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开车吧。”上车前,时礼对着宋时微说。
刚刚吃完早饭,时礼本来想回家换衣服,结果被宋时微叫住。原来今天是一家人要出门去游乐园的日子。这是宋时微一早就答应姜半夏和姜秋穗的事情。没办法,时礼只能顺杆子爬,和她们一道去。好不容易折腾到出门了,时礼看宋时微拿着车钥匙,听她说今天张叔不上班,因此主动提出自己来干张叔这活。
她总想多做一点事情。
“可以吗?”宋时微有些犹豫。
时礼认真地说:“放心吧!只要有导航!我就可以的!”
这驾驶证是宋时微在高三的夏天陪时礼一起拿到的。时礼开车什么技术,宋时微最清楚。但按照时礼的意思,她大概四年多没摸过车了。
宋时微抬眸,对上时礼热切又渴望的双眼。
这不是黛西是什么?
宋时微内心叹气,把手里的车钥匙递给时礼,叮嘱道:“安全第一,车上还有小孩,慢慢开。”
时礼如被委以重任,握紧车钥匙,高兴地说:“你放心!”
宋时微看着她同手同脚往主驾驶位置去的样子,沉默了一瞬。这要她怎么放心?
上车的时候,宋时微坐在后座,于两个孩子身边。姜半夏高兴地说:“今天是时礼姐姐开车车!”
“姐姐加油!开快快!又又喜欢坐飞车!”
“我!我会加油的!”时礼热血沸腾地回了一句。
宋时微怕这个笨蛋热血过了头,踢了一脚车的后座,警告她:“冷静点,慢些开。”
等车开出去的时候,宋时微又觉得,时礼好像过于冷静了。
还没出小区,那电瓶车就从她们的身边扬长而去。
宋时微咬牙切齿地说:“时礼,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滚下来。”
时礼浑身一机灵:“我可以!”
女人!不能说不行!
车出了停车场,上了马路,宋时微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时礼的车技挺不错,跟老司机张叔都有得一拼。
这家伙胆大心细,手很稳,上车之前明明一副慌张的样子,真的上路了却一点也怯场。她全神贯注地开着车,两眼望着前方,偶尔注意着身后的车况。
时礼的肩膀不宽阔,甚至有些偏薄。她是个很瘦削的女孩子。第一次见时礼的时候,宋时微甚至觉得她有营养不良的倾向。
正常的校服被她穿着看起来特别宽大,走两步就会有风灌进去捣乱。
偏偏是这么瘦小的一个家伙,在那暗巷里打架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要命的姿态,像一只受到惊吓后龇牙咧嘴的小狗,拼命地想要对抗世界。
小狗长大了。
坐在车的后座看她,侧脸和身影瞧着也能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那个,宋,宋总”时礼颤抖着声音开口,“您别,别盯着我看。我,我紧张。”
宋时微:
安全感个屁。
宋时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噢了一声,收回自己的目光。
“干,干嘛叫妈咪,宋,宋总?”姜半夏学着时礼紧张到口吃的语气说话。
小孩子天生就爱模仿,对于世界的体验都是从模仿开始的。过家家也好,学电视也好。模仿是他们的本能。
听到姜半夏这样说话,宋时微伸手揪住她的小嘴巴:“姜半夏,妈咪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学人说话?”
“还有你,时礼,舌头给我捋顺了。”
“是!”时礼回答。
姜半夏抱着妈妈的手腕,用力将其推开,嘟囔着说:“好玩嘛。”
“时礼姐姐干嘛叫妈咪宋总?”姜半夏问。
这问题不用时礼来回答,姜秋穗说:“因为妈咪是她的老板。”
“什么是老板?”姜半夏好奇得很。
蓝猫淘气三千问如果拍第二部 ,那主演应该邀请姜半夏才对。
“发钱的就是老板。”姜秋穗说。
姜半夏歪着头想了想,从自己的毛绒绒粉色小挎包里掏出五毛钱,递给姜秋穗,认真地说:“姐姐,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老板了。”
姜秋穗盯着那五毛钱,眨了眨眼,打开自己那和姜半夏同款的米色小挎包,拿出一张红票子。
姜半夏大叫:“哇!那姐姐你是我的老板!”
