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
什么……来不及?
沈玉奚惑然地看着突然满面惊恐的小草,莫名感到一阵的心神不宁。
就仿佛,有什么重大的变故即将发生,而处于变故中心的他却对此一无所觉,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讯息。
强烈的不安驱使沈玉奚开口追问小草,可他才堪堪吐露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却惊诧地看见远方天际忽的出现一抹浓黑,摧枯拉朽般的吞噬了眼前的天地万物。
几乎是一息之内,这抹浓黑便已到达沈玉奚的跟前,近得仿佛一伸手,就可以将手掌没入这黑雾之中。
“啊啊啊——”
小草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瘦弱的身躯剧烈的颤抖起来,沈玉奚几乎听到从她干瘦的身体内部传来的‘咯咯’——
听起来就像是全身的骨骼挤压变形所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沈玉奚看见一股浓郁的鬼气自小草小小的身体里涌出,无穷无尽,无休无止,在如此庞大的鬼气之下,小草的身躯就如同一颗尘埃般的渺小。
“救……命啊!!——啊!!”小草的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在死亡的威胁下,有多少人能够做到自如以对,更何况……
她不过是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女孩,面对死亡,本能的恐惧,面临被鬼气撑爆的痛楚,除了哀嚎,求救,她还能做什么呢……
可惜,她终究还是没能得救。
在小草的哀嚎中,这具瘦小的身躯因为再无法承受这些庞大的鬼气,炸裂开来。
从沈玉奚发现小草的存在,到小草在沈玉奚的眼前被鬼气吞噬,这一切的发生竟不过区区几个瞬息,沈玉奚根本来不及找出造成小草鬼气缠身的原因,只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看着悲剧的发生,却无力阻止。
“啊呀~”一道娇俏女声响起:“鬼王大人的秘密基地人族修士被发现了,怎么办呀。”
沈玉奚压下被惨烈画面冲击而剧颤的心神,循声望去,只见翻涌的黑色鬼气中出现一道妖娆身姿。
青白肤,血罗衣,手中还抱着一个白惨惨的头骨,鬼气森然,妖极诡极。
她看向目露戒备的沈玉奚歪头做出一番思索的姿态,“唔?怎么办呢?”
片刻,这鬼女合掌娇笑一声,她声如黄鹂,语调婉转,脆声道:“我知道啦。”
“世人都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为了保住鬼王大人的秘密……”她玉手轻点朱唇,脸上浮出一抹堪称天真无邪的笑容,抽出缠在在腰间的软剑倏然袭向沈玉奚:“麻烦你去死一死啦。”
她长得娇小玲珑,娇俏可人,攻击却大开大合,招招致命。
见一时无法拿下沈玉奚,鬼女的瞳孔闪烁了一瞬的诡谲青光。
“鬼兵——”娇喝一声,鬼女召出了她的‘好帮手’。
随着鬼女的一声娇喝,翻腾不息的鬼气有了一瞬的静止,随即从无尽鬼气之中涌出了千军万马——由鬼兵组成的千军万马。
……
岳清则原本还在客栈的客房里搜寻潜藏在隐秘之处的异常,突然察觉到一股强大的鬼气,岳清则心神一震,挥袖震开闭合的窗户,飞身到了室外。
循着鬼气,他看见浓郁鬼气被万千鬼兵包围着的沈玉奚。
“清霖。”
来不及多想,岳清则拔剑斩向正在攻击沈玉奚的鬼女。
“啊呀~”鬼女的腰肢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地向后仰去,险险避过岳清则的一剑,“好凶的臭道士,吓坏奴家了。”
鬼女的娇俏的埋怨着,缠在手腕上的绸缎化出比金石还硬还利的凶器袭向岳清则。
岳清则面色不变,手腕一转,挡下攻来的绸缎,再一抬,又变了新的剑招攻向鬼女。
“咦?原来是又来了一位俊俏的道长呀。”鬼女跳舞似的躲过岳清则的剑招,语气娇憨,眼神却淬着纯然的恶意:“可是,奴家我呀最讨厌活人了呢。”
她嫣然地一笑,腰肢轻盈地一扭,莲步微动,向后疾射退去。
裙摆飘飘,鬼女如一只轻盈地蝴蝶,翩翩落在一魁梧鬼将的肩头。
那鬼将肤色青黑,身长十尺有余,同贴在门上镇宅的门神有着异曲同工的凶神恶煞。
鬼女坐在鬼将魁梧的肩头,晃动着赤裸的双足,拍了拍鬼将,笑盈盈道:
“那就把你们都杀掉好了。”
“等你们变成死人了,奴家就不讨厌你们吧~”
……
金戈相接之声群响不休,沈玉奚被困在鬼女神出鬼没的攻击之中,余光中,岳清则正与那鬼女召出的青黑鬼将缠斗,周围大群的鬼兵对着战斗中的岳清则虎视眈眈,见缝插针的攻击干扰他。
“——”沈玉奚举剑挡下鬼女的一击。
这鬼女样貌娇软却生得力大无穷,灌注鬼气的绸缎时而坚硬如铁,时而柔软多变。
沈玉奚面色凝重,岳清则一人应对鬼将与一众鬼兵,力有不逮,已经受了不少的伤,可他却被鬼女缠住,无法支援,而其他人始终不见踪影,也不知平安与否?
