下来。时间过去太久,伤口已经和布料都粘在了一起,褪下来时难免伤筋动

  骨。

  苏扶晚奋力地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现在的力量远远比不过人家,只能随她去了。

  “呲啦——”

  活生生扯下布料后,连带着皮肉都刺痛起来。苏扶晚浑身一颤,缩着脖子往后躲了躲。

  夏之遥动手将干巴巴的衣裳一点一点小心撕下,问:“会疼吗?”

  苏扶晚佯装淡然:“习惯了。”

  夏之遥放轻力道,废了半晌才将她的上衣剥开,露出内里一寸寸猩红的皮肉。

  无数道细微的伤口纵横交错,往外渗着丝丝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夏之遥沉默地凝视着她体无完肤的躯体。

  苏扶晚渐渐感觉很别扭,徒劳地伸手遮掩着自己,说道:“别看了,还换不换了!”

  夏之遥收起视线,轻声道:“我先帮你上药。”

  苏扶晚:“不用,反正上完也好不了。”

  夏之遥却直接按住她肩膀,将她转过去背对自己。

  肩上的乱发被撩开,一点点冰冷的膏体涂在肩背上,轻柔地慢慢抹匀。

  苏扶晚忽然被冰了一下,反射性地颤抖。

  背上的手指顿了顿,下一秒,药膏的触感变得温热。

  苏扶晚默不作声地垂下头,抱紧膝盖,身躯伛偻,凌乱黑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神色。

  安静的气氛在山洞中发酵。

  半晌,她忽然开口:“你昨天的手帕忘记拿走了。”

  夏之遥应道:“嗯,确实是忘了,近来记忆力不好。”

  “上上上次忘记带伞,这次忘记带手帕。”苏扶晚低声说,“丢三落四。”

  夏之遥声音温柔:“是呀,劳烦小师妹替我保管。”

  苏扶晚:“……我才懒得管。”

  白细指腹在后背由上至下擦过,细腻温柔。

  夏之遥:“好,那就先谢谢小师妹了。”

  苏扶晚:“?”谢什么,她又没有答应帮她保管?!

  好不容易擦完了后背,她僵硬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又伸手拿过夏之遥手里的药膏,说:“前面我来。”

  夏之遥一愣:“但还有下半身……”

  苏扶晚飞快打断:“

  我等会儿自己擦。”

  夏之遥看着她,忽然弯了弯眼:“好。”

  笑什么笑。

  苏扶晚抿了抿唇,转身背对着夏之遥,手法潦草地给自己擦药。

  有些伤口是新添的,有些伤口半愈合了,结了一层红黑色的血痂,摸上去又干又硬的。

  她忍不住小声说:“……不会留疤吧。”

  夏之遥的声音自耳畔响起:“那我再给晚晚带些祛疤的伤膏。”

  苏扶晚抬起头,见夏之遥正蹲在她身旁,反射性地躲开:“你凑那么近做什么?!”

  夏之遥垂着眼睛,视线落在她身前:“我看看你有没有好好擦药。”

  苏扶晚双手抱胸:“你别乱看!”

  夏之遥抬起眼与她对视,忽然伸手在她腰际一抹,说:“没抹匀。”

  苏扶晚腰间格外敏感,不禁一颤:“你……”

  夏之遥目光温润,透着些许茫然无辜:“怎么了。”

  “……没事。”

  苏扶晚低头默默穿上新衣服,又将长发撩到肩后,露出一张苍白干净的脸颊,黑眸明亮,隐约有几分从前骄矜漂亮的姿态。

  夏之遥见她自己处理妥当,莞尔道:“那我先走了。”

  苏扶晚靠在山壁旁,冷眼看她往外走,出声提醒:“手帕。”

  夏之遥脚步一顿,回身将地上的帕子捡了起来,捏成一团放进手中,温温柔柔道:“多谢小师妹提醒。”

  苏扶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洞口,半晌后坐直身子,埋头打开手边崭新的小布包。

  里头装着零零散散的白瓷药瓶,几样精致的糕点,和一些口味较清淡的熟食,摸上去还是热乎乎的,应当是施加了保温的法诀。

  苏扶晚拿起一碗山药粥,捏着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地吃。

  温热的食物流经口中,仿佛暂时抚平了身上的那些伤痛。

  她渐渐放空思绪,漫无边际地发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夏之遥带来的食物里,好像总有几样是她爱吃的口味,而不是原女主爱吃的。

  苏扶晚自嘲地一笑。

  想多了,夏之遥喜欢的是原女主,又不是她。

  目光随意掠过角落,发现一方手帕孤零零被遗忘在角落。

  苏扶晚:“……”不是叫她拿走了吗?