姜秋穗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你要叫我姜总。”
姜半夏美滋滋收了钱,乖乖地喊:
“姜总。”
宋时微觉得她俩这样很好玩,插嘴道:“可是姜总的钱是妈咪给的哦。”
姜半夏愣住了,姜秋穗姜总也愣住了。
过了后,两小只对望一眼,朝着宋时微张嘴就喊:“宋总好!”
时礼在前面开车,要不是她稳得住,她真的会一脚油门踩到底出问题。
哪有这样叫亲妈的呀?
偏偏姜半夏和姜秋穗玩老板游戏玩得很上头。姜半夏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认真地算着。妈咪是宋总,最大的老板。姐姐是姜总,是她的老板。可她又是谁的老板呢?又又也想当老板的呀!
姜半夏脑子一转,看到时礼,有了主意。
等车停在了游乐园的停车场,姜半夏见时礼不再开车,就迫不及待地把刚刚收到的那一张红票子递给时礼。
小姑娘笑嘻嘻地说:“来,小时啊,这是你的。”
这一口老领导的语气,也不是从哪里学来的。
时礼觉得收小孩子的钱可没有道理,她推拒着:“又又,这就不用了啦。零花钱你自己收着噢。”
听了她的话,姜半夏嘴一撅,不满意地说:“你是不是就想要宋总!”
“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姜半夏说:“又又也想当小老板嘛!”
她不高兴地踢着腿,一下就踹到了椅子背上。宋时微看过来,姜半夏立刻收敛。姜秋穗极为默契地扯了一张湿巾递给姜半夏。姜半夏伸手往椅背上随意擦了擦,又去看宋时微的眼色。
呼——
一切如常。
姜半夏把湿巾纸丢给姐姐,手里的红票子对着时礼扇了扇,哀求道:“时礼姐姐,你就让我当小老板吧!”
孩子说到这份上,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时礼只好把一百块给收下了,准备晚点再还给她。
见此,姜半夏高兴地说:“哇!现在开始我就是姜总!不对!小姜总!”
于是,一行四个人,三个的名号都带一个总字。唯有时礼一个人,瞻前马后,落了个小时的名称。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小姜总是个好老板,不会颐指气使,也不会使架子,只是如果遇到别的小朋友,总会戳一戳时礼的腰,让时礼张口喊她一声小姜总。
这样的话,小姜总也算是有面子了!
就连从别的小朋友身边走过的时候,都觉得气势足了,胸膛也抬高了,走起路来,那小靴子啪啪作响。
她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时礼就是哄着她的大狗狗,跟在她的身后,一口一个小姜总。
姜半夏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走vip通道入场以后,一行人直奔旋转木马去。
时礼本来是不想坐的,她拿着手机,想站在外面给宋时微和孩子们拍照。但姜半夏发话了,她叉着腰,公主裙的小裙摆一晃一晃:“小宋!姜总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一边,宋时微问:“这哪学的?”
姜秋穗解释:“刘阿姨有的时候会在手机上看电视剧的。”
宋时微悟了。
这孩子学东西是有点太快了。偏偏这种能力还放不在学习上。以后莫不是要进军演艺圈?对了,她还是先提醒一下时礼吧。
结果,等姜半夏得意地把时礼拉上旋转木马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姜秋穗不爱玩这个,宋时微陪她玩了一轮就作罢。
姜半夏爱惨了这个,硬是拉着时礼转了一圈又一圈,用高级vip的卡玩了一次又一次。一开始还觉得挺开心的时礼,玩完下来,人都快要虚脱了。旋转木马可不是这么个玩法吧!她宁愿去玩跳楼机!
她步履虚浮,姜半夏精神奕奕,还转头批评她:“小时,不行啊不行啊。”
小姑娘家家,学人说话,老气横秋得很!
