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云想衣裳花想容>第252章

  声落,以绳索和杀威棍阻拦诸多容家家仆的武侯们齐齐开口,洪声厉斥道:“退!!”

  七八位青壮男人的声音齐整整交叠成一道,浑厚俨肃中带着公门的威严与晋法的庄重朝众容家仆兜头砍下,直震得人汗毛倒立。

  容家仆们见主母昏厥、公子要被带走,又经老妈子搬出容昱的官威来对着武侯一通厉声呵斥的壮胆,这才气血上涌敢叫嚣着跟缉安司武侯相抗衡,这会儿他们被腰佩朴刀的武侯们齐声一斥,脑子一激灵算是回过神来,立马就怂下来,一番你看我我看你过后,皆都识相地退回了吉荣的马车边。

  两方人马这才泾渭分明地分开,武侯身后,容显挣扎着被缉安司的马车带走,武侯为首者上前一步,在老妈子气喘吁吁百般警惕下远远朝马车揖了个叉手,高声道:

  “国朝以法治天下,生民百姓莫敢不从者,今有贵府公子持利刃私闯他民之宅,某身为此地武侯长,谨依律法办事,拿人归司台留押,若汝等觉有冤屈,请至缉安司敲响鸣冤鼓,缉安司之外,歆阳提刑司、公府所亦可收你一纸诉状!——武侯!”

  众武侯以手中杀威棍重重捣地,木棍撞击地面的声音威慑人心:“喏!”

  武侯长抬手一挥:“收队!”

  一帮武侯迅速整队,步伐一致地掉头走了。

  待那队严如军士的武侯走远后,愣回神的老妈子重重一拍大腿,登即挥着双臂失声惊呼起来,“太太昏倒了,快去医馆寻大夫哇!!......”

  ......

  容家二房有两子,皆为正房太太吉荣所出,即是容昱和容显,二房另外还有四个女儿,年纪皆在两个儿子之后,且庶出。

  吉荣无女,庶女中年纪最长的容晗因乖巧可人而被养在主母夫人吉荣屋里,吃穿用度以嫡女身份计,这些年养得好,这孩子相貌才情皆是样样拿得出手,是以宗谱上虽未将她寄到吉荣膝下,但其实早已被当成二房嫡女。

  容晗虽离嫡女只是差了宗谱上那么一道手续,但至于这手续为何迟迟不办,那就要看吉荣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旁人揣度不得。

  现如今,容党躺在棺材里尸骨未寒,去朝歌给容昱报丧的快马也才离开不到半日,容显因冲动鲁莽而被下缉安司,主母吉荣气急昏厥至今未醒,大成商号乱成一锅粥,容家老姑奶奶当即点了五姑娘容晗出来顶事。

  姗姗来迟的容棠趴在他哥棺材上痛哭流涕,听了下人转诉的姑母安排,他擦擦涕泪寻来灵堂隔壁的花厅,姑奶奶在这里休息。

  “听说小姑母点了晗姐儿出来顶事,”容棠吸吸鼻子,咧嘴露出满口因常年抽食福/寿/膏而又黑又黄的牙齿,委婉道:“晗姐儿毕竟年轻,又是个女娃,常年跟在二嫂身边事内宅,这般突然让她出来顶门面,是否是......”

  “欠妥当?”老姑奶奶不等容棠脱裤子她就晓得这玩意想放什么屁,她转着手中念珠乜三侄子,默了默,道:

  “昭姐儿当初十五岁顶长房门户时,你和你二兄都说欠妥当,虽当着我的面没什么,但你哥儿俩却是私下收起你爹写下的遗书,将要分给长房的东西悉数吞没了,这么些年过去,你当真以为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么?”

  “姑、姑母?!”容棠脸色唰地白下来,瘦得凹进去的两颊再配上那双因惊恐不安而瞪大的眼睛,活像死了没埋的青面鬼,哆哆嗦嗦中他竟反问道:“您方才说什么?”