  于是走上前仔细看了看,竟然不是昨天那张帕子,而是方才擦脸的那张。

  苏扶晚一阵无言,这人还真是丢三落四的。

  细细看去,柔软的淡蓝色绢丝一角,竟绣着一个“晚”字。

  “……”

  她忽然嫌这玩意儿有点碍眼,随手拿过来丢到脚边放着。

  不曾想,灵脉本源如往日一般蜂拥而至,重重地穿过她的灵府。

  撕心裂肺的剧痛袭遍全身,苏扶晚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缓缓攥进手心。

  她用绢巾一角擦去脸上泪水,重新缩回墙角,闭上眼迎接永无止境的痛苦翻覆。

  -

  月岛上关于曲棋的传说有很多。

  有人说这位来历不明的人类修士与盛西烛有深仇大恨,因此才会被囚禁在宫里;有些参与过春日宴的人则说,是因为尊上太过爱护这女子,所以才特意金屋藏娇,不让她见任何外人。

  还有一种说法更怪,据说此女精通狐媚之术,对尊上用了迷魂计,害得从此君王不早朝,日日缠绵床榻之中……真是头等祸国妖妃!

  而此时,传说中的祸国妖妃正与那昏君坐在一处,共同商议国家大事。

  “就这么办吧。”

  曲棋翘着二郎腿,手里嗑着瓜子,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只要把我被你吃了的消息一放出去,那仙盟卧底肯定坐不住,立刻就把消息传到守一手里去了。”

  对桌的盛西烛饮一口茶,淡淡道:“若她起了疑心呢。”

  曲棋:“也是,她肯定会叫那个卧底搞清楚消息的真伪,再决定动手。”

  她转了一圈眼珠,露出一个蔫坏的笑容:“宝贝,那我们不如就做一出假死局,演给他们看好了。”

  盛西烛托腮看着她:“愿闻其详。”

  曲棋左顾右盼,忽然神神秘秘地冲她勾了勾手指,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你凑近点听。”

  盛西烛一看她那贼兮兮的表情,就知道这坏狐狸又要搞事情了。

  于是无奈地轻叹一声,仍然配合地凑上前

  去。

  嘴唇忽然一软,被轻轻贴了一下,又一下。

  盛西烛无言抬眸,看见曲棋正歪着头看她,眼里满是无辜。

  冰凉手指在狐狸的脸颊上轻轻一捏,叹道:“说正事,别闹。”

  曲棋眨了眨眼,煞有其事道:“怪咪宝太可爱,我情不自禁。”

  盛西烛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唇瓣被亲得湿漉漉一片,艳丽如涂了胭脂。

  曲棋看得心底发痒。

  瞧瞧这唇红齿白的俏脸蛋,到底谁才是妖妃啊?有这样的老婆在身边,我要是君王我也不早朝!

  她轻咳几声,一本正经地拉回话题道:“我先前从书中习得了一种禁术,可以短时间伪装成假死的状态。”

  盛西烛果然被她带回状态,蹙眉道:“这禁术会不会有副作用?”

  曲棋:“不会,我之前试过一次,很安全的。到时候我只要用上这假死咒,往棺材里那么一躺……”

  盛西烛心头一松,又道:“若我真将你吃了,必然不会留下全尸,你又如何能伪装成尸体?”

  曲棋:“真巧,我还学了一招,可以将四肢暂时拆分开!”

  盛西烛:“……”听起来似乎不是很靠谱。

  曲棋摩拳擦掌:“要不要姐姐露一手给你看看?”