“时礼姐姐,给你。”姜秋穗贴心地给时礼递了一瓶矿泉水。
时礼接过,小口小口喝着,终于觉得缓过来不少。
原本她是想要帮宋时微和小孩们拍照的,到头来,变成了宋时微给她和姜半夏还有姜秋穗拍照。
宋时微将照片拿给小孩和时礼看的时候,时礼只想原地钻进去。
照片上那个犹如丧尸一般双目无神满脸死气的家伙究竟是谁啊!!
为什么她玩一个旋转木马都能玩成这样啊!!
时礼痛斥自己!
偏偏姜半夏很喜欢照片里时礼半死不活的样子。她高兴地说:“妈咪!又又想把这张照片打下来!”
“又又要拿给幼儿园的老师和小朋友们一起看!”
时礼:“不”
不要啊——
这不就是想让她在幼儿园界来一个社会性死亡吗?
“不可以吗?”姜半夏攥着时礼的衣服,仰着头看着她。
小姑娘的眼睛和黑葡萄一样,又圆又饱满,水汪汪的,哀求人的时候一闪一闪。
时礼被击中了,她改口道:“可以。”
说完话,她对着姜半夏做了个鬼脸。
姜半夏吓得往后一跳,然后咯咯笑起来。
坐完了心心念念的旋转木马,姜半夏就拽着大家要去玩碰碰车。一边走,姜半夏一边唱:“碰碰车!砰砰!车!”调子古怪又欢快。
到了车场,选了两辆车。宋时微带着姜秋穗,姜半夏跟着时礼。
当碰碰车一旦运作起来,整个车场上都响彻着姜半夏的喊声。
她小姜总的气势又拿出来了。
“小时小时!冲啊!!”
“撞撞撞!!”
“赢了妈妈快赢了妈妈!”
虽然小孩子戴了头盔和护具,但碰碰车毕竟有些冲撞力,时礼可不敢顺着姜半夏的意思横冲直撞。
于是她就在车场上和宋时微开展了一场她追她逃她们都插翅难飞的戏码。
碰碰车姜半夏玩得不尽兴,于是要再去玩卡丁车。
和以碰撞性为主的游戏不同,卡丁车的意义在速度。而速度就能拿来比赛。
姜半夏兴致勃勃地说:“姜总!一会谁先到谁就赢了!”
“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姜半夏立了规矩。
“好。”姜秋穗说,“没问题,小姜总。”
姜半夏听到这称呼,笑得更开心了。
她小狐狸一般看了看时礼,又看了看宋时微,跟姜秋穗商量:“我们这次换一换,好不好?”
于是乎,这一次,姜半夏跟宋时微是一辆车。而时礼身边坐着姜秋穗。
姜秋穗扣上自己的安全带,冷静地说:“时礼姐姐,她这是不相信你的水平。”
时礼:
小孩子一个怎么这么会往她胸口插刀!
“没关系。”时礼再次检查了一下姜秋穗的安全扣,又帮她确认了防护服和护具的稳固性,然后拍了拍她的安全帽,发出砰砰的声音,“双双想赢吗?”
姜秋穗眨眨眼,反问:“这是比赛,为什么不想赢?”
从她的语气里,时礼仿佛看到了宋时微的小时候。
时礼扬起笑容跟姜秋穗保证:“好!我会加油的!”
