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不堪教化,留着也只会多生祸端,大家一起上,剿灭魔头要紧。”
既然现成的梯子都已经搭好了,就不必顾忌说好要一对一却出尔反尔,打了先前的脸,仙盟的几位长老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
魔域慕强,哪怕只是才上任不过三年的魔尊,对魔域的意义也非比寻常,仙盟此次行动,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击败魔尊,将仙魔两域的战争在尚未成熟的时候掐灭源头,以最小的代价,重新平衡仙魔两大势力。
当然,如果能够在仙魔之间占据优势,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为此,哪怕是以多欺少,也不过是获胜的一种方法罢了。
更何况,他们是为了正道的将来,对付的又是魔域的尊主,不计一切代价又有何妨。
这一切都是为了修真界的未来。
怀揣着这样坚定的信念,几位长老脸上的神色愈发庄严,他们默契十足地攻向重渊,“魔头受死!”
从黯无笙出言诱劝的,到仙盟众人被说服向重渊发难,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电光火石的那一瞬间,别说就站在黯无笙身边的沈玉奚来不及反应,就连对自诩了解所谓的正道的重渊也没有预料到,黯无笙只不过说了几句话,这群正道就好好似没有了顾忌,连遮掩都不屑继续……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这群仙盟的长老刨开仙盟长老的身份,不是一个门派的宗主掌门,就是一个世家的核心老祖,代表着修真界顶尖的修为阶级,而重渊本就伤势未愈,甫一对上这么一群以大欺小的老家伙,吃亏自是不必多提的。
于是局势便一下子倒向了仙盟,只见仙盟攻势愈强,而重渊抵挡愈发力不从心,一长老抓住重渊防身的间隙,一掌拍去。
“噗——”
重渊吐出一口血,倒退了几十步。
“好!”
“师祖威武。”
年轻的仙门弟子看的热血澎湃,虽然隐约感觉自家以众对寡似乎有违正道的道义,但看见方才耀武扬威地魔尊在自家长老前辈们的攻击里节节败退,心里憋着的气顿时痛快而出。
“魔头,你败了,束手就擒吧。”
几个长老对视一眼,呈包抄走位,围住重渊。
重渊抹了抹嘴角,反而笑了起来:“谁告诉你们,我是孤军奋战?”
话音刚落,四周升起浓郁魔气,早已潜伏的几位魔将领着底下的魔兵携魔气而出,更衬得魔气中心的重渊如魔神降世。
只一瞬间,局势再度变幻。
仙盟,魔兵,两两对峙,方才占据的优势顷刻消弭不见。
仙盟长老脸色沉沉,“魔道果然卑鄙。”
重渊唇角一弯,冷嗤一声,“说卑鄙,还是你们仙盟更胜一筹,本座不过是活学活用罢了。”
“这老匹夫屁话忒多,尊上何必同这些伪君子多费口舌,本将这就替尊上取他首级问尊上垫脚。”一魁梧魔将挥舞手中魔兵,同重渊自告奋勇上阵杀敌。
重渊朝那魔将投去一眼,魔域的修士要么心眼多如蜂巢,要么直来直往将强者为尊奉行到底,他手底下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都是对他毕恭毕敬,以他为尊的,说话的魔将看起来莽撞无脑,实际上私底下的主意却是最多的一个。
他不在意手底下的人在想什么,对他而言,这些人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工具只要好用就可以了,何必要在意工具的想法。
正如修魔也好,修道也罢,都不过是提升实力的一个方法罢了。
“正道跑到本座的地盘,本座作为东道主,理该尽一次地主之谊,诸魔听令——
重渊微微一笑。
“犯我魔域者,杀无赦。”
“杀!杀!杀!”
随着重渊一声的令下,顿时杀声滔天,魔将极其麾下魔兵如出鞘凶器攻向仙盟众人。
兵器相击声,厮杀叫骂声,术决爆裂声……
烟尘四起,血色漫天。
重渊御空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与众魔战作一团的仙盟诸人,声音没有一丝热度。
“你们可不能手下留情,不然正道会真以为我们魔域好欺负了。”
“是!魔尊大人!”
听了魔尊重渊的话,不论是魔将也好。魔兵也罢,脸上都带着嗜血的笑容,这群魔修本来就是战斗疯子,与与仙门素有积怨,就算这次仙盟不找上门来,他们也会寻找机会攻到仙门去。
更何况,这一次是仙盟自己违反了千年之前的和平条例,送上门来的肉,不狠狠咬下来吞到肚子里,怎么对得起他们魔修贪婪的本性。
玄霄神色淡漠,眉心微皱,他飞身站到重渊身前,细细打量重渊。
“你要做什么?”