  盛西烛:“……好。”

  曲棋狐疑道:“你怎么一脸嫌弃,你信不过我?”

  盛西烛将脊背挺直,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莫名有一种令人无条件信服的气质:“怎么会。”

  曲棋勉为其难地选择相信自家猫主子,闭眼掐了个诀,口中喃喃念了一串十分生涩的魔族语言。

  一道浅浅的紫光由上至下流经她的全身,最后到脚踝才停下来。

  片刻后,曲棋睁开双眼,竟伸手将脑袋从脖子上取下来,捧在手心里,与盛西烛互相对视:“怎么样?”

  “……厉害。”盛西烛盯着她的眼睛,仍然问,“没有副作用?”

  曲棋自豪道:“只要在取消魔法之前,把头安装回正确的位置就行了。”

  盛西烛颔首:“很不错。”……就是有点担心她能不能把位置放对。

  曲棋的脑袋得意地转来转去,活像

  一个蹦蹦跳跳的油库里:“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就把脑袋放进棺材里,假装四肢被你吃掉,然后再用个假死咒……阎王看完都觉得我必死无疑了。”

  盛西烛:“我们何时执行计划?”

  曲棋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就明天!”

  ……

  子时,月宫深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当夜,有许多侍女看见那位夫人浑身是伤、疯疯癫癫地跑了出来,又被尊上亲手拖了回去。

  寝殿中不断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到最后奄奄一息,直至黎明。

  次日,整个月宫便都知道那来历不明的女子死在了盛西烛手上。

  不管曲棋在外形象如何,她的身份始终是一个迷,有关于她的存在仿佛被全然抹去一般,导致有些人想查也查不清她到底什么来头。

  她能在残暴嗜血的大魔王身边苟了这么久还不死,已经说明此女的心机和手段非同一般,令人莫名其妙就多了几分敬意。

  而如今,曲棋也被盛西烛亲手杀死了。

  大殿上,众人看着大魔王面无表情的苍白脸色、寒霜似的声音,身体皆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连曾经那么疼爱的女人都可以杀掉,不愧是残暴无情的大魔头。难道真如传闻中所说,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

  许多人都听说,昨夜一具尸体被白布盖着抬出了寝宫,那白色布料上透着一层血肉模糊的形状,令人不寒而栗。

  而且那尸体被潦草地塞进一具棺椁,扔到了墓地里。

  就连好战嗜血的魔族人看了那场景,都不禁要摇头叹息:“造孽呀!”

  宁玥听说此事,一下朝便直奔盛西烛而去,愤怒道:“你怎么能把曲棋杀了?!你明明找了她三年,难道那一往情深都是演出来的?”

  盛西烛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说来话长。”

  宁玥怔了怔,似有所悟,压低声音问:“所以是另有隐情?”

  盛西烛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之后再说。”

  宁玥这才松了口气,说:“你俩可真会搞事情,这种逆天的操作都能整出来。”

  盛西烛:“记得保密。”

  宁玥立刻做了一个比叉的手势:“安啦

  ,我办事儿您放心。”

  ……

  夜半三更,正是月黑风高夜。

  一道高挑的黑色身影出现在荒凉阴森的乱葬岗中,在一处孤坟旁停下。

  赫然是盛西烛。

  她来到那棺椁旁,屈起苍白手指往棺盖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夜风四起,一段空灵的歌声从棺中飘了出来,十分诡异:“悄悄的,今晚相遇这里~”

  盛西烛:“……”

  “轮到你了,快接呀!”

  盛西烛默然片刻,硬着头皮道:“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要保密。”

  曲棋:“我不是让你唱出来嘛!你怎么不唱!”

  盛西烛:“……唱得没你好听,我自惭形秽。”

  曲棋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这个说法:“确实,那你还是听我唱吧。”

  两人如同地下接头一般对完暗号,曲棋抱怨道:“这里面好黑啊,一个人呆着真的好无聊,我刚才差点睡着了。幸好咪宝你来找我了,呜呜呜……”

  盛西烛声音柔软下来:“再忍一忍,我陪着你。”

  曲棋:“如果他今天不来怎么办啊?我要在里面躺到明天吗!”