姜秋穗颔首:“嗯。”
“但是从刚刚碰碰车的表现来看,你的胜算不高。”她补充。
时礼:“哪里有还没开始就先助长他人士气的呀!”她没忍住,伸手掐了下这位小天才的脸蛋,“你就好好看着吧。”
裁判吹了哨子,提醒要做开始准备。
时礼伸手把安全帽的面罩给往下一拨,侧头去,宋时微的卡丁车就停在她的身旁。长发从帽子下顺出来,宋时微的眼神依旧犀利又干脆。她有一双猎豹一般的眼眸。现在在这卡丁车的赛道上,那眼眸更是锐利。像一把漂亮的剑,直截了当地插进时礼的心间。
那明晃晃的危险,成为了诱人的存在。
时礼伸手把坐在她怀里位置的姜秋穗护好,认真地看着前方。出发的那一条白线和塞道,全都在她的眼前。她聚精会神,别无他想,所有的思绪都凝结在此刻。她就像是长弓上那一支等待着离弦而去的箭。
枪响后,她就飞驰而去。
迅猛,快速,势无可当。
宋时微从来不知道时礼能开这么快的车,那车轮转动着快要起小小的火花,发动机运转极快,姜秋穗痛快地喊声响在空中。
“妈咪!”姜半夏急迫地喊,“追上去!”
宋时微微勾嘴角,脚下油门狠踩,方向盘握紧,潇洒地回:“遵命,宝贝。”
一红一蓝的车如两道光影在赛道上追逐闪现。速度之快,连风都要为她们让路。
宋时微逐渐追了上来,还算宽阔的车道里,两个人并驾齐驱。
如有神指引,宋时微和时礼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目光紧紧相撞,狭路相逢。
时礼手下方向盘一转,车开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轮胎顺着地面展开漂移,在专用的赛道上留下一道透着花纹的印记。
宋时微紧随其后。
你来我往之间,终点渐渐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条由黑白方块拼凑而成的标志,色块错落有致,地下埋着感应雷达,只要车辆率先冲锋而过,就能够马上判断出谁是赢家。
还剩下最后一个弯道。
时礼一轰油门,毫不犹豫地往前。但她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宋时微冲上来的影像。
若是她继续加速转弯,而宋时微不改道或调整方向盘,那么她很可能将宋时微的车撞进赛道边的轮胎围栏上。
时礼毫不犹豫,松了油门,调整了方向。
而宋时微就抓住了这个时刻,就用这一瞬间,直接从她的身边超越而过。
红色的车影就像是一道火焰,慢下来注视它的时候,就犹如一场漂亮的梦魇,摄人心魄,叫人无法抵挡。
红色的卡丁车越过终点线,蓝色的跟上。
时礼停下车,往一旁看。宋时微取下头盔,给还有些呆滞的姜半夏解安全扣。这个时候,姜半夏才反应过来,她手舞足蹈地欢呼起来:“妈咪!妈咪!我们赢了!赢了!”
和姜半夏的高兴不同,时礼身边的姜秋穗显得有些沉默。
时礼取下自己的头盔,放在一边,半跪下来给姜秋穗解扣子取帽子,带着愧疚地说:“抱歉双双。”
姜秋穗摇了摇头,伸出小手,如拍小狗一样,拍了拍时礼的脑袋。
“没关系的姐姐。”姜秋穗扬起笑容,“我很开心。”
时礼很少看到姜秋穗这样的笑容。她总是稳重得不像个小孩子。
如果说姜半夏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灿烂的火焰,盛夏的花朵,那么姜秋穗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春天原野上的小百合花,清丽可爱,透着淡淡的温柔。
“以前都是和妈咪一个车,今天时礼姐姐在,我们可以两个车。我好开心。”
时礼看着她小小的面庞,心里也暖呼呼的。
这样简单的我好开心四个字,就让时礼找到了她此刻存在的理由。
一直以来都是宋时微一个人带孩子,所以每次玩碰碰车的时候,大家只能坐在一个车里吧?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说:“如果下次还想开两个车的话,也可以叫我哦。”
那位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的宋时微的老公,抱歉了,你做不到的事情,她来完成!
宋时微听到这话,看了她一眼:“不要对小孩子承诺做不到的事情。”
时礼反驳:“怎么就做不到了!”
“你有本事就把我的电话号码存到她们的电话手表里!我保证!随叫随到!”时礼很快意识到这样说话有点危险,于是做了个补充,“如果没工作的话。”
姜半夏跳起来:“妈咪妈咪,我要存我要存!”