在仙盟讨伐魔尊重渊被重渊击败的时候没有动手的打算,在仙盟选择以多对少的时候,也没有动手的打算,就算现在,他也没有插手的念头。
不知是出于直觉,还是冥冥之中的什么预感,玄霄可以感觉到重渊的所作所为,只是一个目的,留下沈玉奚。
为此,他可以做出任何事。
无论是仙盟众人的死活,还是底下与仙盟厮杀的魔将魔兵的死活,重渊都毫不在意。
重渊不在意,他却不能不在意。
重渊直直看着玄霄,无论是玄霄在他身上留下的那道旧伤,还是玄霄伙同岳清则他们带走了沈玉奚,新仇加旧恨,他冷冷笑了声:“你们仙盟都欺负到本座家门口了,难道还不许我们反击不成?”
“我们可是魔修,不讲究以德报怨。”
“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说得确实言之凿凿,可玄霄却知这不过是重渊口上的说辞,重渊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消耗仙盟的力量,借此彻底断绝沈玉奚回归仙门的机会。
为了一己私念,不惜填上累累白骨,此子入魔至深,不可留之。
玄霄握住诛邪剑,一剑攻向重渊。
“尔之所言,实则唯私欲所驱。”
二人近来交过许多次手,对对方的攻击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不一会就过了几百招。
“仙尊说本座是为了一己私欲,难道你们仙盟的人跑到我们魔域的地盘就不是因为一己私欲吗?”
“他们现在口口声声说要替沈玉奚讨回公道,可沈玉奚受人万人唾弃,众叛亲离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沈玉奚被陷害的时候,是谁一意孤行,定下沈玉奚的罪责,将沈玉奚打入仙牢,封锁修为?”
“现在他们说沈玉奚是无辜的,要替沈玉奚讨回公道,不过是想扯着冠冕堂皇的幌子从我们魔域手里抢夺好处罢了。”
“私欲?”重渊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血,“难道仙尊你就没有私欲了?”
玄霄眉头轻轻颦起,重渊比他想象中更懂人心,也更敏锐。
沉默许久,玄霄承认道。
“是,我亦有私心。”
玄霄继续道:“继续争斗只会两败俱伤,双方停手,由我与你比斗,一决胜负。”
重渊笑了起来,他定定地盯着玄霄,目光沉沉,“胜了如何,败又如何?”
“你说如何?”
“我若胜了,你带着你的走狗滚出魔域,”重渊轻描淡写地开口,意有所指地看了沈玉奚一眼,“把不该带走的也要还回来。”
玄霄眉心蹙得愈紧,“我不会败,人我会带走,一个也不会留下。”
“你可以试试。”
天地之间,忽然安静极了。
明明触目所及的是仙盟与魔兵厮杀时的刺目鲜红,可沈玉奚的目光却被虚空之中缠斗的两人牢牢占据。
同上一次“点到为止”的打斗不同,这一次,无论是重渊还是玄霄,招招式式都奔着要对方的性命而去。
重渊是他的弟子,玄霄是他道侣唯一的兄弟,沈玉奚知晓自己的心思过于儿女情长,可他就是不愿他们中的任何一方受伤。
黯无笙看向玄霄,心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他果然还是应该先处理掉这个碍事的玄霄,这玄霄和清霄不愧是……看得再牢都不安分,就知道来坏他的好事。
看来第一个计划的失败已经成为定局,是时候执行备份的计划了。
“这样下去,怕是非死即伤,不可收场了。”黯无笙轻声地说了一句,却在沈玉奚的识海里掀起一阵风浪。
是啊,非死即伤。
无论是信念坚定的玄霄,还是因他偏执的重渊,都是不达到目的不休的角色。仙盟的目的,沈玉奚并不明晰,而重渊,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留下他。
黯无笙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仿若平铺直叙,不带一丝个人情绪:“我观魔尊双眸猩红,像是心魔沉沉,执念深深啊。”
沈玉奚抬眼看向同玄霄以伤换伤的重渊,重渊的心魔是他,执念也是他。
而重渊执着于他的原因……
就是恨了吧。
因为“他”杀死了重渊,重渊的心中有恨。
如果他能够消除重渊心中的仇恨,是不是就能够阻止重渊的一意孤行?
沈玉奚知晓自己的思绪再一次走向了极端,可他却无法继续控制自己不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
一切因他而起,也该由他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