  盛西烛:“他急着完成任务,以防夜长梦多,肯定不会拖太久。”

  忽然,她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远远地响了起来,顿时眉目一凛。

  “有人来了!”

  曲棋闻言,立刻使用了假死咒,闭眼屏息。

  而盛西烛很快隐匿了身形,融入地上的阴影深处。

  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远处走来,四处观望。

  一轮孤月高悬天边,连绵山丘上冷冷伫立着数座小坟包,这里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只听得见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卧底如履薄冰地穿过这片死气沉沉的土地,来到一座潦草的棺椁前。

  他仔细看了看,笃定地点头。

  错不了,老太医说的坟头和这座看起来一模一样。

  虽然传闻里不曾提过曲棋的死相和死因,但负责验尸的老太医可是亲口告诉他,那女人被盛西烛活生生吃了下去,四肢百骸都吃得干干净净,就剩下一个头了!

  这盛西烛的胃口得多大

  呀,真可怕!

  卧底左顾右盼,确认四周无人,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那棺材。

  “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那棺中到处都是淋漓血肉,唯独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脑袋怒睁双眼,长舌头歪到嘴角处,看上去竟是死不瞑目啊!

  卧底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叹息道:“无意冒犯,逝者安息!我只是天天九九六的可怜打工人,迫不得已……”

  他颤颤巍巍地探出手,往那颗头颅的鼻尖一探,顿时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

  错不了,这绝对死透了。有谁只剩一个脑袋还能活下来的?

  探查完毕后,卧底脚步飞快地转身离开。

  他却没注意到,那敞开的棺材处竟骨碌碌地滚出一颗脑袋,悄无声息跟在了他身后。

  下一秒,盛西烛从阴影中浮起,与她一同出现的,还有曲棋失去了脑袋的身体。

  她看了看身边没有脑袋的曲棋,心中感觉十分怪异的,不禁伸手碰了一下那柔软的手臂。

  曲棋立刻伸出两只手放在脖子上,冲她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盛西烛:“……”

  另一边,曲棋的脑袋一路跟踪卧底回到了住处,见他房门紧闭片刻后,窗户刷拉被打开,一只灵鸽飞了出来。

  卧底凝视着那白鸽承载着他的消息逐渐飞远,仿佛看见了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画面。

  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我来了!

  不曾想,一颗圆溜溜的东西忽然蹦进窗户,跳到了他的书桌上。

  卧底疑惑地低头一看,惨叫道:“啊啊啊啊啊——”

  曲棋的脑袋冲他眨了眨眼,阴测测笑道:“你好啊。”

  卧底简直快叫出了世界级美声:“啊啊啊啊啊你不是死了吗!”好吓人啊娘亲救我!

  曲棋:“死了,但没完全死。我这波叫分头行动,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卧底目眦欲裂地瞪着她:“没有惊喜,全是惊吓!”

  正说着,盛西烛带着曲棋的身体飞快赶了过来。

  卧底便看见那脑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竟大喝一声:“我来组成头部!”

  然后唰地一声向外飞去,十分丝

  滑地连接到了她的脖子上!

  盛西烛默默地扶住额头:“……”

  卧底一副快要晕厥的样子:“救……”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曲棋得意洋洋道:“二五仔,你的阴谋诡计被我们发现了,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

  卧底瑟瑟发抖:“你到底是人是鬼?!”

  曲棋愉悦地撸起袖子:“当然是人啦,只是我们在钓鱼执法等你落网而已。月宫可不是法外之地!束手就擒吧!”

  卧底眼含热泪,凄凄惨惨地说:“等等,我以前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曲棋大吃一惊:“这么可怜?扣1我就送你走。”

  卧底:“11111,大姐真送吗?”

  曲棋:“送一半吧,你想上半身走还是下半身?”

  盛西烛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轻声道:“你和他废话什么?”

  卧底这才看清他身边的女人竟是传说中吃人的大魔王,不由得两眼一闭,竟彻底吓死过去。

  曲棋探了一下他鼻息,惋惜道:“我还想劝他当一下双面间谍来着,谁知道你一来就直接结束游戏了。”

  盛西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