姜秋穗问:“时礼姐姐,你很闲吗?”
明明是很真诚的问话,但听起来不知道为何,总有一种插刀的感觉。
时礼倒退一步,捂着胸口,夸张地做出反应:“双双,你好残忍。”
姜秋穗眨眨眼:“看来你真的很闲。”
“妈咪,我长大了也要去你们公司上班。”
“为什么?”
姜秋穗指着时礼:“很闲诶。”
时礼:“老板你听我解释!”
宋时微哈哈笑起来,揉了揉姜秋穗的脑袋:“以后双双会有自己的公司。”
时礼:
姜半夏一听,立马咋呼着说:“妈咪妈咪!妹妹也要公司!”
宋时微瞄了她一眼:“嗯”
姜半夏叉着腰:“妈咪你犹豫了!”
宋时微笑起来:“如果你喜欢的话,公司给你玩也不是不可以。”
员工时礼:很好,这就是豪门。
她不过是千金大小姐的玩具罢了!
姜半夏被哄得开心,往宋时微的怀里钻,一行人离开卡丁车的赛道,走到一片银杏叶下。那有个摊铺,是卖冰淇淋的。姜半夏早就馋得流口水了,姜秋穗不爱吃冰淇淋。于是两个人一人舔着蛋卷冰淇淋,一人吃着热乎乎的烤肠。时礼买了一瓶矿泉水。小孩子有自己的暖水壶。
吃完以后,大家坐在银杏树下休息。
姜半夏在地上捡着银杏树玩,捡到一半,她福至心灵,忽然想起什么,一下抬头对着时礼和姜秋穗说:“啊!任务!”
“什么任务?”时礼问。
“比赛比赛!”姜半夏拿着银杏叶晃荡,“我和妈咪赢了噢!”
姜秋穗愿赌服输地说:“妹妹,你想要什么?”
姜半夏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然后把自己的侧脸朝着姜秋穗伸过去,指尖对着肉嘟嘟的小脸蛋点了点:“啵啵!又又要啵啵!”
姜秋穗一脸「这还不简单」的表情。
她正要亲上去,就见姜半夏摆了摆食指,摇了摇头,用近乎专业地语气说:“要啵一分钟噢!”
姜秋穗问:“你知道一分钟是多久吗?”
姜半夏:
被姐姐戳破,姜半夏气呼呼地叉腰,脚往地下一踩,银杏碎了一地。
“姐姐不是知道吗!”
姜秋穗无奈地笑着,把手背在身后,朝着妹妹的脸蛋亲上去。一边亲,姜秋穗一边在心里数数。从1数到60,她很在行。
一分钟后,姜半夏高兴地跳起来,然后又跑到时礼的面前索要一样的啵啵。
时礼怀疑这孩子有点肌肤饥渴症。
她有些害羞地抱着姜半夏亲了一分钟,比起亲,这更像贴贴。
贴完以后,时礼以为这惩罚就到此结束了。
她还想着,在此之前从没经历过这么简单的惩罚。
却没想到,姜半夏用狐疑地眼神看着她:“时礼姐姐,你想去哪里?”
时礼:“上厕所”
姜半夏:“可是还没结束诶!”
时礼:“啊?”
姜半夏:“你和姐姐都没亲妈咪!”
什么?!
时礼的脑袋上蹦出来硕大的红色字体,加粗的叹号和问号表示着她的错愕。
还还要亲宋时微?
就在她惊讶的时候,姜秋穗已经走上前来用自己的吻完成这个赌注。
一分钟的吻对姜秋穗来说不算什么。
毕竟每天都要和妈咪亲亲,姜秋穗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对于时礼来说,这件事就有点麻烦了。
“时礼姐姐——”小小裁判员和监督官姜半夏用自己黑黝黝的双眼敏锐地盯着时礼,个子小小,威压挺大。她光是用眼神就把时礼看得浑身不自在。
时礼轻咳一声,避开这眼神。
“哇!你说话不算数!”姜半夏说。
时礼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姜半夏叉着腰训话:“那你怎么不亲妈咪!”