沈玉奚心中禁不住担忧,此地同那客栈的客房的距离并不算远,这样大的动静,以修士五感的敏锐程度理应早就发现这里的状况。
若他们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应该是立马赶来支援才是,而如今……沈玉奚担忧地朝钟离渊他们所处的房间望了一眼。
难道是……也同他们一般遇到了鬼兵?
玄霄仙尊修为高深,剑法过人,黯无笙修为亦是不低,自保无虞,只有他的弟子钟离渊修为最低,年岁也轻,没甚么对敌的经验,若是遇到鬼兵,怕是……
想到这里,沈玉奚的心中忧虑更深。
“嗯~真是难缠,你为什么不乖乖去死呢?真是讨厌。”鬼女一面娇滴滴的抱怨,一面又是狠辣一击:“居然还惊动我们的鬼王大人。”
“……”
沈玉奚喘息渐沉,仿佛有千均的重量强压在身上,身体沉重,手臂的肌肉仿佛撕裂般的疼痛,不停歇地消磨他的意志。
……鬼王?
……惊动?
什么意思?
沈玉奚心中划过某种猜想,面上神色一凛,凝重地看向方才这鬼女投去殷切一眼的方向。
只见一道黑影由远及近,瞬息便行至眼前。
‘这是……鬼王?!’
另一旁,同鬼将岳清则亦是发现了鬼王现身战局,分神之际,鬼将大刀一劈竟震开他手上灵剑,刀锋擦过岳清则的左臂,溅起一道血雾。
“师兄——”沈玉奚心一沉,手上的剑招随着心也乱了一乱。
“俏郎君,你在奴家面前,怎么好分心。”鬼女咯咯调笑,软剑如蛇,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刺向沈玉奚。
鬼王向鬼女招手,“妙姬。”在妙姬的如花的笑靥里吩咐了一句“退下。”
妙姬不肯,跺了跺脚,埋怨道:“啊呀,打得正起劲呢。”
“退下。”鬼王又说了一遍,然后看向沈玉奚。
“是,鬼王大人。”鬼女妙姬拖长了调子娇声应道,妙曼身姿如起舞般的退后。
“算啦,算啦,不打就不打。不过有鬼王大人出手,想来你们也活不过今日了。”
沈玉奚只觉脊背涌上一簇寒意,脸色一变,电光火石间,一道寒芒呼啸着破空袭来。
那鬼女才退开,鬼王的全力一击便如雷霆落向了沈玉奚。
这鬼王修为深不可测,他的全力一击饶是玄霄在场也要谨慎应对,沈玉奚逃不及,也避不开,生死难料。
“玉奚——”
岳清则肝胆欲裂,他拼着伤重的身体向沈玉奚奔去,却仍是赶不及。
硝烟尘土落地,岳清则却是一怔。
鬼王的攻击被挡下了,确切的说,这招致命一击被一把剑挡下了。
“渡厄。”
——清霄剑尊留给爱侣的本命灵剑。
在沈玉奚遇到生命危险的千钧一发之际,本该在沈玉奚紫府沉睡的渡厄竟主动现身,拦下了鬼王的攻击。
“不愧是是清霄剑尊的本命灵剑渡厄。”鬼王眼中异彩乍闪,闪身上前,一把夺走渡厄,连声赞叹:“果然是世间少有的神兵仙器。”
沈玉奚额头泛起冷汗,嘴唇早已失了血色,受攻击余波牵连,他受了不轻的伤,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握着肆意搓揉,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其揉烂。
抽痛之余还有一阵阵的恶心,沈玉奚的身子晃了晃,发觉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模糊起来。
沈玉奚拧着眉,不适地晃了下头,他顾不得身上的伤,冰冷的视线投向鬼王:“还给我……”
“把渡厄,还给我。”
沈玉奚的脸色白得惊人,眼神如刀,青光雪亮的长剑带着凛然杀意斩向鬼王。
“还给你?”鬼王打量了手中的渡厄剑,嘴角勾起轻佻的弧度。
“好啊,”鬼王抓着渡厄纵身跃上一侧屋顶,几个起落便淡了身形:“你如果能够追得上我,我可以考虑把剑还给你。”
这是一个明摆着的调虎离山,在场的所有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自然也包括沈玉奚。
“清霖,别去——”
沈玉奚听到身后岳清则声音的焦急呼喊他,要他停下,可沈玉奚的全部心神都被落入鬼王之手的渡厄剑牢牢占据,他脚步不停,追着鬼王消失在漫天鬼气之中。