  老姑奶奶鼻腔里冷哼一声,平平板板道:“福/寿/膏难不成真把你给抽成个聋拐子了?那正好,不聋不哑不做阿家翁,趁我这个老不死的脑子还清醒,你就把当初你爷留给长房的东西都还回来罢。”

  容棠身为家中老小,可谓一辈子没上心操劳过什么事,爷娘在时有爷娘为他顶着天,爷娘去后有二兄容党给他遮风挡雨,而他自己儿子容时又在珑川混得个“第一状师”的名头,是以“徒增马齿”四个字对于三老爷而言可是再适合不过的形容。

  惊闻老姑奶奶此言,容棠吓得两腿一软普通跪了下来。

  他泫然欲泣,抹着挤不出来的泪水小心翼翼地辩白道:

  “小姑母您明鉴,侄儿是个什么人您还能不清楚么,什么爷娘遗产,什么长房家财,我真的甚都不知道啊,以往家中事情都是二兄二嫂一力担着,我的三房不过就是靠着二兄手指缝里露点银钱过活,时哥儿早早搬到珑川住为的什么?不就是因为嫌我的三房穷么!小姑母啊,我是真的不知道我阿爷的遗书和家产啊!!”

  显然,私吞遗产在晋法中可以立罪,容棠再没脑子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认,即便对方是他亲姑母。

  老姑奶奶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出,方才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压一压老三的歪心思,毕竟孤儿寡母易欺。

  二房人没了,家里两个哥儿都不在,剩下寡嫂弱女,那还不是任凭他人拿捏?

  争争斗斗忌讳什么,不过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三房与二房本同气连枝,即便三房趁乱夺占了二房什么,经年在外当官的容昱回来也说不得啥,最多就是接吉荣去朝歌住,待人死后再送回来与容党合葬。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歆阳城风雨百年,多少兴旺的大家族最终走向没落,更迭交替不断,而这些大家族中,又有几个是逃脱了兄弟嫌隙致使分崩离析的老套路而寿终正寝的?那怕是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但是兄弟嫌隙的家族可着实不在少数,其所致后果更是随处可见,譬如事香花氏之没落,譬如容家今日之凋零。

  “有我在,二房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操这个心。”老姑奶奶不想和容棠多说,摆摆手道:“出去罢,出去罢。”

  “可你不也只是个外人么......”容棠咬牙,低声嘟哝着离开,面上一派恭敬,私下里自然还是贼心不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寻占二房的心思,他昨天上午才在外头遇见过他二兄,二兄还说叫他记得四月初一时候跟他一块到家祠里给爷娘上香,可不过才一日光景逝,他今日再见到二兄,却竟然是阴阳两隔。

  那既然二兄都没了,昱哥儿远在朝歌当官,显哥儿是个没主见没头脑的庸碌草包,那自己为何不能接下二兄的摊子?

  没了生计来源后,关于二嫂和几个侄女的生计,他月月出钱养活着就可以呀,何况还有昱哥儿和显哥儿,那哥儿俩不会不管他们老娘和妹妹。

  至于二房内宅里年轻貌美的其他女人......国朝一直宣扬国人夷狄同家亲,那夷狄都有老子死了儿子连家产带女人一并继承的,他又何尝不可呢。

  灵堂:

  大管家领着个年轻人匆匆进来,道是就容党丧事有话和五姑娘商量,容晗由旁边女侍扶着从蒲团上起身,与管家等人一同朝后面临时腾出来的屋子里议事去了。

  灵堂里其他女人看着容晗,真的无有不羡慕者。

  临出门前,五姑娘眼角向灵堂里扫了一眼,自然看见那些人无比羡慕的神色与眼神,这是她筹谋多年得来的,然则她真正想要的,呵呵,可远不止这些。

  待与大管家商量好事情,送走那年轻人后,管家在门口朝容晗叉手,道:“原以为五姑娘年轻,多少会有些少不更事,主母卧床,姑娘怕是要多数仰仗姑奶奶,如今看来是老仆多虑,这厢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