时礼哭笑不得:“又又,这”
人生头一回遇到被小孩子要求亲自己妈的情况,时礼也觉得挺奇怪,挺新奇的。小孩子单纯,可能根本没有其他的想法。对姜半夏来说,这不是亲吻,只是愿赌服输的游戏。可时礼不是小孩子。在游乐园里,来来往往的这么多人,她根本不敢也不好意思去做这件事。
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会误会的。
她不想让那些难听的话出现在又又和双双的耳边,也不想让宋时微为难。
这样的情况不过是时礼的推测,结果,她就正好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惊讶的女音。
“宋总!”
这声音很熟悉。
时礼在公司里听过许多次。
这是栗雨的声音。
HR栗雨。
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时礼不敢回头,不敢转身,眼看着前面的摊铺有很多人在排队,时礼一个健步冲上去,混入了排队的人群里。
姜半夏看着她这动作,微微张着小嘴,目瞪口呆。
姜秋穗看了看来人,又看了看时礼,若有所思。
宋时微笑着同栗雨打招呼。
“你来了。”
“嗯嗯,为公司服务嘛!我正好约上朋友一起过来。”栗雨大方地说,“宋总,刚刚那个人是”
宋时微轻笑着:“别说出来,她害羞。”
栗雨:“啊——”
宋时微瞧着栗雨一脸吃到瓜的表情,微微挑眉。
“你在想什么?”
栗雨:“没什么没什么。”
之前一直搞不懂时礼和老板是什么关系,现在她算是明白了。老板的私生活,再怎么样,栗雨是不会介入的。她很喜欢DS,也很喜欢在宋时微手下工作。
这是她从业这么多年来,少见地遇到的对女性很友好的公司。栗雨觉得自己能在这干一辈子。
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她不再八卦,跟宋时微道别后就离开了。
站在一旁躲在暗处观察着情况,已经吃了三个冰淇淋的时礼,听不清楚栗雨和宋时微在说什么,只觉得她们似乎很开心。
等看到栗雨走了,走得远远的,一点人影也见不着,时礼才朝着宋时微和小孩们走过去。
本来以为刚刚她的行为会迎来一番询问,哪知道姜半夏只是拍着肚皮说:“好饿好饿,又又想吃饭。”
这样的举动无疑给时礼解了围。
大家极有默契地讨论着餐厅,完全没有人提及刚刚的尴尬。时礼松了口气。见她整个人恢复状态,姜半夏冲着妈咪眨了个wink。
读心术大概就是这么用的。
吃完饭,一行人又在游乐园玩了会,下午三点左右,姜半夏就开始困了,姜秋穗也开始打哈欠。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算再有精力也早就在幼儿园养成了午睡的习惯。
见此,时礼和宋时微开始往回走,两人各自抱着一只,从会场去停车处。
时礼忍不住问:“以前都是你一个人带她们来玩吗?”
宋时微摇头。
时礼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伤心。
开心的是,原来那个男人还有点用,不是真的从没出现过。伤心的是,原来那个男人真的有点用。
宋时微说:“有保镖。”
时礼:“噢。”
宋时微讲:“今天也有。”
时礼一听,立刻环顾四周,动作敏捷,好似一只警惕的猫猫在观察情况。
“如果能被你发现,那他们就应该辞——”
宋时微这辞职两个字都没说完,就感觉时礼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她的手臂,然后凑到自己的耳边,小声地问:“是不是在我们的右后方?那两个人。”
宋时微回头看了眼,那两个人对着宋时微礼貌地颔首。
再转头过来,时礼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宋时微该说什么呢?
这是动物的直觉,还是时礼的本能?
“我猜对了?”时礼问。
宋时微嗯了一声,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时礼挠了挠头:“不知道,就觉得是他们。”
两人上了车,回去的路程也是时礼开车。因为小孩睡着的缘故,车开得来的时候更稳。两姐妹睡得很沉,到家了都没醒。换了衣服躺在床上的时候闹了两下,一盖被子就又睡着了。
时礼哄着她们,确认一切都安静下来以后,她才起身,拉着门把手静悄悄往后退。
她留了一个缝隙。
宋时微走过来,给她递了杯水,又讲:“今天辛苦了。”
时礼接过水抿了口,只摇头。
“她俩很调皮,特别是又又。”宋时微捧着水杯,轻轻转动着杯壁,言辞似乎在说孩子们的不好,可面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双双看着成熟,其实心眼很多。要照顾她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时礼,你做得很好。”
宋时微看着杯中自己那浅浅的身影,少见地对着时礼温和地笑了,柔性的光辉像圣光一样把她笼罩。
“她们很喜欢你。”
“所以谢谢。”
时礼很想顺着问,那你呢?但她问不出口。不过,只是这样被宋时微夸奖,她就已经觉得很开心了。宋时微的唇看起来有点干。时礼舔了舔嘴角。
“我不过是和她们相处几天而已。”时礼乖巧地说,“学姐你才是一直照顾她们的那个人。”
“很幸福,但是也很辛苦吧?所以,学姐你才是最了不起的那个人。”
“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宋时微靠着墙壁,自嘲一笑,“我从一开始,没想过要留下她们。”
“只是注意到的时候,她们已经很大了。
有一天突然踢了下我的肚子,我才意识到,这是两个鲜活的小生命。”
宋时微下意识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的指尖勾着衣服的边缘,往上一挑。那之下,是一条蜈蚣一般的伤疤。不大,但是存在着,于宋时微一片雪白的肌肤上显得特别显眼。那天洗澡的时候,时礼都没看到这一处。
宋时微的指尖在伤疤上轻柔地拭过。
“疼的时候就不想要了,小的时候只会哭闹,也生出过为什么要养孩子的想法。工作,生活,小孩。所有的东西堆砌起来,放弃的想法来了又走,反反复复。
孩子会占据时间,会夺走精力,脆弱又顽强,和她们相处,一开始的时候小心翼翼,害怕自己是个差劲的母亲。
直到现在,我做得也不算好,也会生气,也偶尔会伤害到她们。”
“时礼,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我也只是一个普通女人。”
宋时微抬眸,望向时礼。
这眼神纯粹,透着对自我的讨伐,干净到让时礼心软。
她不受控制地放开水杯,然后跪下来,两手掐着宋时微的腰,直视着那一处的伤疤。
“别看。”宋时微伸手盖住时礼的双眼,用力想要把她的脑袋给推开。
时礼的热气浅浅地喷洒在那伤疤上。
她攥紧宋时微的手腕将之温柔却有力地拽开,然后仰头看着宋时微,“姐姐,我想愿赌服输。”
宋时微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时礼已经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这是姜半夏立下的惩罚。
一分钟的亲吻。
宋时微的肌肤上起了颗粒,她浑身一震,想要把时礼推开,但时礼把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得逞。
一分钟可以很短,也可以很漫长。
那无人可见的伤疤迎来了她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客人。在这伤疤之下,是宋时微的子宫。就是这里,孕育了姜半夏和姜秋穗。就是这里,带给宋时微痛苦和此生第一次的幸福。
“疼吗?”时礼小心地问。
不是问现在,而是问过去。
宋时微从抗拒变为享受,她摇了摇头,手搭在时礼的后脑勺上。
“不疼。”她说,“我心甘情愿。”
时礼想哭。
为宋时微对那不知名的男人的心甘情愿而哭。
然后她知道,她对宋时微也永远心甘情愿。
“好了?”宋时微拍了拍时礼的脑袋,“一分钟到了。”
她笑:“你这样还真挺像小狗。”
时礼望着她的眼眸,心间一动,说:“姐姐,如果我是小狗的话,我会这样。”
话音落下,她的舌尖就舔过了宋时微的那道伤疤。
姐姐,不要宠爱小狗,哪怕只有一点。
因为小狗会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